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儿 发表于 2010-3-31 19:05:49

月亮为爱做主(中篇小说)

                                             一
刘老太腰中围着围裙,一头白发熠熠发光,慈眉善目,虽然已经快六十岁了,但英姿焕发,风韵犹存,一看那双眼睛,便知道年轻时一定是一位美丽的姑娘。
她认真地为儿女们准备饭菜,好不容易今天全聚到家中。
最让她不放心的是儿女们的婚事。儿子刘必胜很恩爱的一对,结婚才三个月,媳妇不知为什么走了,就像天上的一片流云,流走了,不再回头。小女儿刘莲,快二十五岁了,花儿开得艳丽照人,但就是没有蜜蜂为她陶醉。
“妈妈。”刘莲像一只小燕子飞了回来,钻进厨房。
“妈,我帮您。”刘莲虽是晚报记者,可还像一个孩子,蹦蹦跳跳,一头秀发温柔地躺在脑后,牛仔装。
“妈。”刘必胜英俊潇洒,却又不失深沉,一头乌发很帅的立着,红色的领带,白衬衫,黑色的裤子,最让人动心的是那双大眼睛。他的眼睛里有一种执着,一种韧劲,有一种不到黄河不死心的强劲,不到长城非好汉的拼劲。就像光溜溜石崖上的一颗小草,紧紧地抓住那一点救命土。
“哥,见到嫂子没?”刘莲端着盘子放到桌子上。
“有,每晚都站在她的楼下,望着她的窗口,只是她不肯见我。”
嫂子的个性很强,感情又纯,像一朵雪莲,只许在银色的世界中开上千年万年,不许在灰色的土地上停留一分一秒。这样的女孩子很难得。”
“那就对了,哥的眼光不会错。”
“现在的女孩子很风流,为了达到目的,什么也不怕,嫂子则与众不同,她的做人,就像她的画,纯洁,秀气,一旦来了灵感,就孤注一掷,不管身后是万丈深渊,纵使摔的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说得好,小莲子,这样的女孩,如果我错过了,我会遗憾终生,她也会誓不再嫁,她刚刚考验我一个月,就是一年,两年,乃至十年,我也磐石不转移。”
“瞧你们哥俩儿,到一起就是一台戏,”刘老太从厨房出来,手里提着饭篮。
“莲子,该你了,给你爸送去。”刘老太指指二楼。
刘莲提着饭篮上了二楼。
“爸,饭来了!”刘振生刘县长正在看文件。
“莲子,快坐下。”刘县长放下文件:“莲子,你妈身体还好吧。”
“好,爸,你这样问已经快二十五年了,您为什么不和我妈妈复婚?”
“这……时机还不成熟,成熟了,自会瓜熟蒂落。莲子,你也去吃饭吧。”刘莲又飞下楼。
“妈,在我六岁的侍候,您就让我们轮流给我爸爸送饭,有二十几年了,爸爸转业,到哪里任职,我们就跟到哪里。我们谁也不敢问。现在我想问一下,妈,您为什么和我爸爸离婚,而我爸又不丢下咱们。这和现在离婚的人不一样,到底是怎么回事?”刘必胜小心奕奕地问。
刘老太停下筷子,手抖了一下,“这……是一个谜。”

管儿 发表于 2010-3-31 19:06:20


刘老太收拾完桌子,回到自己的房间,儿子的话勾起了她的伤心事。她拿出钥匙,谨慎地打开床前一个小木匣子,拿出一个红色的布包,打开,里面是一层杏黄色绸子布。再打开,里面是一块叠的方方正正的白布,刘老太抖抖地打开那块布,上面有几个大字,是用鲜血写成的“痴情无怨向黄泉。”这几个字深沉,苍健,似在诉说,却又无可奈何;似在滴泪,却又不知所措;似在流血,只有这才是真的,执着地流,固执地流,倔强地流。
刘老太靠在床边,泪顺着她的脸往下淌。

