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牛
是冬天。远远地望去,埝上的树木已光秃秃的,不见了叶子。黄黄的土埝象一付袒露着的躯体,躺在那里。远山淡淡地作了底色。这便是吸引我的童心,拉动我的双脚,让我终生难忘的大埝了。
可是,如果靠近他,我却往往看不出这些了。似乎那躺的倒的巨人,不知何时已经远去, 只留下蓟运河象巨人临走时的一泡尿,在那里静静地淌着。
如果细心便能注意到,埝的顶部相对三、五米便有高一米、宽一米、长两米的土堆,依次排开,延至远方——
一次,我问姥姥那是什么。
姥姥告诉我那是土牛。
我的心茫然:
“——是牛变的吗?”
姥姥没有出声,只抬起头来,目光伸到远远的地方去了。
这样,我每每地要骑上土牛,撅一只柳条在手中做鞭子,将他狠狠抽打,仿佛自己骑的真是一头牛。那整个牛身是大河沙粒堆积而成,软软的,骑上去舒服自在,有如一位凯旋而归的将军。
那天,姥姥在埝上打了好多好多草根。筐被枯黄的草根装的满满的,比我还高。姥姥把手伸进筐的背绳,想从地上爬起来,却怎么也起不来。最后,还是将筐放到土牛上去,才勉强起身。她摇摇晃晃的背的很吃力。我呢,幼小的年纪,帮不了姥姥的忙,又走不了那么远的路,姥姥只好让我坐在土牛上等她把草送回家,再来接我。姥姥神情里有着一种不安,而我,却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去吧,您去吧。姥姥到家了,我也到家了!”
我说着话,就骑上土牛,将手中的柳条鞭子摇了摇。
姥姥终于背了草筐走了。远远地望去,姥姥被柴草覆盖了,压迫了。看不到姥姥的身子,看到的是座向远方缓缓移动的草垛。
后来,我真的骑了土牛摇摇晃晃地回家了——
姥姥说,她把草送回家,再去找我的时候,我已经躺在土牛上睡着了。
1986.7.8.
页: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