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话--战袍
《战袍》--唐堂整整三个多月，伤势才算基本稳定，三个月前的那次空战，被敌人的一颗子弹洞穿了肺部，事后，从为我主刀的院长口中得知，那颗子弹距离心脏就差一厘米；还好在及时返航后被转移到了陆军医院在那里得到了有效的治疗，可以说又一次同阎王打了个照面……
这段时间妻子一直在身边照顾我，为我换药时总能看到她在偷偷的流泪，然而她却不曾说过一句让我泄气的话，这点让我很感动，这天，妻子拿给我一封电报，大致内容是：山西战事吃紧，要我迅速组织飞行编队前往支援地面部队。当地由于缺乏空中火力的掩护，很多战士在敌人飞机的轰炸和扫射中英勇牺牲……然而，我手中剩下的十几架飞机也早已是千疮百孔，究竟能不能战斗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紧皱着眉头沉默了许久……
几个月以来的前方战事一直很吃紧，面对着国军节节的败退，日寇则是越发的嚣张，这种情形令当局也很为恼火，随即下令调遣周边的部队赶往前线组织有效反攻，然而先前所收编的这些地方军阀，大多是在收到命令后以各种理由拖延时间，或是上了前线虚晃一枪便急忙往下撤退，总之都是想方设法保存自己的精锐部队……
眼前的事实是：我们的空军装备实在太落后了，和日军的零式战机比起来，无论是弹药装载量还是整机灵活机动性上，我们所驾驶的简直就是废铜烂铁！每每想到此处，心里总是莫名的难过……
因为缺乏有效的空中反击，面对敌人的肆无忌惮的轰炸，我军的地面部队损失惨重……
那场战斗的惨烈程度是难以让人想象的，整整十余架的飞行编队，就一场战斗，就一场啊，对战的两架日寇零式战斗机；飞行编队除两架受伤返航后，其余全被击毁；我们的飞行员技术水平绝对不亚于小鬼子，可由于飞机落后于对方的缘故，很多战士就因为这个而负伤，牺牲……
我们的飞行员爱惜飞机胜于爱惜最忌的生命，即便在被击中负伤后，仍然想着要迫降，不是为了保命，而是想着为部队保留最后一架飞机！很多战士就是在迫降时坠机牺牲的。
妻子在我旁边坐下，拉起我的手问道：你是怎么想的？
扭头避开妻子的眼神，凝望着窗外的天空，沉吟片刻，转过头看着妻子的眼睛道：要去，必须要去的！
妻子的眼神中闪过出一丝哀伤的神情，她起身转过头去，说了一句话：这次让我陪你去吧。听到妻子这么说，惊得我猛的起身，胸前的伤痛再次袭来，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妻子忙俯身扶住我的肩头，递过床边的水杯，望着我，平静的说道：以前一直是咱们一起执行任务的，你难道还信不过自己的搭档吗？望着妻子连日来因为缺乏睡眠而布满血丝的双眼，抬起手来捧住她的脸颊，不禁潸然泪下……
妻子毕业于林肯航空学校，是继当年张瑞芬之后的又一名女飞行员，同样隶属于国军空军第五飞行大队，少校军衔；她当时在驾驶技术和单机对战中都取的了优异的成绩，然而，抗战爆发后，我便不愿让她再去驾驶飞机了……
这次她提出这样的要求，令我很吃惊，被我拒绝了：不行！
她转过头来，问我：为什么？为什么不行？
我答道：不行就是不行，这是战争！战争会流血，会死人的你懂吗？！我不能让你去！你难道忘记了他们……
说到这儿，我欲言又止，看着墙上镜框里那张国军飞行大队的全体合照，我便不再继续往下说了，因为墙上照片中很多人都已经不在了，其中也有妻子的哥哥……
妻子脾气素来很好，至少结婚这么久以来，我们彼此间从未吵过架，甚至连半句争执都未曾有过，但是她却在听完我刚刚的这些话后，像一头发怒的狮子一般冲我吼道：我怎么不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