她叫张子婴,爹娘早逝,是一个孤儿,十岁的时候被刘老汉收养,刘老汉有一个儿子叫刘振生,比他大一岁,子婴叫他振生哥,振生叫他子婴妹,两个孩子一起上学,一起玩耍,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张子婴十七岁那一年,刘振生考上了师范,子婴也高小毕业,回家帮刘老汉干活。
那年村里来了一个年轻的教书先生叫孙梦如,人长得秀气,又博古通今,他白天教孩子们,晚上办夜校,教村里不识字的后生和媳妇们。张子婴和姑娘们一起去听课。她已高小毕业,自然成了孙梦如的助手。
每天从夜校回来,孙梦如都要主动地送张子婴回家。
这天是十五,月光轻柔地洒在林荫小道上,一点点,一滴滴,像天上的星星,随便扔下的小火花,树叶轻轻一动,立刻就斑驳陆离,支离破碎。张子婴和孙梦如边走边谈。
“子婴,今夜的月亮像个刚从海里沐浴出的少女,温柔又洒脱,不仅让我想起了我的母亲,我的故乡。‘窗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大诗人李白真切地写出了游子的那颗眷眷的心。”
“孙老师,你看。”张子婴蹲下,指着从树间洒下的大片月光:“真像霜。”孙梦如也蹲下来看,张子婴大辫子向后一甩,正打在孙梦如的脸上。
孙梦如用手握着张子婴的辫子,风趣地说:“多亏不是神鞭马二,不然我就没命了!”
张子婴轻轻地从孙梦如手中抽辫子,她感到有一股力量不愿意让她将辫子抽走。
“对不起,孙老师。”张子婴低下头,羞涩地玩儿辫子。
“没关系,不疼,我倒觉得很温柔,像一个人的手,轻轻地抚摸我的脸。”
“孙老师,你真会讲话。”张子婴羞答答地抬起头,悄悄地望着孙梦如,月光轻细地洒在张子婴头上,脸上。孙梦如一眨不眨地望着张子婴,一双眼睛中射出无法掩盖的爱。
张子婴从他的眼睛里感受到了一种东西。那种东西,让他心慌,让她心跳,让她的血液突然膨胀,让她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
她轻轻地说:“孙老师,你该回去了。”
孙梦如柔柔地说:“子婴,叫我梦如好吗?”
“好吧,梦如。”张子婴低头快步走了。又站住,回过头。
“梦如,慢慢走。”……

刘老太用手抚摸着那几个字,自言自语:一晃快二十五年了,梦如。咱们那条‘疑是地上霜’的林荫小道,早已不见了,现在是笔直的柏油马路。
刘老太一层又一层把那几个字包好,放到匣子里。

管儿 发表于 2010-3-31 19:06:54


刘必胜站在楼下花园里,靠在座位上,花园里的路灯柔和,像一位少女的秀发,披散到多情善感的花朵上,又轻轻地飘到顽皮的小草上。刘必胜却认为它没有二楼窗口的灯光温磬,勾人心魂。那个楼上住着他的痴情,纯洁,美丽,又有点小心眼的妻子。虽然妻子惩罚他,他一点也不委屈,却认为值得。谁让他防的不严,被一个女孩子在光天化日之下,吻了一口。他下意识地摸了摸那张脸。

