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ilin1121 发表于 2008-12-1 08:30:53

【 转帖 】你是我老子

“今天硬是遇得到哦!撞着鬼了!TMD!TMD!”他一边走出校门,一边小声咕哝着。把三个字母重复了两遍似乎还意犹未尽,狠狠地朝石级上啐了一口,噔噔噔地跨下台阶,往家赶。

住在学校旁边的那个公鸭嗓又准时响起来了:“幺儿喂!吃夜饭了——哦。”最后那个音节还轻轻拐了个弯,像一个钩子,钩得他心里痒痒地,真想上去一把捏住公鸭嗓。“吃吃吃,就知道吃!每天都像喊魂似的从早喊到晚。女儿给生个小子,黑不溜秋的。生下来,就丢给你,管也不管就出去打工了。听说一分钱都不寄回来。还当个宝贝,天天幺儿幺儿的喊个没完。长大了,还不是夯笨下力的料。”平时间里,他看见这个公鸭嗓,会寄予同情地莞尔一笑,然后点头而过。可今天,他对这农民再也提不起耐心了,目不斜视地迎面而去。“下班了杨老师?”他对这礼貌的问候也充耳不闻,把一脸的尴尬丢给了这个农民。

“农民,真农民。光晓得怎么找点钱,吃好点,穿好点。生个娃儿管也不俅管,还不如去养只猪!在学校给他管了,他还认为管拐了,还要来找老师闹!”杨老师越想越气。

他带的是四年级一班,大多数学生都是跟着爷爷婆婆或者外公外婆过活。有些老年人一味只知溺爱,对孩子的学习放纵自流。学习上认为是交到老师手上就脱手了。他这个班主任兼语文教师深谙个中滋味。不过,凭着他十几年的经验,他的学生考试成绩一直是排在学校其他班级前列的。练习练习再练习,考试就有好成绩。不付出汗水,怎么会有收获呢?

可今天下午他上第二节课,准备讲第七单元黄岗密卷测试卷子的时候,发现有八九个学生都没能做完。特别是一贯不好好做作业的那个“小耗子”,卷子竟然都没有。这让他气不打一处来,顺手把手中的教科书在“小耗子”脸上拂了两下。可不小心拂在眼角上了,冒起了红红的一块。

这本是一个俅大的事。可下课的时候这个学生的舅妈来给他缴资料费,知道了却惊抓抓的。本来一直都是和他一起生活的外婆来缴的,今天这个舅妈还是第一次来。也许是要装装舅妈的样子吧?在办公室就抱在怀里又吹又吻,还挤出了眼泪花花。你听她说的话才梗人,从来都没有哪个家长这样对老师说话的:“杨老师,本来这些话不该我来说。可这个娃儿的爹妈都出去讨口去了,要吃饭呀。娃儿是有点调皮懒惰,你教育就是了,可犯不着拿他出气噻。娃儿书读不得,他就不活了迈?谁家都有个娃儿,你家也有一个娃儿啊!”表演完了,不等他说话,就气昂昂地跨出办公室,去了。

时间仿佛休克了一会儿。对这突然开场骤然落幕的戏剧,办公室的其他老师也始料未及,睁大了惊愕的眼。这一席话差点没把杨老师噎死。他满脸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怎么有这种家长哦。羊儿,不要理她。”张是他多年的同事,很亲热地安慰他。

