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掐会算”的李二狗(张为民)
潮白河南岸良各庄的李二狗娶了县太爷的千金小姐,村里听到这话的人谁都不相信。二狗跟他守寡的娘过日子,家里穷的吃了上顿没下顿,穿衣有单的没棉的,一间土坯房冬不遮风夏不挡雨,一个字,穷。娘儿俩就差拖着棍子讨饭吃了。况且,二狗不但不是啥出类拔萃的聪明帅小伙,而且那形象实在对不住观众,五官零件虽然一个不少,但让人看着总觉得安的不是地方。县太爷的千金怎么会下嫁给家境这么穷、长得这副尊容的李二狗呢?可信不信由你,反正李家鞭炮齐鸣,鼓乐齐奏,二狗披红戴花把县太爷的女儿娶进了门。二狗娘眉开眼笑看着儿子媳妇欢欢喜喜拜了花堂,入了洞房。要想知道这门不当户不对人也不般配的李二狗与县府千金小姐如何成了亲,还得从头说起。那天,二狗在南洼芦苇塘附近割草,忽觉早上喝的那碗稀粥要回归大自然,就往芦苇塘中走去,当他解除负担准备离开时,却听芦苇塘深处有异常响动,出于好奇,他顺着塘中小埝寻声过去一看,便认出是本村大财主黄莫仁家的大青骡子拖着缰绳正在啃吃嫩苇。二狗想,平时黄莫仁仗着自己家大业大为富不仁,这回我非得作弄他一下不可,于是快走两步抓住了骡子的缰绳,正好塘中有一棵碗口粗的大柳树,他把大青骡子牵过去利索地在树干上拴了一个梅花扣,心说,这地方保险,跑不了,回不去,饿了有嫩苇吃,渴了有塘水喝,它在这享几天福,让黄大财主在家着几天急。二狗好像干了一件多么伟大的事,走出芦苇塘背起草筐回家了。
再说惜财如命的黄莫仁,这回丢了心爱的大青骡子,心疼得要命,急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派出几个长工四处寻找就是不见大青骡子的踪影,最后管家黄安想出了一个贴告示悬赏的法子,虽然黄莫仁舍不得银两,但迫于别无良策,为了找回大青骡子也只好如此了。次日,二狗一出门见街上围着好多人,一打听方知是黄莫仁家贴的寻骡告示,说是若有人帮他找回大青骡子就请吃一顿酒席并赏给二两银子。二狗一听后脑勺都乐开了,心想,这回不但能弄顿好饭吃,还有银子花了,于是上前揭了告示,直奔黄莫仁家走去。看门人见是揭告示找骡子的人,不敢怠慢,马上向黄莫仁报告。正坐在太师椅上发愁的黄莫仁一见到揭告示的人是李二狗时马上泄了气,心想,二狗有啥本事能找到大青骡子,别是来骗吃骗喝的吧?刚想叫人把他轰走,管家黄安凑到跟前说:“老爷,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先别忙轰他走。如果他想糊弄咱找不到骡子,咱再收拾他都不迟。”黄莫仁一听点点头,向二狗问道:“你真能找到我的大青骡子吗?”二狗高声答道:“能。”“你如果糊弄我,不但不请你吃酒席,还要重重责罚你。”“我能掐会算,干啥糊弄您,找骡子这点小事我掐小手指头就能算出来,不过我若找到骡子您得按照告示说的办。”黄莫仁说:“那是自然,我说话算数,你说我的大青骡子在何处?”二狗道:“您别着急,容我算一算。”二狗煞有介事、不厌其烦地询问了骡子何时丢的,有什么特点等问题,问得众人心焦。其实这都是故弄玄虚,骡子是他拴的,他能不知道吗?最后二狗眯着眼,假模假事地说了几句顺口溜:“大青骡子丢不了,出了村往南找,渴有水饿有草,一棵大树縻住了。”黄莫仁一听,眨眨眼睛叹了一口气说:“哪有这地方,你不是瞎说吗?”还是黄安猴精,忙说:“老爷这不明摆着吗,咱村南洼有一个芦苇塘,塘里有水,自然渴了有水喝,这满塘的芦苇不都是可吃的草吗?只是这一棵大树咱没有见过,不知是否真的有,不过咱派人到那里去找不就明白了吗。”黄莫仁一听连连称妙,马上派人去南洼芦苇塘中去找。你说怎么着,这大青骡子还真就在塘中大柳树上拴着呢。大青骡子找到了,黄莫仁的脸马上多云转晴,夸李二狗是活神仙,能掐会算。二狗足吃足喝一顿,临走还得了二两银子,心里那个美呀。但他做梦也没有想到比这更美的事还在后头呢。
自从“找”回了黄莫仁家的大青骡子,李二狗能掐会算的名声可就传扬出去了,一传十,十传百,别说东西两庄,十里八村,就是整个宝坻县都知道了良各庄有一位能掐会算,料事如神的李二狗。