那天,下班后,他匆忙走出办公室,他和新婚妻子已约好,去海边掠景。
“厂长。”一个女孩子叫住他。
“有事吗?”他问。
“刘厂长,咱们走走好吗?我有话跟您说。”
刘必胜看看表:“好吧。”
他们沿着厂子里的小花园散步。
“刘厂长,多谢您发现了我,把我调到适合我的岗位上,让我有的放矢。”
“谢什么,一位领导埋没了一个人才,是最大的失败!”刘必胜说。
“这不怪您,是上届领导的无能,您很有眼光,也很有风度。”
“你这个女孩子,嘴巴很会说话!”刘必胜站住,冲她一笑。那个孩子上前搂住他的脖子,吻了他一下。
“刘厂长,我好喜欢您。”
女孩子出人意料之外的举动,把刘必胜弄愣了,挡都没挡,重重地挨了一口。
“你们……”正在这时,孙洁等得着急,来找他,正好撞上那一幕。
那个女孩和刘必胜同时吃惊地望去,孙洁已经扭头跑了。
“孙洁,孙洁!”刘必胜追去。……
刘必胜想着,耳边又飘来孙洁泪流满面地话:“必胜,你知道我的脾气,我嘴上说不计较,但我的心里计较,我无法接受自己的感情,因为我从没有放纵过自己,因此,我也不放纵自己心爱的人,咱们彼此给对方一点时间,梳理思绪,一年,怎么样?”
刘必胜闭上眼。一个荒唐的吻,就罚我一年,清高的妻子,纯洁的女孩,一年过后看我怎么收拾你!

孙洁坐在画夹旁,胡乱地画着,几笔勾画出刘必胜的轮廓。
“又是他!自以为是的刘必胜,该死。”孙洁用笔涂抹着。
“你口是心非!”孙洁用蓝笔涂掉他的嘴。
“你执着的,令人心慌的眼睛,别再看我!”孙洁用红笔涂掉他的眼睛。
“你的脸,另一个女孩子吻一口,扎的我好难受!”孙洁用黑色涂他的脸。
孙洁心乱如麻:“你走,你走开!”她用手推倒画夹,来到窗前,打开窗户,让清凉的风赶走她烦躁不安的情绪。她向楼下望,,她又看见了他,正凝神专注她的窗口。自从她离开他,每晚他都会来她的楼下守候她。刘必胜冲她笑笑。
“自作多情!”孙洁把窗帘拉上,却偷偷地掀开一角看他。

管儿 发表于 2010-3-31 19:07:17


中午,刘老太做好饭,准备好,钟已经响了十三下,孩子们一个也没有回来。
“唉,这孩子们,不回家吃饭,也不说一声。”刘老太自己提着饭篮上楼。
“子婴,我以为你今天要把我饿起来!”刘振生看见张子婴亲自上楼来,喜形于色。
“子婴,谢谢你。”刘振生眼里闪着光。
“振生,别说见外的话,快吃吧!”
“子婴,你还像年轻时一样漂亮,温柔。”刘振生深情地望着子婴。
“瞧你,都快六十岁的人了,还这样不正经。”
“真的,在我的眼中,你永远是我的小婴妹,我只等着今年的最后几天快过去。”刘振生红光焕发。
刘老太笑笑:“振生,你慢慢吃,我走了。”
刘老太回到房间,坐在镜子旁。
“老了。”

“子婴,振生给你来信了,还有这东西。”刘老汉把信和一包东西放在张子婴的旁边。张子婴正在梳头,她拿起信。
婴妹:
你好,真的很想你,我在师范上学很好,但婴妹,你知道吗,现在蒋介石又一次挑起了国内战争,我要去参军,投笔从戎,把一腔男儿热血献给爱和平的人们。婴妹,你一定要等我,我要活着回来。婴妹,我给你的红头绳,喜欢吗?
振生
张子婴打开包,一条鲜红的头绳,像一条红红的火龙,跳动着耀眼的光芒。张子婴用红头绳把辫子扎好。
“爹,我去上夜校了!”
“子婴,早点回来!”
“子婴,你的红头绳真好看。”姐妹们围着她看不够。
“子婴,你的振生哥可真好,你要不要嫁给他。”姐妹们七嘴八舌。
张子婴望了望站在台上的孙梦如:“好了,别闹了,孙老师开始讲课了。”
夜校放学了,孙梦如和张子婴漫步林荫小道,孙梦如一改往日的滔滔不绝,低头一声不响。张子婴关心地问:“梦如,你怎么了?”
孙梦如抬起一双似乎绝望的眼睛:“子婴,你的振生哥对你好不好。”
“好,我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像亲兄妹一样。”
“那我以后就不用送你了!”孙梦如突然背过脸,一双眼睛里含着两颗酸楚的泪。
“为什么,梦如?”张子婴很伤心,她的心突然像被谁咬去一口。
“子婴,你别伤心,你的心中,振生和我谁更好?”
“怎么比呢?和振生哥在一起,他就是我的哥哥,我就是她的妹妹。和你在一起,我觉得有好多话想和你说,而且觉得自己像一个……”子婴偷偷地看一眼孙梦如。
“像什么……”孙梦如急切地问。
“像个真正的女人!”
“子婴,也就是说你喜欢和我在一起。”孙梦如激动地说。
张子婴低下头,不开口,孙梦如伸出双手扶着张子婴的柔肩:“你真好。”
张子婴抬起头,四目相对,柔情洒进柔和的月光里。……