“现在的老师真正不能当了。简直不是人做的。杨老师,你别往心里去啊。”王老师对着他笑了笑。

其他老师也纷纷表示了恰当的同情。

“简直不可理喻。一心为他娃儿好,还教拐俅了!”杨老师终于憋不住,发了一镖。

第三节课上课铃响了,大多数有课的老师进了课堂。他抓起红笔想把这次测试卷子改出来,改了半份就把笔扔下了。实在没有心情。想不到教了十几年书,没有功劳也该有点苦劳噻,家长们这点尊严也不给。哎,谁记得到你这个小学老师哦?教小学,谁教不下来哟,又不是什么高端科技。别把自己当回事。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吃的比猫少,干的比牛累,就是你该承受的生活。其实你就是一个农民,连农民也不如。农民工都比你工资高一倍呢,而且还不会有人来给你上人生政治课。还谈什么尊严?在这样的乡镇小学,还谈什么尊严?你看张,喝酒、打牌,偶尔高兴了还打打老婆,过得多快活。平时最喜欢给别人起绰号,似乎人际关系融洽得滴油。羊儿,羊儿,你妈才是羊儿。一点都不懂什么是尊重。可在这样的地方,你要什么尊重?少TMD扯淡。君子国从来都只是一个臆想。可我怎么能像张一样呢?生活是痛苦的,永远都是。只是你不要把这痛苦当回事就是了。杨老师在自己的座位上长吁短叹,下午第三节课被他几乎一动不动坐过去了。

接下来的事情却是让他越来越恼火。三节课后,他刚草草放了学生,就接到通知说校长有事找他。他只好莫名其妙地走进校长办公室。

殷校长热情地请他坐,起身关上了校长办公室的门。“杨兄,兄弟之间好久没摆谈了,今天正好有空。你是知道的,要想把学校搞好,没人支持是不可能的。要得到上级的支持,社会的支持以及各方面的支持,我是跑上跑下。现在这社会,看你各人处咯。你看我一天在外面跑,想在学校里停个脚也不能呀。一个字,累。兄弟之间才说真话,这校长真不是人当的。杨兄,自从我到这里当校长,你一直都给我撑起的,这是我要感谢你的。一个学校,没人撑起是不行的。你看,狠一点的就你们几个人,把娃娃管得乖,考试成绩更是没得比。上阵还需父子兵,学校还靠兄弟伙。呵呵。”殷校长为自己的信口拈来有些得意,杨老师也勉强陪着笑了笑。

殷校长平时对人总是笑咪咪的,只是在开会的时候才很严肃。老师们很亲近他,也很怕他。“殷老大,又该发点钱了哦。”有些胆大的敢当面和他玩话。“殷老大来了!”办公室搞不正经的时候,有些老师爱这样吓唬人。

杨老师是很感激殷老大的。去年,夫妻两个同时晋升高级,他又被任命为学科教研组长。虽说是本人努力,但他心里清楚,没殷老大的提拔是绝对不可能的。

所以殷校长说话的时候,杨老师是一直望着,陪着笑,时不时还微微点点头。其实殷校长也喜欢听话集中的人,虽然今天杨老师似乎笑得有点牵强。他继续说道:“杨兄,你是个能人,而且很重兄弟感情。我看人是没错的。学校现在的教导主任兼着德育主任,下学期不能再这样了。我看杨兄有兴趣的话,不妨竞争竞争教导主任这个岗位,我看一定可以成功的。其实你教语文都教了这么多年了,教烦没有哇?到教导主任这个岗位上,教点其他副科,真正为学校做点实实在在的事业。人总要追求进步嘛。俗话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噻。杨兄说对不对?呵呵。”殷校长的话是一把开瓶器,杨老师这个瓶子终于被开启了。他觉得胸中憋着的那股气从瓶口里在溢出,瓶内的压力一下子减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轻松的喜悦。他脸有些泛红,濡濡地说:“殷哥过奖了,过奖了。我恐怕不能胜任哦。不行的,不行的……”

“哪里有什么不行哦。我说你行,你一定行的。我看人还有错么?其实一个学校,走得近的就我们这几个人。我们这几个人才是干事业的人。别的我还真的信不过来呢。”殷校长端起随身带的会议杯喝了一口水,压低了声音,望了望关着的房门,停顿了一会,“杨兄啊,人心隔肚皮。你以为谁都可以像你我把心都挖出来?有些人心里阴着呢。巴不得你出一点乱子。告诉你,上次做学生校服,不知道是谁给教育局写了匿名信,告我们收厂家回扣。肯定是熟悉学校情况的人写的噻。所以呀,我们一定要小小心心的做事哦。听说你今天下午对学生动手了?小心点噻,怎么弄得大家都知道了?现在这个问题上头三令五申,是方向的问题呀。如果有人居心叵测,又写封匿名信到教育局,到时候我怎么保得了你?不光是保不了你哟,连我一样要遭弄起背书。杨兄说是不是?呵呵。”杨老师听着听着,觉得刚开启的塞子又压回瓶口了。那本来展开的笑,僵在了脸上。