看着妻子瞬间的爆发，心头猛的一沉，我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话有些过分，于是搂住妻子的肩，能感觉到妻子的身子由于刚刚情绪的激动而不停的颤抖着，一滴滴晶莹的泪珠落在我环着她的手腕上，只听妻子哽咽着说道：我知道你的队员在一次次飞行战斗中流血牺牲，他们为了保护飞机，在重伤后依旧想返航迫降，无非就是想保住一架咱们的战机！我知道我们的战士在战壕中遭受敌人飞机轰炸时的无奈，我记得大哥在被敌机炸断一条腿后，仍然抱着机枪扫射敌机的情形！最后，因为失血过多……大哥的警卫员上次到家里来跟我描述当时的情景，我还记得他临走前说过，团长死不瞑目啊！在牺牲前他还一直大叫着：我们的飞机在哪里，我们的飞机在哪里？……
别说了！我当时眼角的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伤口阵阵剧痛，确切的说，那是心在疼……
当晚，妻子对我说： 我给你做了一件战袍，我虽然不信神灵，但是这次却是特意去了趟灵隐寺为你求了一匹黄缎，给你做一件战袍披在身上吧……
只记得当时的我哽咽着点点头，妻子用了一晚上的一时间给我做了一件黄色的贴身内衣，要我穿在身上。那一夜，妻子一直紧紧的搂着我，很紧很紧。
转天早晨，按照命令的要求，我来到机场，挑选了八名飞行员，共驾驶五架战斗机同我一起飞赴山西支援地面部队，妻子执意要做我的机枪手，这次妻子很坚决，这些年来，我说话她从来都是听的，唯独这次她一定要我陪我起执行这项任务，而且她已经私下向空军指挥部再三申请参与这次行动。无奈之下，看着妻子满身的戎装心里感觉酸酸的，在登机前，妻子在我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说道：我爱你！
自从结婚后，妻子很少说这句话了，我曾在她的日记中看到过：我们的爱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我们的爱经得起任何考验，即便是在战火纷飞，时局动荡的今天，我们的爱不曾动摇，只会爱的更深。
五架飞机在检查完毕后，加满油后随着发动机的轰鸣声飞上了天空，此时时间为早上6：00。
今天的气象条件不是很好，可对于我们的飞行来说却是个好兆头，由于是偷袭的任务自然需要这种朦胧的气象条件，但是同时飞行的危险性也会增加，一个小时后飞抵晋绥军驻地上方，从飞机上向地面望去，这个阵地简直已经成为了一片焦土，日军的连番轰炸，地面的高岗都已经被削为了平地，巨大的弹坑满目皆是，焦灼的树木夹杂着刺鼻的燃烧弹的味道直窜云霄，可见一场战斗刚刚结束，确切的说是一场日寇空军对我地面部队的一场屠杀！当地面的部队看到我们的飞机后，很多战士都从战壕里互相搀扶着出来，挥舞着手中的枪高兴的大声喊着：我们的飞机，看，我们的飞机！
当时，我扭过头看见妻子腮边的泪水，泪水再次浸湿眼眶。在与地面塔台联系后，得知在前方不远处的一个山坳里隐藏着日军的一个轰炸机场。我们的任务就是要去摧毁这个机场！为我们的战士减少不必要的伤亡
7：20分，我们到达了日军临时机场上空，没想到我们的飞行编队刚刚露头便被敌人的高射炮火发现了，没等我们投弹，地面上的炮火秘籍的如雨点一般打在我们周围，我马上命令编队爬升高度；还好，机群没有损伤；正在这时，地面日军机场的飞机开始发动了，粗略的估计下敌机数目，大概得有二十余架；而我方编队只有五架飞机，由于拉高了飞行高度，无法实施准确投弹，副队长许飞降低了高度准备投弹的时候，已经有两架敌机起飞了，直奔许飞的3号战机飞去，我同时命令各机组的机枪手准备射击，并对许飞进行掩护，我们此时面临的是地面炮火和空中袭击的双重打击，无论从飞机数量以及飞机性能都不如对方有优势。