刘老太想着,脸上绽出羞涩地笑。

管儿 发表于 2010-3-31 19:07:44


太阳从海里跳出来,立刻霞光万道,浪花蹦蹦跳跳,追逐着太阳,孙洁支着画夹,脑子飞快的转着……

也是这样一个早晨,在这个地方。刘必胜坐在海边看书,离他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女孩在作画,刘必胜看完书,站起。
“别动,一会儿就好了。”孙洁喊。
刘必胜又坐下,看那女孩子。她很美,洁白的裙子.长长的秀发,被海风淘气地抓起来。
“画好了,对不起,浪费了你的时间。”孙洁站起。
“没关系。”刘必胜走过来看她的画:“一轮红日脱颖而出,有一位青年坐在海边凝思苦读,生机勃勃,给人一种奋发图强的力量。”
“你的鉴赏能力不错,我就是要告诉人们,要开放,要搞活,就要有技术,有才略,有活力。光有种子还不够,更重要的是有能力让这种子开花结果。”孙洁说话时,声音既温柔又刚劲,令刘必胜顿生爱慕之心。
“真看不出,你这样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孩子,看起问题一针见血,入木三分,可真是才貌双全。”……

孙洁放下笔,望着苍茫大海:“画中人现在何处去?只仍下这喷薄的大海,孤独的太阳,还有那断肠的作画人。”孙洁喃喃自语。
她站起身,举目观望像棉被一样细软的沙滩,她的目光陡地一颤,她看到刘必胜站在离她不远的沙滩上,他的手中拿着一束红玫瑰。他将花轻轻地插在沙滩上,转身走了。真恰似玫瑰仙子来沙滩上游玩,不小心撞上生人,匆匆忙忙,抖抖颤颤地现了真身。
孙洁奔过去,拿起花,有一张纸条:
“洁,好想你,可又怕打扰了你的情绪,做不好画,这束红玫瑰是我蹦跳的心。我每晚在你的楼下伫望你的窗口,为你守夜,向你赎罪,你不要怕,平安地做梦。”
“必胜!”孙洁将花贴在胸前,小声地呼唤。

管儿 发表于 2010-3-31 19:08:12


刘老太受了风,躺在床上,刘莲用热毛巾为她敷
“莲子,你也老大不小了,有目标了吗?”
“妈,瞧您,又急了,过几天,我给您领一个来。”刘莲撒娇地说。
“现在的社会真好,女孩子真正自由了。”
“妈。您说什么呀,现在的女孩子,男孩子,真该让封建的脚镣捆捆他们的心。他们抛自己的爱情,简直就像抛自己的旧衣裳,随心所欲,一点也不珍惜。”
“唉,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莲子,你去忙吧,妈想睡一会儿。”
刘老太闭上眼。