“好吧,我还要准备明天的一个会。以后小心点就是了。有些人正等着看我们的下台呢。”殷校长站起来,杨老师也赶紧站了起来,“下次一定要注意,下次一定要注意。”殷校长亲热地拍了拍他的肩。杨老师机械地打开门,踏出了校长办公室。一出校门嘴里就TMD个不停。



2



现在他走在回家的半路上。路边的包谷秆子,高枝枝地戳在坚硬的地里,一动也不会动。就像拧紧的可乐瓶子,一摇晃就硬邦邦的,他觉得自己的也被摇得硬邦邦的。不知道是哪个,这么快就把事情捅到校长那里去了,真是翻嘴B。什么意思嘛,校长会拿个巴巴给你吃?晓得了就晓得了,哼,我怕吗?你以为我平时两口子在学校不多言不多语,听从校长的吩咐,喝酒的时候经常为他替过杯,是怕他吗?这是尊重,知道吗?是对领导的尊重而已。人与人就应该互相尊重。我打学生怎么了?我打是为了他好,是问心无愧的。我的班级哪期不是考的第一,保质保量完成了校长下达的教学任务?不像有些人对学生放任自流,连作业做多做少也由学生说了算。考试成绩怎么能好起来?你以为校长是白痴嗦?听你的?刚才他叫我竞争中干呢,他还是相信我的。

他突然觉得自己的气喘得很,心也突突地跳得厉害。走这么快干啥啊?杨老师放慢了急促的脚步。从学校到家只有一公里多路,没必要走这么快的。娃儿在读幼儿园,总是老婆去接的。娃儿生得羸弱,从小花的医药钱不少。现在幼儿园读学前班,明年上一年级。这个娃儿很平庸,他是这样认为的。教他认字,认不到几个就烦了,现在最多认得几百个字。上次电视上有个娃儿,才四岁就能写作了。一天就喜欢看动画片,一说读书认字就打呵欠。打过几次,人小哭兮兮的就更可怜,下不了手。像这个样子长大了能做啥子哟?他觉得未来真的很恐惧。

不管怎样,将来总比我们过得好。他这样安慰自己。连农民的黑娃儿都要活人,今后还怕他没饭吃?人嘛,有钱没钱都能活一世的,只要不得怪病。心好就不得怪病的,他想起老父亲告诉他的一句话。可老父亲怎么老了发了癫呢?十几年前突然失了踪。想到这里,他觉得刚才对公鸭嗓的态度真是不该。别人打招呼怎么都不回啊?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生活真不容易呀,怎么能骂他很农民啊?自己不也是农民出身么?对人怎么能这样呢?要做一个好心人啊,要懂得尊重啊。对“小耗子”也下手重了点,平时都是用手拈拈,今天怎么用书打呢?用书打不准的,怎么就打到眼角上了,还红肿了。下次再不这样了。

他很抱歉,觉得硬邦邦的胸腔里,有根柔软的神经颤动了一下。眼睛竟然都有些湿润了。他觉得自己真的很怪,一会儿硬邦邦的,一会儿又软不拉叽的,像自己那不争气的JB。哎,人其实是自己不能十分了解自己的。

对殷校长,他就更不能说十分了解了。再说了,一个校长就这样被人了解了,不是有点太简单了么?他明白校长是对他两口子不错的。自己确实也做得不错嘛,听说听教的。他也知道校长比自己要高明些,连笑都是深邃的。你看到过几人会深邃地笑?记得素质教育刚提出来的时候,他还不以为然。随着素质教育研究的深入,新课程改革似乎一发不可挡了。殷校长也讲素质教育了,公开课、教研课,都要求围绕着素质教育表演。渐渐地,他也就信服了这理论。才从师范出来的那几年,跟着老教师学习怎么带娃儿,不过是呵哄吓诈那一套。教学嘛,是尽量让孩子多做练习,学生考试成绩一定差不到哪里去的。可几年下来,他对这样的教学多多少少还是厌烦起来。天天按着发的教案讲课,然后做作业,改作业,讲作业。做卷子,改卷子,讲卷子。他觉得自己有些浪费。素质教育要求让学生自主思考、研究性地学习;要师生互相尊重,有和谐民主的课堂氛围;要让学生生动活泼地发展,要有全面发展、终身发展的教育眼光……他觉得自己以前好象也是这样想过的。特别是多元人才理论,更是觉得符合实际。你看一个班上,良莠参差不齐,黄鳝鱼鳅各有长短,怎么可能都是成绩优秀的学生呢?而校长却要求老师们把学生都教成成绩优秀的,并且按照所教班级学生考试成绩优秀程度,评定老师教学的水平和成绩。素质教育认为是极不科学的,杨老师也逐渐认为是不合理的。于是杨老师也素质教育起来。课堂上让学生尽情表演,甚至排起了课本剧。他觉得和学生更亲近了,教学也有点意思了。