事也凑巧,这几日宝坻县衙的气氛有点不对,县太爷满脸愁云,平时自认足智多谋的师爷也是眉头紧锁,就是三班衙役也紧张兮兮的。这是为什么呢?原来是县太爷把大印丢了,做官要凭印,无印怎做官。急得县太爷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前堂后宅找了六够也没找到,把全衙上下包括老妈子、丫环、衙役、班头、伙夫都审问了二九一十八遍,也没问出个结果所以然来。县太爷害怕受处分丢了乌纱帽又不敢上报。正当他一筹莫展之时,听人说良各庄有位能掐会算的李二狗,不论谁丢了啥东西,经他一掐算准能找到。县太爷犹如落水之人抓到了一棵救命稻草,马上派两个衙役抬了一乘小轿直奔良各庄去接李二狗,临走时如此这般的嘱咐了一番。
话说两个衙役到了良各庄找到李家,向李二狗传达县太爷意旨,说县太爷把大印丢了请李二狗到县衙查找,如找到了不但保你荣华富贵还要将掌上明珠独生女许配给你为妻,你若拒绝前往,定判你个行骗乡里之罪,让你受尽蹲监坐狱之苦。二狗一听腿肚子可转了筋,心想,这黄莫仁家的骡子是我拴的我能找到,县太爷的大印又不是我偷的我上哪去找呢?这回该二狗发愁了,有心要说不去又怕受牢狱之苦,去了找不到大印也是没好果子吃,别说县太爷的千金别指望娶,这场灾难是躲不过了。想来想去没办法只好磨磨蹭蹭拖延时间。可两个衙役又火急火燎地催促,二狗一咬牙,走!临上轿把他娘叫到背人处,悄悄说:“娘,我走后估摸着刚出庄时您就把咱后院的干草垛点着。”他娘一听着了急,“这可是你一年辛辛苦苦割的草,留着到冬天卖些钱花呢,烧了多可惜了的。”二狗不容多解释,说了句你就照我说的办吧,即上轿随两位衙役奔县城而去,可刚一出庄只听二狗啊呀一声并用脚猛踹轿底。两位衙役见此定知有事,慌忙落轿上前询问,只见二狗神色紧张地说:“赶快转轿回去,我家后院起了火,如不马上扑灭很快殃及房屋。”二位衙役有些半信半疑地问:“离得这么远你怎么知家里有火灾?”二狗壮壮胆把眼一瞪厉声道:“谁不知道我能掐会算,别说这么远,就是天边子有事我也能算出来,还不快转轿回去,误了事你们担当的起吗?”二位衙役一听也不知真假,赶快抬起轿往回跑,到家一看果然草垛已烧得剩不多了,很快就要烧到房屋。二狗下轿顾不上喘气,马上呼喊救火,好在乡亲们人多心齐,七手八脚不多时就把火扑灭了。二狗打躬作揖谢过乡亲们自不必多说。
火虽扑灭了,但二狗的眉头尚未舒展,因为县太爷的差事无法交待,不去又不行,没办法只得再次上轿。临走前仍如法炮制,偷偷告诉他娘,等他走后马上找人把家里的碌碡抬到房上去,这回他娘也没多问,二狗刚走就找来东院的大牛二虎兄弟俩把碌碡抬到了房上。两个衙役抬着轿子刚走出村不太远,又听二狗高喊落轿并对二位衙役说:“家遇顶天之灾,须布登云之雾,赶快回家不得延误。”两个衙役也不知他说的是那门子鬼话,又不敢多问便匆匆往回走,到家一看,大石头碌碡把二狗家那间破土坯房压得直晃悠,再不弄下来就要塌了,二狗子好不容易找人把碌碡从房上弄了下来并对衙役说:“你们看看多悬,要不是我能掐会算及时赶到,这回非出大事不可”。俩衙役现在有几分佩服二狗了,伸着大拇指说:“是啊,幸亏您料事如神掐算的准才平安无事,要不县太爷怎会让您去找印呢?现在家里没事了,您快上轿吧,县太爷一定等得着急了。”二狗一听找大印脑瓜皮又发麻了,心想,这躲了初一躲不了十五,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也没啥招可使了,走吧,县衙就是鬼门关也得闯他一下子了,于是告别老娘硬着头皮又上了轿。二狗迷迷糊糊,无精打采,心烦意乱总想着到了县衙找不到打印怎么办,不知不觉过了潮白河大桥,距县城也就不远了,随意掀了一下轿帘,正巧发现路边有一个小凉亭,他正犯怵进县衙,便顺口招呼道:“两位差官,大热的天你们也怪累的,咱们到凉亭里歇歇如何?”两个衙役自打从二狗家出来也好像有什麽心事的样子,听他一招呼便在凉亭旁落了轿,三人在凉亭中闲聊,二狗越不愿提大印的事,两个衙役越往大印上扯,总问是否能找到,开始二狗还耐着性子跟他们吹:“找大印小事一桩,凭我的本事到了县衙手到擒来,偷印的小毛贼跑不了他。”他越这么说衙役问的越紧,“那您能算出是谁偷了印吗?”二狗心想你们俩还没完了呢,于是没好气地说道:“这还用算吗?不是张三便是李四!”