“爹,我想跟您说件事。”张子婴呐呐地说。
“子婴,啥事?”刘老汉问。
“爹,您一点也没有听说吗?”子婴撒娇地捶刘老汉的背。
刘老汉吸了一口烟:“听说点,子婴,孙老师是好人,可孙老师家的成分是地主,你爹妈死得早。你就是我的亲生女儿,我不能让你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子婴,这事就算了,你振生哥过几天就回来,他那么喜欢你,我想等他回来把你们的亲事办了。”刘老汉说。
“爹,不行。”张子婴急得哭了起来。
“子婴,不是爹不疼你,若是换一个成分好的,爹一定热热闹闹送你出嫁,爹曾答应过那边你的爹妈,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子婴,你就听爹的话,委屈一下自己吧。”
张子婴心如刀绞,她来到学校。
“梦如!”她一头扑在孙梦如怀里,痛哭起来。
孙梦如搂着痛不欲生的张子婴,心里像有千把刀狠狠地割他的心,万把剑狠狠地剜他的肉。他痛,好痛。他苦心经营的粉红色的梦,一下子被可恶的成分冲散,他想不放弃子婴,可是……可是……孙梦如扶起张子婴。
“子婴,都怪我不好,谁让我是地主的儿子,你爹说的对,你跟了我会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况且刘老爹把你养这么大,知恩不报,你爹妈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原谅你的。”
“梦如,我身是他的,心,永远是你的。”
“子婴,你别这样说。”孙梦如将她搂在怀里,两个人抱头痛哭。
花轿围着村子转了三圈。孙梦如躲在和张子婴常走的小道上,唢呐声吹碎了他的心,吹落了他的泪,也吹凝固了他的血液。他跪在地上,对着苍天发誓:子婴,我这一生,心,只为你流血,爱,只为你保存,我的心从此为你封闭!……

刘老太闭着眼,泪顺着脸往下淌。

管儿 发表于 2010-3-31 19:08:41


刘必胜忙完一天的工作,坐在海边,那怒吼的浪像一条巨龙卷过来,张牙舞爪,令人心潮澎湃。抬起头,猛然看见孙洁和一个英俊的男人肩并肩朝海边走来,他躲到一块岩石后面。
孙洁和那个那男孩子手挽手,像一对情侣,谈笑风生。
“你看你,扣子也不扣好,海边风大,小心着凉。”孙洁伸出纤细的手,给那男孩扣上扣子。
刘必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许自己的眼里吹进了沙子,他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确实是孙洁。他忍无可忍,一下子从岩石后面站了起来。
“孙洁,好一朵洁身自好的兰花,原来是一派谎言,咱们婚还没有离,你就捷足先登了,你还有脸考验我?”
孙洁望着怒气冲冲的刘必胜:“厂长大人,在事情没有搞清楚之前,请你不要妄下结论,不然,你要自食其果。”
“事实胜过雄辩!”刘必胜望着那男孩,眼里像冒火。
“他是谁?”那个男孩问。
“厂长大人,你吃起醋来,比我还凶,将心比心,对吧!”孙洁看着刘必胜,笑了。
“启蒙,我们走!”孙洁挎着那个男孩的胳膊,仰起头,挺着胸,趾高气扬地走了。
“你……”刘必胜气的说不出话来。
刘必胜怒气冲天,回到家,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他听见有人敲门,起身去开门。
“你?在沙滩上还没有逛够,又跑到我家里来,你真是得寸进尺,你给我滚!”刘必胜大声叫着。他的喊声惊动了刘老太和刘莲。
“哥,冲人家发什么火,他是孙启蒙,来找我的。”
刘老太也从屋里出来,看见孙启蒙,猛然一惊,头一晕,差点摔倒在地。
“妈,您怎么了?”刘莲慌忙扶住她。
“你真没有教养,看你温文尔雅,像个文化人,竟然是一个风流才子,不但勾引我的妻子,还勾引我的妹妹!”刘必胜简直气炸了肺。
“启蒙,怎么回事?刚回国怎么就惹上这么大的罪名?”刘莲拉过被骂的晕头转向的孙启蒙。
“是这样,我和姐姐在沙滩上散步,碰见这位先生,他冲我姐姐大发脾气!”
“你姐姐是谁?”刘莲问。
“孙洁!”孙启蒙理理头发。
“我怎么没有听孙洁说过他还有一个弟弟?”刘必胜从沙发上跳起来。
“哥,他是我的同学,考上了硕士,刚从美国回来。”
“啊?这下可完了!”刘必胜抱住脑袋,现在才明白,孙洁说的自食其果,那果子味道好,却不好消化。
“必胜,还不快去看孙洁。”刘老太催儿子。
刘必胜匆匆忙忙跑下楼。直冲孙洁的家。
“孙洁。开门!”刘必胜轻轻地温柔地叫门。孙洁听着那流水一样温柔的声音,感觉到他的心情,愧疚,急切。她想去开门,却又停住。
“对不起,我正在作画,影响了我的作品,谁负责?”
“孙洁,对不起,又是我的错!”刘必胜说。
“对不起,我不跟乱发脾气的狗讲话!”孙洁不冷不热。
“孙洁,不管你怎么说,我发誓我刘必胜今生今世非你不要。”刘必胜声音中充满着悲痛。
孙洁不由停住笔。

