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少日子可以重来(张亚凌)
我泪流满面地搂着瘫坐在床上的枯瘦的您:“我就说,你怎么可能会突然老了?我知道、我知道,你只是干活干累了,瞌睡得想迷瞪一会儿,——你不会老的!”您疲惫的脸上竭力地挤出一丝笑容:“我咋舍得下你,我舍不下你,你还要妈照顾哩。”母女相拥,只是午夜的一场梦,醒来,泪湿枕巾。
下午六时,母亲停止了艰难地维持了两天的呼吸。瞬间,撕心裂肺的疼痛,瞬间,天昏地暗的无助!也就是那一刻,我相信了天堂的存在——善良的母亲不是去了天堂又会去了哪里?
妈——总以为属于您的日子很多很多,总以为和您顶嘴亲不见怪,总以为行孝尽孝是忙碌之后的闲暇!
妈——千呼万唤万唤千呼,仅仅隔着冰棺的那层玻璃,仅仅隔着一层遮脸的蓝布,却已天人两隔!
妈——呼你唤你喊着嚷着,您不再嗔怪我的冒失,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您从来没有这般自私呀!
拍着打着,连冰冷的冰棺也无情地嘲笑着因没有见您最后一面而近乎疯狂的我!
是的,有多少日子,我们原本可以一起在追忆往事中亲近彼此,但任性而固执的我总在不经意间将您拒绝并深深伤害。您说,我和你伯那时候忙得顾不上你们兄妹的学习,你们照样争气得个个考上大学。我却绷着脸说,父母要钱没钱要权没权,不好好学习还有啥出路?您又笑着说,你和你哥都懂事,不要妈太操心……我没好气地接了句,你就只会操那几亩地的心,其他事谁敢指望你操心?
总是这样顶撞您,而您,只是笑笑就不再言语。于是,母女相伴的时间多是沉默。沉默中,中风后已半身不遂的您独自艰难地用一只手给你任性的女儿准备饭菜、整理房间。
妈——,去天堂的路遥远而寂寞,给您带什么好呀?您不喜欢串门闲聊,也本能地拒绝接近麻将,只是喜欢做零零碎碎的家务,我却不至于、不至于将您没有做完的鞋底带上?
娘家娘家,有娘才有家,从您独自踏上天堂的那一刻,我将如浮萍般无依地飘荡!
妈——,您走了,没有和我说一句话就撒手而去,只留下独自垂泪的女儿,您忍心吗?您一定心有不甘,您放不下的事情太多太多了:我哥缺钾动辄发软的身体,侄儿侄女不如意的学习,我不顺的婚姻,我儿子因过敏而虚弱的体质……
是不是您无法承受这么多的负荷,索性彻底抽身而去?是的,一定是那样的,您心脏一直不好,中风之后落下半身不遂也已10年,定是心里的苦水太多太多了,年迈多病的您就想到撂担子!
妈,我到底对您知道多少?扪心自问,我竟是一无所知。
您爱吃什么?
您老是说“我啥都不爱吃”,总是将大家吃剩的倒在一起,汤汤水水连吃带喝就下了肚子。——您最爱吃大杂烩?真的吗?
您爱穿什么?
您总说“穿衣服就是为了遮体”,儿子退下的宽大的蓝裤子,女儿厌弃了的艳丽衬衫,您都可以着身。——您爱穿稀奇古怪的衣服?这也是真的吗?
我只知道您热衷于“迷信”活动。
还记得那次我梦到自己的牙齿松动了,就给您打了个电话。“夜梦不祥,画到南墙,太阳一照,变为吉祥。”听了我的梦,您赶忙给我说破解的方法,“妈没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你自家注意身体,把娃照顾好。对了,今儿个出门就少说些话,免得和人磕磕绊绊……”叮咛起来您就没完没了。
中午,我接道了您的电话。“好了,没事了。”听得出您声音里的高兴,“今日个天气不太好,太阳出来迟。我让你伯把我挪到南墙下,画了一个‘十’字,用圆圈圈了。你忙,妈挂了。”
过后我才知道,也就是那次,院子里的积雪没有化开,我伯把您往墙根下挪的时候不小心滑倒了,摔得您在床上躺了好一段日子。您却笑着自己,“老胳膊老腿,零件都不好使唤了,摔一摔筋骨就活动开了。”
妈,您身体一直不好,离不开降压、活血的药,我就想给您带点。村里的老人不让,说你妈到那边就没病了,带上药你妈就病不离身了。妈,您现在是不是感觉完全好了,活动自如不再被胸闷气短困扰了?
入冬了,今年的冬天即使冻破石头我也不会担心了。每年冬天让我牵肠挂肚的就是您,您的冬天是一日一日地“熬”着过。妈,天堂一定是鲜花簇拥四季如春吧?想我了,就托梦给我吧,妈!
若干年后,我们母女再次相逢,您会认出女儿吗?那时的我一定“尘满面,鬓如霜”,您会不会“纵使相逢应不识”?
有爱不觉天涯远,即使两重天!我相信,只要我抬头,天边最亮的那颗星星一定是您的牵挂! 感动, 有爱不觉天涯远,即使两重天!我相信,只要我抬头,天边最亮的那颗星星一定是您的牵挂!
页: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