可是,直到有一天,殷校长来找他谈话了,他才知道自己又错了。殷校长的一席话,至今字字如雷响在耳边:“杨兄,兄弟之间才说真话。有家长说你班的考试成绩下降了,你班居然有几个学生得了70几分。我们要办让人民满意的教育,你看人家都有意见了。甚至有人还开始说素质教育害了一代人啊。上头开会也开始讲了,素质教育并不是要取消考试,而是要让学生考得更全面,更灵活,更有人文化。考试一直是教学质量的保证嘛。哪级领导不看考试成绩说话?我早就看出来了,没有考试,中国的教育就什么也不是了!我校的教育质量还要靠兄弟伙撑起呀,你马上就要准备评高职哦。”

殷校长的谈话,他不得不认真去思考。最终不得不痛苦地承认,与殷校长的高瞻远瞩比起来,自己真的肤浅得可笑。殷校长不愧为专家极校长的称号。在中国特色的具体情况下,像殷校长这样的教育是务实的,而老教师传下来的教学法宝还是最具实用价值的,也是最经济易学的。于是他班的学生成绩又恢复到了第一。

回想起自己的历史,他觉得头有点晕晕乎乎的。有点发烧?他边走边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前额,是有点烫,有层薄汗。是走热了吧?怎么手是冰的?背心也感觉发凉。很奇怪哈。TMD。



3



他跨进家门的时候,老婆已经做好了饭菜摆在桌子上等他了。一看他回来,就对正在看动画片的娃儿喊:“快去洗手手吃饭了。你爸爸都回来了。”娃儿看得起劲,听而不闻。他洗了手,走过去,一言不发关了电视。娃儿看他话也不说,平时里也有些怕他,才乖乖地洗了手上了桌子。

老婆做的番茄炒鸡蛋很香,娃儿很喜欢吃,他也喜欢吃。只是每次吃了似乎肚子都有些不舒服。他和老婆话虽不多,但是相处还是很融洽的。在同一个学校上班,每天几乎都一起早出晚归。回家还要管娃儿,做家务,有时候还要忙学校里没做完的事。虽然辛苦,两口子倒还乐此不疲。人要吃饭嘛,而且生活本来就是平淡的嘛。他不爱笑,也不爱说话。老婆也不爱没话找话,所以家里往往是大家做大家的事,话语很少。家里被他俩,当然主要是老婆,弄得是一丝不乱一尘不染。他对老婆还是基本满意的。

当然也有不满意的地方。老婆是个代课老师转正的,他觉得文化程度不高,有时候给她说的话听不懂。而且学校里个别人觉得自己是师范学校出来的,有点在她面前装模作样,他就觉得有点丢自己的面子。胆子也小,不敢在人面前说话,有些话该说不说。还有就是这两年越发妖艳起来,他也看不顺眼。去拉了头发,纹了眉毛,甚至还把嘴唇涂得血红。本来他是喜欢她这样妖艳的,还是要好看些。但是他对此有自己独到的看法:你这些打扮为什么不在家里啊?每次出门妖艳,回家就素面朝天,弄给谁看的?上次在学校的时候,和殷校长对面而过,你掳了掳耳发。一般人还看不出来,我看不出来吗?心里没动怎么会去掳头发?

