记取花开~~
你还记得吗?那些木兰树。那些木兰花。
其实还是初冬,树上便陆陆续续冒出了一个个花苞,浅咖啡里带着点绿意,悄悄缀满枝头。从树下走过,心中便暗暗生起一种希望,希望它们在某个阳光灿烂的日子,一齐明媚地盛开。
然而,这个冬天是太冷了,也太长了。寒意从骨髓深深处弥漫开来,叫人无处躲藏。那些个花苞们,只好将自己裹得紧紧的,悄然立在枝头,静静等待。
你曾长久地等待过某个时刻吗?一个你无法确知的时刻。你不知道这个时刻什么时候才会到来,也许就在下一分、下一秒,也许还有很久很久,也许……也许永远也不会来。希望越来越渺茫,只留下最后那一线,越拉越细,悄悄缚住你的心,一圈,又一圈,密密匝匝,越收越紧,让人几欲窒息。你的心一次又一次升起,然后重重跌落。你不由得感到绝望了,黯然离去。当然,也许你就这么等下去,微笑着,等下去。什么也不想,就像那些毫不起眼的花苞们,在入骨的寒风中僵直了身子,仍默默等待,满怀萦绕的希望,却酿成了浓郁而又隐忍的暗香。单纯而执著。
如果你不曾有过这样的等待,你也许永远都不会明白,微笑的背后,是怎样深切的疼痛;希望的背后,是怎样沉重的绝望啊!在这样漫长而又渺茫的等待,这样无声无息的等待中,经历了多少生与死的轮回。
你,也许永远也不会明白。
这个冬天,是太冷了,也太长了。天气晴晴雨雨,希望生生灭灭。当希望终于看似无望,当等待也忘记了等待的初衷,春天却来了。
最起初,只那么一朵,两朵,试探性的,犹犹豫豫,欲开还羞。在还算不上温暖的阳光里,紧张得止不住颤抖。似乎只一夜之后,木兰花开,深藏了几世几劫的心事,浓浓地写满枝头。那么厚重的白,纯朴而又直接,自有一种飞扬的神采,令人无法避开。一时间,你也许也迷失在那深深的白色中。
倚立窗前,看那繁花似锦,暗暗花香随风潜来,清冽缠绵,令人无端便有了微醉的恍惚。
也许还有那么一个繁星闪烁的夜晚,你由此路过,见朦胧晕黄的路灯光下,木兰花们显得格外娇柔。你不禁伸手摘下一朵,深深嗅着,带回住所,养在案头。于是,经意不经意间,你都可以闻着缕缕花香,若有若无的,萦绕左右。
此时此刻,谁会料想还会有什么磨难?
一场倒春寒突然袭来。冰冷的雨没日没夜地下着,望不到个尽头。那些倔强的笑容,浸透了雨水,淋淋漓离,苦苦支撑着。满心的欣喜全化作委屈和酸痛。缠绵的清香也幽郁起来,沉沉地随着雨水流走了,再也无法飘入你的窗口。再倔强的笑容,终究也还是憔悴了。即便是你案头的那一枝,也分明有了哀伤的神色。不知何时,你再也闻不着它幽幽的花香,只见它日趋凋零。于是你信手拈起,往窗外只轻轻一抛……
嗒。你隐约听得一声清响。
当然你不会在意。
你当然也绝无必要在意。花开也好,花落也罢,来于尘土自归于尘土,这与你,又有什么相干?
雨,竟有暂停的一日。你推开久闭的窗子,向外望去……
落……花……满……地……
满地深深浅浅白色的花瓣。行人来来往往,任意踏上去,谁也不曾听到,喀嚓,破碎的声音。
只在某些沉寂的深夜,从清清冷冷的梦中醒来,你也许才会听到,细细碎碎的声音遥遥传来,一叶叶,一声声,在冰冷的地面回旋,彼此呼应着,彼此抚慰。
满地落花,满地叹息。
良辰美景,终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你有没有也试着平躺在地上,仿若从高高的空中跌落下来,感到巨大的疼痛,但转瞬间又被更深的空落感淹没。阴冷而潮湿的感觉渗入衣物细小的纤维,然后到达皮肤,引起一阵颤栗,寒意扩散开来,浸透肺腑,穿越骨髓,你的眼睛也乏了,轻轻半合着,你呼出的气体由炽热变得温和,你的四肢不觉松弛下来,似乎全身的气力都还给了地母。这时,你听到有小鸟在耳边清唱,你听到细草推开泥层微微喘息,你听到树木舒展枝叶节节作响。这时,你还感觉到周围空气暗暗流动,细细绵绵的风如一只清凉柔软的手轻轻抚摩着你。这时,你感到前所未有的安详平和,一切痛楚与烦恼都已远去……如果没有旁人唤起你,你几乎就想这样沉沉睡去,像初生的婴儿一般,无所思,亦无所念地睡去。
花若有灵,此时会想些什么吗?
落花满地。但纵使满地落花,又能有什么要紧?
当希望终于散去,消融在无边无尽的虚空里,便连绝望也不再具有任何意义,一切都成为一片空白,阳光倒明朗了起来。
空荡荡的枝头,添上了深深浅浅的绿色。人们于是开始期待,下一个花季。
你呢?还记得吗?
那些木兰树。那些木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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