管儿 发表于 2010-3-31 19:09:07


刘老太看着女儿和孙启蒙亲亲热热地出去了,她端详着孙启蒙的背影。
“他和孙梦如是什么关系?怎么长的那么像?刘老太又陷入了沉思……

张子婴怀着孩子,吃力地跳水,孙梦如放学回来。
“子婴,我来。”孙梦如快速拿过扁担。
“梦如,我能干。”
“子婴,你不为自己想,也得为肚子里的孩子想,万一有一个三长两短,你对得起振生吗?以后,我每天放学,给你挑一缸水。”孙梦如前边走,张子婴挺着肚子在后面跟着。
“梦如,太麻烦了。”
“子婴,难道你还不了解我吗?”孙梦如痴情地望一眼张子婴,张子婴慌忙躲开他那火热的目光。

管儿 发表于 2010-3-31 19:09:43


孙洁背着画夹,来到海边,今天是他和刘必胜认识三年的纪念日。一样的太阳,似红霞扑海;一样的大海,似大海弄日。却没有他,坐在那里看书。
两个多月的折磨。恨像黄色的小花,开出了甜蜜的心瓣。爱像撩人的美人蕉,花瓣上却顶着黑色的小点,但这小小的黑点,却更增加了他的魅力,将它打扮的更加娇艳动人,让人更不忍丢弃,甚至,想变成他的一片叶子,永远地伴他,陪他。孙洁的心,像有一把梳子,把它梳理的工工整整,她深深地感到,没有他,她不能潇洒地活!她在画面上画上了他,不是画他在海边看书,而是画他站在海边,苦苦地追求着,追求着。
“他在追求爱,永恒的爱。”刘必胜轻轻地说。
孙洁回过头,温柔地一笑。她知道,他一定会来。
“洁,你瘦了。”刘必胜用手为她理理头发。
“洁,我知道你爱我,可又不肯原谅我,你走了两个月,我注视你的窗口两个月,不管刮风下雨,也不管蚊虫叮咬,只愿你那颗纯洁的心能快一些接受我。让我那颗痛苦的心,找到他的位置。洁,你知道吗?他为你漂泊,为你流浪,为你痛苦。有时实在忍不住,就跑来海边,远远地看着你作画,然后悄然离去。”
孙洁狡诈地一笑,他每次来,孙洁都知道。
“今天,你的心怎么不漂泊了,难道不再怕打扰我的情绪?”孙洁冲着画问。
“我认为,我的诚心。老天可见,何况今天是我们认识三年纪念日,我必须见你。你如果还不肯原谅我,我还可以继续赎罪。”刘必胜嘴上这样说,可是手已经紧紧地抱住孙洁的腰,不想松开。
“我已经决定,为你的心做一个温柔的小房子,让他永远不再流浪,不再漂泊,不再痛苦。”
孙洁看着刘必胜。
“我的妻子,我的爱人!”刘必胜兴奋地将孙洁抱起来,在沙滩上转一圈。
“必胜,快放下我。”孙洁说。
“洁,怎么了?”刘必胜慌忙将他抱在怀里。
“必胜,我晕,好像是有了……”
“有什么?”
孙洁嗔怪地挑了他一眼:“还没有原谅你,却要给你生儿子。老天真不开眼。”
“啊?真的!老天真有眼,几个月了?”
“大约快两个月了。”
“我要当爸爸了,洁,咱们回家,我要好好伺候你。”
“我说过,要考验你一年的。”孙洁说。
“考验我一年,我的儿子该会叫爸爸了,洁,我们去医院,看儿子正常不?这几个月妈妈总生爸爸的气,要是儿子成了一个小气包。我可不饶爸爸。”刘必胜小心翼翼地扶着孙洁。