所以他有时候莫名其妙地,想把她捶一顿,打个熊猫眼或者西班牙什么的。或者踢两脚,让她趴在地上哭半天。当然了,这些都是他偶尔用于打发一个人无聊时的想象,从来不会付诸于实际的,而且也不敢。真捶了,她那两个舅子不来把他捶扁了才怪呢。而且谁做饭来吃啊?他不做饭,但洗碗堂而皇之就是他的活路了。

他以为她会问起他今天在学校里的事情,但是她没问。他也没有说。今天他觉得不想吃饭,只吃了半碗米饭。不过,把番茄炒鸡蛋倒吃了不少。等到他洗完碗筷,那俩娘母已经出去散步去了。今天怎么喊也不喊啊?平时大多一起去的。是不是番茄炒鸡蛋吃多了?他觉得肚子又有点不舒服,而且头一直都还在晕晕糊糊的。

坐在沙发上用遥控板打开电视。电视里尽在说汶川大地震的事。大量地在建板房,灾区人民大多数都住进去了。5月12号那天,硬是把他吓了一大跳。可过了个多月了,他也平静下来了。开始那几天,看到解放军战士们救人,看到温总理亲自到灾区慰问,胡主席亲自到灾区慰问,他好想流泪。只是有老婆娃儿在才没有流。他恨自己不是解放军战士,不能亲自到灾区去救一个人。他甚至想偷偷地到灾区去,当个志愿者。后来组织捐款,本来他都想多捐点的,可他又怕别人说他宝器,假积极,就只好随大流了,捐了一百元。这样心里才觉得安慰点了。再后来,他看到很多人残废了,痛不欲生。他又觉得地震中死了的人倒好,一下子就登极乐世界了,没有痛苦。活着是一种痛苦,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看法。

电视没有新鲜的。脑袋也有点痛。做什么呢?打个电话吧,想问问是谁把事情捅到殷校长那里的。打给谁呢?还是张吧,只有他才一起最久,兄弟伙最近。他拨了电话号码,关机。什么兄弟伙啊?电话都打不通。他把电话扔下,就在沙发上躺了下来。平时都兄弟伙兄弟伙的,真有事了,才看什么是兄弟伙。他记得哪个名人说过的:世上是由两种人组成的,一种是骗子,一种是傻子。他觉得这句话说得很近实际。这农村学校,好些人都跟农民一样,以奸诈当智谋,以油滑当聪明,以粗俗为豪爽,以喝酒为能耐,以搞钱为追求。不都是一些骗子和傻子么?没一个和他能心曲相通的。他这两种人都不想当,可他当什么呢?他脑袋越来越沉,越来越沉,什么也想不出,什么也不能想了。

“起来,洗脸,到床上去睡。”还是老婆回来把他叫醒了。身上有点低烧。他洗了脸脚,倒还清醒点了。

孩子在自己的房间老早就进入了梦乡。他躺到了柔软的床上。今年天气还不太热,他们还没铺席子。他拉着了老婆的手,突然身上热起来。老婆刚洗过澡,身上的香味直钻鼻孔。“睡吧,老婆。”他摇了摇老婆的手。老婆斜了他一眼,明白了他的意思,拉灭了灯。

他们两个人床上的生活过得还是不错的。他一直这样认为。虽然有时候事情多,半个月一个月才一次,但这本来就不是当饭吃的嘛。他其实很想老婆像A片中看过的一样,多摆几个姿势。也连哄带骗地叫老婆和他实验过,但是一直都没有他想象的那样好。老婆也不主动要变。她就喜欢最古老的那种,躺在底下轻轻地喘息。仿佛大声了点就要触犯神灵似的。老婆的身材不错,生了孩子还没变好胖,而且屁股更圆润了。他紧紧地搂着老婆,低着头狠命地嘿休着。他要把那跟弦调紧,再调紧。他觉得身体越来越热,越来越热,满身大汗,连头发都打湿了。可身体里的那根弦还绷不断。今天是怎么了?他有点焦躁起来。

老婆似乎觉察到了他的焦躁。她轻轻推了推他:“要不我上来?”真是好老婆啊!他心里很感激她。他们换了一个位置。可他马上就感觉不对了,老婆在上面很笨拙地运动,把他弄得有点痛了。那根弦也松了下来,身上的汗也收了。

