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晓生 发表于 2009-3-2 15:51:32

小三丫(李学武)

  5月2日晚上,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远在河北省丰润县的小三丫把电话打给了她在天津宝坻的老舅:“我妈病了,已一个星期没吃东西了。”她的老舅急切地询问着情况,当即表示:“明天我把她接到天津的大医院去看病。”
  小三丫的老舅是我的领导,第二天一早,我为领导驱车赶往丰润。从京沈高速的唐山北口下道,又走了十几华里,就到了小三丫的家。
  小三丫是她的小名,她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身高1.5米多一点,眼睛不大,肤色微黑,身体瘦小。上着一件棕红色西服领皮衣,与身高不大合体,略显衣大人小,一条普通的蓝裤子,一双半高跟皮鞋,从流行的款式看这双鞋是在几年前购买的。接上了她,我们又匆匆赶路北上,赶往向北70华里山区的小三丫的娘家。
  汽车驶过县城北的收费站,又驶过了几家邻近山区的水泥厂,开始在山梁上下山缓行,初到此地的我不时询问:“快到了吧?”
  “快了,快了。”领导满是兴奋,颇有感触地说:“在凭票供应买东西的年代,我就是从几百里地的天津骑着那种大白杆自行车给我大姐送铁炉子和烟筒来的,当时那个累劲就别提了,现在都是柏油路了,现代化的交通工具也方便。”
  小三丫对老舅感情是深厚的,她永远也忘不了老舅把铁炉子送到那里以后,家里结束了火盆取暖的时代,街坊四邻好生羡慕。她永远也忘不了那年自己遭遇车祸,肇事者赔了几百元后就不管了,家里没钱就医,她受伤的手眼看变残,是老舅及时把她接到了天津大医院给医好。其实她知道,老舅的日子也不富裕,舅妈没有工作,家里还有表妹和表弟。
  车上,领导向我介绍,小三丫姐弟四人,大姐和三丫婚后嫁到了离老家70里外的县城附近,二丫留在了本村。小三丫告诉我,她的父母因和弟弟、弟媳妇脾气和不上来,气得生了场大病,老两口子花了2000元钱,在山脚下偏僻处买下了一层没有水井的破旧房子,和儿子分开住。
  汽车到了丰润最北和迁西县搭界的岩口乡,进了“西吕”这个山村。路面窄了,用鹅卵石铺的路高低不平。虽然难走,但路基较硬。尽管是雨后也不见路面存水,村里房屋错落无序,街道有些弯曲。时不时地能看到各家门口拴着大花奶牛,有的门口存放着没上牌照的摩托车。这里的耕地少,山坡不长庄稼,工厂几乎没有。这里虽不像想象的那么落后,但肯定是不很富裕。又走了近三华里,终于到了紧靠山的村西头的家门口。车还没有停稳,引来不少小孩和老人围观。小三丫和她老舅急急下车后,我怕孩子们出于好奇来鼓捣车,留在车旁没有进屋。
  我一边舒展着手脚,一边观望着小三丫父母亲的住所。年久失修的房子,房顶的部分瓦拢已经下沉,窗口是北方古老的木方格子,用塑料纸钉着,铺地的红砖颜色已经模糊,石头砌成的院墙没有用水泥浇光罩面,不规则地裸露着。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我的领导出来了,小三丫等几个人把一个精神恍惚的老太太搀扶到车前,她矮矮的个子,头发几乎全白,嘴唇发黑,手已是失去常人的肤色,有一层厚厚的皮。不用说,这是小三丫的母亲。
  我们马上要返回天津带老太太就医。小三丫却强烈要求和父亲一道陪母亲看病,老舅同意了她的要求。
  “刚刚几天没见到母亲,没想到已病成这个样子。”小三丫心痛。老舅对她二姐对母亲的照顾不周、弟弟和父母分开住闹意见深表不满。小三丫劝道:“就我二姐一个人留在了妈身边,即使她做的事情再少也比我们多吧?”
  上午11点半,我们来到了天津的一家医院,顾不上吃午饭,马上为小三丫的母亲安排了住院和全面的检查。小三丫主动把自己带的3000元交给了老舅。到了下午三点,各种化验结果陆续出来了,血小板1500,而正常人的应在10万以上,白血球9000,正常人的应在3万。