刘必胜和孙洁一起回来了。
“妈,刘必胜高兴地像一个孩子,手足舞蹈。
刘老太从厨房出来。
“妈。”孙洁低着头。
“好闺女,妈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刘老太拉着孙洁的手。
“妈!妈!”刘必胜拉过刘老太,在她的耳边说着。
刘老太脸上绽出了幸福的微笑:“傻儿子,我的孙子差点叫你耽误了。闺女,你好好休息,妈给你炖碗鸡汤。”
“嫂子回来了!”刘莲和孙启蒙划船回来,她看见孙洁,兴奋地抓住她的手。
刘必胜立刻说:“莲子,轻一点,你嫂子有宝宝了。”
“真的,我摸摸。”刘莲伸出手摸孙洁的肚子。
“笨那,才两个月,摸不出来。”孙洁笑着说。
“姐,祝贺你们重相逢,喜相聚。”孙启蒙说。
“启蒙,上次姐夫对不起!”刘必胜有一些不好意思。
“姐夫,这就叫不打不相识,假如她不是我的姐姐,我一定和你一争高低。”孙启蒙开玩笑。
“你敢!我会把你的双脚捆上,吊起来,打上三天三夜,然后再扔进大海里,让鳄鱼啃,叫小鱼餐。”刘莲假装生气地说。
“想不到我的小妹妹吃起醋来,不像孙洁小口小口喝,而是搬起桶来咕咚咕咚灌。”刘必胜大笑起来。
“越是这样越好,说明她越爱我!”孙启蒙自豪地说。
“嫂子,你看他们,咱们怎样收拾这两个油嘴滑舌的鳄鱼?”刘莲说。
“今天没有鳄鱼吃,有新鲜的鲤鱼。”刘老太从厨房出来,接住刘莲的话。
刘莲看看孙洁,孙启蒙看看刘必胜,他们四个人笑了起来。
“笑什么,闲我做的不香?”刘老太莫名奇妙。
“妈,香,很香!”孙洁上前拉住刘老太的手。
“还是我的儿媳会说话,难得大家聚在一起,莲子,去上楼叫你爸爸下来吃饭。”
“妈,今天不给爸送了?”刘必胜和刘莲异口同声地问。这可是他们记事起,没有过的事情。
“今天妈高兴!”刘老太说。
全家人围在一起吃饭。
刘老太说:“启蒙,看到你让我想起一个人?”
“谁?”孙启蒙问。
“孙梦如。”刘振生听了这句话,不觉仔细地打量孙启蒙,因为刘振生没有见过孙梦如。
“就是我小时候常给咱们家挑水的那个叔叔?”刘必胜问。
“对。”刘老太点点头。
“孙梦如?他是我叔叔,跟我的爸爸是孪生兄弟,文化大革命时,爸爸跑出了国,听爸爸讲,二十五年前,我叔叔被打成牛鬼蛇神,给整死了。”孙启蒙说。
“你们姐弟俩是孙梦如孪生哥哥的儿女?”刘老太吃惊地问。
“对呀,妈,您认识我叔叔?”孙洁问。
“我有点头晕,让我回房休息一下。”刘老太转身回房。
“妈。”刘莲想跟去。
“莲子,别打扰她,让她自己静一静。”刘振生一把拉住刘莲。