“还是我来吧。”他把老婆推下来。今天的老婆很乖顺。他让老婆半跪着趴在床上,然后他移到她后边,双手捧着老婆又白又圆的屁股,从后面插入,更加努力地运动起来。这张破琴,这么连根弦也绷不紧了?他记得自己在读师范的时候,曾经买过一把吉他,E弦的弦轴有问题,怎么车也车不紧。后来还是他找了一张纸,卷在弦轴上才把E弦绷紧的。他已经又一次大汗淋漓,汗水从眉毛上掉下来,迷住了他的眼。老婆那又白又圆的肥臀,忽然幻化成了“小耗子”舅妈的肥大的唇,正一开一合。忽儿那唇里还有烟雾吐出,啊?怎么又变成殷校长的唇了?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虚脱了,只得撤了下来。而那根弦似乎就要绷紧了。

迷迷糊糊中,他走在了熟悉的道路上。只是知道自己要去某个地方,到底是哪个地方呢?他又不记得了。有很多人一起走,有些认识的,有些不认识,大家都往前走着。有的好象性急些,疾步抽风地走着。有的却象在看风景,不紧不慢地度着步。时而有岔道,有一些人分路走了。他似乎有些慌,急急地往前赶。来到一个岔道,往左?往右?他艰难地想。又一个岔道,他又艰难地抉择。他走对了,他要到的地方已经能看得见了。那是一座漂亮的城池。空气清新,河水清澈,鸟儿在上空自由地飞翔着。好像是那里的人请他去当校长,他是个很有名很有名的教育专家呢。就在这时,突然一群尖嘴铁脚的大鸟铺天盖地而来,很像猫头鹰,又好象不是。天被遮住了,路都看不见了。他拔脚狂奔。跑啊,跑啊,自己也不知身在何处。跑啊,跑啊,突然,脚下一空,他一头跌了下去……



4



心口还在突突地跳,满身大汗,他终于挣脱了梦魇醒了过来。盖在身上的线毯也浸湿了。他觉得头痛如裂,身上也烫得厉害。

他们的早上像打仗。老婆热了牛奶拿给了娃儿,命令他坐在桌子上赶快喝。她赶忙到卫生间打理自己的脸去了。

他躺在床上,对着老婆的背影说:“你今天去帮我请个假。身体不舒服。”

老婆拍打了一阵脸,然后对他说:“请什么嘛请。不舒服去拿药吃就是了。你请了假,你的课还不是要等你去上。你不舒服布置点作业给学生做,自己休息就是了。免得又要被扣钱。”她是个很讲求实际的人。

他觉得老婆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只好挣扎着起来,胡乱吃了点东西,和老婆一路头重脚轻地到了学校。

刚在办公室坐定,一群学生就来告状了:“老师,老师,‘小耗子’的作业今天一个字都没写。”“老师,老师,问他他还凶得很呢。还说他不怕老师。”“老师,老师,‘小耗子’说就不做,要告就去告。”……

他一声断喝:“吼什么吼?这是办公室。喊报告没有?就进来了?出去出去!”他喊完了,觉得心里有点发慌,恶心得很,早上吃的东西差点吐了出来。

学生们赶紧一溜烟跑了。

哼!这个“小耗子”,昨天你舅妈给你长了势了。我就看你这个十岁的娃儿怎么扳!看到要期末考试了,你一颗耗子屎要搞坏一锅汤。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把作业给我做起。

他亲自到教室把“小耗子”请到了办公室。头疼得厉害,他努力地坐直身子,瞪着“小耗子”。“小耗子”也直直地看着他。他知道“小耗子”很难缠,是个犟拐拐。可今天我一定要制服他,不然今后他更会变本加厉。他的经验告诉他,管学生,只要压顺了,就都好办了。

“你说,你到这里干嘛来了?你是个学生,当学生该不该做作业?”他严厉地对“小耗子”说。

“小耗子”不作声,但头还是昂起的。

“你是不是说了就不做?要告就告?”