  医院很快制定了治疗方案并及时实施了救护。病人的病情一天天的好转,血小板也在逐渐上升,第五天达到了4万。小三丫恨不得母亲马上就康复,她日夜守护在母亲身边,困了就坐在小凳子上打个盹,醒了,就为母亲喂水吃饭接尿……老舅怕她熬坏了身子,劝她先回去,让她的姐弟们来替换,她不肯,她说大姐家在装修房子没空,二姐体质不好,不能熬夜,弟弟家里孩子又小,离不开家,心太粗,她不放心。她要一直坚守。
  再次同领导到病房看望小三丫母亲时,我被小三丫孝敬老人之心,宽容姐妹之举深深感动了。她在这里守候着母亲,家里却是几乎没离开过她正在上学的孩子吃不上正顿饭,丈夫整天做临时工,为了生计从来没有歇息的日子,家里的地该浇了,庄稼浇不上水直接影响着秋后的收成,几千元的大奶牛最近几天又要分娩,稍不尽心就会搭上大牛……家里让她心急如焚,但她从不溢于言表,侍候老人雷打不动。我掏出手机让她往家里打电话。小三丫告诉丈夫无论如何也要把家照顾好,她说,人就一个母亲,我宁愿豁出自己的一季庄稼,舍去自己的几千元家财也要照顾哪怕只有一线希望的妈妈。
  老舅出钱买高蛋白,让医院给老大姐进行静脉注射,以期缓解病情。但是,第十天老太太病情出现恶化,血小板又降到了1500,凝血能力的下降,面临着随时全身出血,而不可控制,再障性贫血已被确定,再输血已经没有意义了。小三丫的父亲和她商量,只有回家养病了,精神上的压力和忙碌的劳累越发使她显得非常憔悴,她决然地表示,一定坚持到最后,钱由她一个人出。
  小三丫的叔叔和婶婶及大姐二姐终于从老家赶来了,老舅让自己的老伴在老大姐身边侍候,特意在饭店准备了两桌饭菜招待远来的亲戚。离开母亲身边到饭店吃饭的小三丫,端起了饭碗,两眼直直的发呆,在体面的饭店和美佳肴面前,她哽咽了,“我妈这么多天都没吃饭了,我却在饭店吃这么好的饭菜,我真吃不下去。”说着说着,声泪俱下。同桌的人都放下了碗筷,被她的流泪感染了。
  又过了两天,病情如医生所分析的那样,眼看老人坚持不了多久了。在亲人的再三劝说下,小三丫准备带着母亲回家,料理后事。临行,老舅唯恐自己的大姐半路受颠簸,租了医院最好的救护车,由大夫护送,输着液带着氧气,把病入膏肓的老太太送回了丰润北的山区老家。
  5月14日是母亲节,小三丫和往常一样在老家的土炕上,用最亲近的距离、最真挚的感情、最实在的行动陪着处在弥留之际的母亲。也许这一天,多数城里人会把积攒一年来对母亲的情感在这几个小时来倾注,用买衣服、送食品、给钱等不同方式回报母亲的养育之恩。然而,这一天,从没有母亲节这个概念的小三丫照顾、呵护着自己的母亲度过了生命中的最后一天。
  一声声长长的哭诉,道不尽母亲的养育恩;一阵阵吹鼓手的唢呐声,叫不醒闭上眼的妈妈;一身身白白的孝衣,穿在身上为长辈送行…… 小三丫的母亲下葬那一天,我和领导又驱车赶到,她哭哑了嗓子,看到了老舅她又是哭泣不止,在母亲治病和办丧事中她花钱最多,她们姐弟也曾为养老的问题上有过分歧和争论,但从她的嘴里却没能听到一句。一位受教育不多并在山区里长大的农村妇女,为了母亲勇于付出,甚至不顾一切,让我深受感动。
  告别了小三丫和她的亲友,车渐渐离丰润县城远了,我打开车里的收音机,里面播放着董文华的《千古情》:“千古情最深是母爱,最怕想起你柔弱的身躯,尝尽了艰辛只盼儿女成才,苦涩的泪花,含笑的期待,有你人间才有家园,风和雨你把它全挡在门外.……”
  山乡的故事续写着母爱的千古情,小三丫萦绕在我的脑海里,久久地挥之不去。我祝福小三丫的儿女像她一样孝顺,让她得到慰藉的回报。
  汽车在京沈高速上行驶着,我调大了收音机的音量:“无边的岁月,不倦的神采,有你家园才有温暖,一弯月梳理着你绵绵的情怀……”
  我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想起了夜晚在煤油灯下,母亲为我缝书包带,钉衣服扣子的情形;想起了和伙伴玩耍到了吃午饭时忘记了回家,母亲四处唤我的声音……我腾出了一只握方向盘的手,擦拭已经湿润的眼角。

冰冻的眼泪 发表于 2009-3-2 17:52:13

无论走到天涯海角也不能忘记父母的养育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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