两个衙役一听扑通一下双双跪在了二狗的面前,口称活神仙活菩萨饶命,求您千万替我们保密,别在县太爷面前说是我们俩干的,否则小的非得掉脑袋不可。开始把二狗还给闹蒙了,最后听他俩说的话才明白了怎么回事,顿时来了精神,晃着脑袋说:“什么事也瞒不过我的法眼,多么狡猾的人也逃不出我的手心,要想活命如实招来,免得我费事。”两个衙役哆嗦着讲了事情原委,原来他们二人一个张三一个叫李四,大印正是他们偷的,准备伺机卖掉弄俩钱花,但还没出手,现埋在县府后花园中一棵开的最大的鸡冠花下。二狗听后点点头心里说,没想到我顺口说的一句话正中两个东西的七寸,算你倒霉,该我露脸。大印有了下落,心里有了底,说话更神气了,问了两个衙役的属相,又嘱咐了几句,告诉他们到时候如此这般行事,定有他们的好处,随后起轿去见县太爷。
二狗乘着小轿,做着美梦,颤颤悠悠不一会就到了县衙,县太爷毕恭毕敬将其迎进了二堂,又是看座又是上茶,左一个先生右一个神仙地叫着,急不可待地问道:“依先生之神算,本县大印是被何人所偷现藏于何处?”二狗不慌不忙犹如真神一般,不接找印的话茬,却眯缝着眼道:“听说贵县有一位如花似的玉千金,在下怎么没见到呢?”县太爷一听这话明白了其意,马上说到:“小女就在后宅,女孩家脸皮薄不便前来相见,如先生找到大印,本县绝不食言,定将小女许你为妻,如找不到大印呢,嘿嘿……”没等县太爷说完,二狗铿锵言道:“没有我办不成的事,大印的来龙去脉我已掐算得清清楚楚,这印并非人力所偷而是神仙所为,它就在贵衙后花园中那棵最大的鸡冠花下埋着呢。”县太爷一听高兴得差一点蹦起来欲派人去挖,被二狗拦住并神神秘秘地说道:“大印埋在鸡冠花下说明了什么?冠者,官也!这是神仙的安排,包您官运亨通,怎能说挖就挖?”“那怎么办,没有大印,我如何开堂问案,发签捕人?”“大印当然要挖出来,不过不能随便乱挖,否则破了仙气对您的前程有碍,要找两个属鸡的人,鸡有冠正应鸡冠花,并且要挖得准,不超过三铁锨就得挖出来,这样才能保住仙气让您升官发财。”县太爷既高兴又为难:“好是好,可这两个属鸡且挖得准的人上哪去找哇?”二狗拍着胸脯又来了神“我已掐算过,贵衙的张三和李四肯定能干好这件事。”叫过张三李四一问果然都属鸡,二人拿过铁锨不过三下就把大印捧到了县太爷面前,县太爷美得心里乐开了花,马上让师爷拿银子赏给张三李四,张李二人万分高兴,没想到偷了大印不但没犯事反倒得了赏,心里自然感谢二狗的巧妙安排。
再说二狗找到了大印,县太爷把他当真佛来供,摆酒席、赏金银,就差烧香磕头了,并让小姐与其相见,起初小姐挺高兴,觉着自己嫁给这么一个有本事的人终身有了靠山,可一见二狗的尊容就拧鼻子了,这副长相见一面就得恶心半天,要跟他过一辈子可怎办?但又经不住县太爷死说活劝,小姐实在没办法就对县太爷说:“让我嫁给他不难,但我要亲自试一试他到底是不是真的能掐会算,如是真的就依爹爹之言与他成亲,他若被我难住了,不但不嫁给他还要砍他的脑袋。”县太爷点点头道:“行,就依我儿。”
小姐平时经常把玩一只玉狗,这只狗是用顶好的和田玉雕琢而成,玲珑剔透,色正质润,小姐十分珍爱。今天小姐要亲自考验二狗的本事,便把它装在一只小木箱内上了锁,放在了二狗的面前,并言明若猜中箱内所藏何物便成亲,否则定斩不饶。二狗这回可真傻了眼,心想,娶不到小姐倒也算了,这丢了脑袋丧了命可就全完了,悔不该当初藏人家骡子,落个能掐会算的虚名,到现在眼看就要送命,自己死了倒还罢了,可年迈的老娘怎么办?由谁来奉养?他越想心里越难过,用手拍着小木箱叫着自己的名字绝望地喊道:“狗哇狗哇你怎么在这儿死了呀?”小姐见他手拍木箱嘴里喊狗,还没等听完后边的字,就以为他猜中了箱子里放的是玉狗,马上打开木箱取出玉狗说道:“原来你还真有本事。”这一来二狗又还阳了,转悲为喜冲小姐吹道:“我李二狗能掐会算,啥事能难倒我呀?”说完一转身给县太爷磕了个头口称岳父大人请受小婿一拜。事已至此小姐也无话可说,粉面一红答应了婚事。县太爷赶忙挑良辰选吉日,吹吹打打给小姐和二狗举办了婚礼。 狗屎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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