翻了一下眼,脖子更扭了。可还是不作声。

“你今天说不说话?是哑巴吗?哑巴还会摇头,你连摇头都不会吗?”杨老师的声音高到有点嘶哑的程度了,狠狠地敲了一下办公桌。他感觉肝腹部区胀得厉害。

别发火,别发火。他提醒自己。昨天说过不打人了的。可考试要到了,作业还是要好好做才行啊。

“小耗子”还是不吱声。头昂着,脖子扭着,好象壮士临刑。杨老师真拿他没辙了。

“今天你到底给我做不做?嗯?做不做?”他强压住心里的怒火。

“不说话?真的不说话?好,你就站在这里,什么时候会说话了,什么时候回教室。”他气极了,声音反而小了下来,“是头猪都教转了。硬是遇得到猪都不如的。”

本来他想暂时不管他,等他想想再说。可想不到这“小耗子”竟然扬着头顶了他一句,他真想不到现在的娃儿真的敢这样:“我又不是猪!”

短暂的惊异后,他感到有根弦从腹部到胸膛到头顶,一下子绷紧。扯得他五脏六腑还有脑子都生疼。疼得他脑袋发蒙,疼得他大叫一声:“啊呀!简直反了!还敢顶嘴!你以为你是天皇老子嗦?硬是不敢打你嗦?……”一边骂,一边狠狠给了他一耳光。准备第二下的时候,他脑子警醒了一下,改为拈“小耗子”的嫩肉。平时练好的手法,当然也是老教师传下来的绝招:拈嫩肉。而且是衣服遮着的地方。要稳、准、狠。拈时不要拈得太多,一丁点,让你又痛又不显形。小耗子领教过的,只是程度比今天轻而已。眼泪早下来了,但是没有叫。

早上的办公室里老师不多,都在教室辅导早读去了。有个老师看到了杨老师脸色都变了,走过来劝了两句。杨老师觉得乏力,支持不住了。他感到一阵晕眩。“给我滚开。站到办公室角角里去。你不读书就算了,挑棒棒的正差人呢!”他定了定神,起身进教室去了。早读课有时候领导要检查教室有老师守着没有。

“快!杨老师,快出来!”张在他教室门口拼命招手,神色慌张。他走出门。“那个娃儿从办公室窗口跳下去了。我正走在操场上,听到咚的一声。走过去一看,是你班的学生。”一听到有人跳楼,杨老师本来就乏力的腿一下子软了下去,不是有张在旁边扶住他,他就要倒下了。

接下来的事他简直不能记忆了。只记得校长和几个老师一起,把娃儿抬到了卫生院。他迷迷糊糊地跟在后头。好象没有人给他说过一句话。记得在等转院的救护车来之前,只有校长瞪着他说了一句话:“这回格老子把事情弄大了!”

后来家长来了。好像又是那个舅妈,在他身上又哭又泼的。他迷迷糊糊地任由她推搡。记得是老婆来解了他的围。

在家长的要求下,他和校长还有谁,一起陪着孩子到了区医院。其实家长不叫他也要去的。他觉得心里的那根弦现在是从头到脚,绷得他太紧了。他感觉呼吸都很困难。

最后的记忆是他在医院恍恍惚惚去上厕所,在走廊突然看到校长正对着一个肩扛摄像机的人讲话,他记得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对这样违反师德师风的人,我们一定要严肃处理的!”他清楚地听到自己身体内“嘣”的一声,一直绷得紧紧的那根弦终于断掉了。他也什么也不知道了。

“小耗子”在医院只住了三天。他从三楼跳下来,正好落在操场的沙坑里,只是软组织有点挫伤。他在医院里住了好久,他不记得了。在医院里的时候,同事中只有张来看过他。他原来是不爱讲话,现在是不会说话了。只是在半夜惊醒的时候,会喃喃地念叨这句话:你是我老子,你是我老子……

海纳百川 发表于 2008-12-1 12:20:13

太长了,顶一下慢慢看!!

花开 发表于 2008-12-1 18:25:33

教师生活的真实写照……

笑剑 发表于 2008-12-2 11:50:04

先顶,后看

如沐春风 发表于 2008-12-2 21:14:43

谁来挽救教师,谁来挽救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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