管儿 发表于 2010-3-31 19:10:12


刘老太回到房里。
“梦如,老天有眼,咱们这辈子没有缘分,下辈人却缘分不浅。……

孙梦如被游街回来,已不成人样。家被洗劫一空,那些被认为是毒草的各种书籍,烧的烧,撕的撕,毁的毁。
张子婴来看他。
“子婴,他们说我是地主分子,牛鬼蛇神,竟敢勾引军人干部的妻子。子婴,我连累了你,我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思,地主狗崽子最起码的一点点埋在心底的情,也给他们剥夺了,天那!”
孙梦如垂着自己的胸,痛哭不已。
他拉过张子婴的手;“子婴,我这辈子,只爱你一个,你嫁给振生,我把这爱埋在心底,给你干一点活,我也就心满意足了,有一次我给你去挑水,你正在洗头,穿得很少我真想……可是我没有。我知道我是一个堂堂正正的人,地主儿子又怎麽样!道德不比那些自认为贫农的子弟差。别人看不起我,我要看得起自己,从大道理上说,我帮助军属,为人民服务,该受到表扬的,他们却说我想勾引军人的妻子。子婴,我怕他们会以此污蔑你,那群人,心很坏的。子婴,为你而死,我愿意。只求你下辈子别忘了我,在黄泉路上我们再相会!子婴,我们的爱,月亮可以为我做主。树可以砍掉没了,山可以挖掉毁了,河流可以干枯了,但是月亮会一直存在,为我的爱做主。”
“梦如,你不能死,你要这样想,我就和你一起去。”张子婴扑在他的怀里。
“别说傻话了,我走了,他们就会放过你,你还有两个孩子,你有责任将他们抚养大,记住我的话!”孙梦如扶起哭成泪人的张子婴。
“子婴,你快走吧,要不他们又该说你的坏话了。”孙梦如把张子婴推出门外。
第二天,孙梦如走了。带着他满怀酸楚的甜蜜,带着他一腔滚热,而又不能挥洒的热血。也带着张子婴那温暖的微笑,那热望着而又不敢得到的迷人的微笑,走在了黄泉路上。他学的是焦仲卿,自挂东南枝。
张子婴不顾一切地向他家冲去,他已被“造反派”送走了。她在他的床上,拿到了一个纸包,是给她的。里面包着一块白布,上面用鲜血写着:痴情无怨向黄泉。
张子婴哭着,跑着,就像孔雀东南飞,飞一会儿看看血书,飞一刻看看血书,飞一分看看血书,飞一秒看看血书。曾经偷看她和孙梦如相恋的那些小鸟,再也不叽叽喳喳乱闹,都闭上嘴,在树梢上端坐着,似乎在为谁哀悼。张子婴一直跑到她和孙梦如相会的小河边。她想学刘兰芝,举身赴清池。她的耳边又想起孙梦如的话:你有两个孩子。你有责任将他们抚养大!
她站住了,对着苍天发誓:“梦如,我决定为你守孝,你今年整整二十五岁,我和振生离婚,为你守二十五年,二十五年我没有自由。……

刘老太想着:“梦如,今年七月初六是你逝去二十五年的日子,我整整为你守了二十五年,在九泉下瞑目吧。”
刘老太擦擦脸上的泪,走出房间。
“妈,好点了吗?”刘必胜问。
“好了,老毛病了。来,咱们吃饭。”刘老太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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