与敌机周旋的时候，还要提防地面炮火的攻击，找准时机投弹炸毁机场。地面的防空警很刺耳，日军的飞机一架接一架的起飞，而这时许飞的机翼被击中起火，飞机带着一股浓烟直奔山崖撞去，最终化作一团烈焰，许飞与机枪手曹磊无人跳伞，双双壮烈牺牲……
无线电台里，1号机驾驶员李晓亮高呼着为许队长报仇的口号，驾驶飞机只身驶入敌机阵营，以一敌三，虽然机枪手准确的打中了敌人的一架飞机，但终因寡不敌众，最后被地面打来的一串装甲弹贯穿机身，李晓亮与机枪手石俊壮烈牺牲……
7：32分，我方只剩三架飞机了，一定要完成任务，这时空中的敌机数量已是我方飞机数量的三倍，叮嘱其余两架飞机做好掩护和配合工作，我驾驶的飞机准备投弹，正在这时，两架零式战机呈左右夹击之势对我进行火力封锁，妻子则握住机枪瞄准对方的舷窗一阵扫射，一架零式飞机的舱盖明显多了几个弹孔，飞机歪歪扭扭的直奔地面栽去，另一架战机则从我的左上方对我进行射击，猛的感到机身一颤，感到金属撞击的声音，尾翼中弹了！方向很难掌握，那架零式战机咬的很紧，见我们的机翼中弹后，趁势对我们的飞机加强了火力。身后的敌机数量越来越多，而我方这三架飞机几乎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4号机枪手左臂中弹，5号战机机驾驶员腿部被子弹洞穿……
眼看日寇的飞机一架架升起，4号机和5号飞机请求决定采取自杀式轰炸其地面机群，我当时犹豫了一下，被敌人咬得这么紧，想要脱身谈何容易，更不可能去甩开那些敌机去实施轰炸，于是我命令他们尽量甩开敌机力求返航……
突然，在我后方上空突然俯冲下一架日寇的零式战机，当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躲避了，对方射来一排子弹，啪啪啪的打在机身的金属甲板上，突然妻子停止了射击，从后面搂住了我的座椅，我当时一愣，急忙问她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她笑着对我说：好险，刚刚子弹擦着我的额头飞了过去，还好没事，她只是担心我才下意识的做出了这个举动……
正在此时，4号机和5号机不顾我先前的命令甩开了敌人的飞机直接朝地面的机场俯冲下去，无线电里传出的最后声音是：为死难的弟兄们报仇！打到日本法西斯！
地面上密集的炮火打在飞机上，能够看见驾驶舱的的玻璃上的弹孔和溅出的血迹
两架战机以这种方式撞毁了敌人在跑道上还没有来得及起飞的五架飞机……
7：40分，看着地面上由于飞机爆炸升腾出的熊熊的火光，默默的向他们行了最后的军礼！空战还在继续，甩落眼角的泪花，当我扭头询问妻子剩余子弹数量的时候，竟然发现妻子制服的前胸都是鲜血！突然间我明白了，在刚才妻子搂住我座椅的时候是因为发现我们已经被敌人的机枪手锁定了目标，为了保护我，她用自己的身体去挡住了射来的子弹……还强颜欢笑对我说：好险……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胸中的怒火和悲伤顿时燃遍了全身，我大声问妻子：为什么？你不是给我做了一件战袍吗？干嘛还要这样？！你这次不是选择相信神佛了吗？！你说神佛会保佑我们的！你干嘛这样？！
妻子抬起头看着我，眼角噙着泪花，说道：我不信神佛，我只信你，只要你还在，我就觉得还有希望！这次，我就是你的战袍，我爱 你……
我用一只手抓住妻子的手，另一只手驾驶这架一直跟随我多年的2号机直接向敌人的机库俯冲下去……
地面的炮火依旧猛烈，后面的敌机也在不停的射击，机身已经多处中弹，同时燃料箱起火；然而，此刻的我却已经听不到任何的声音，一切都很安静，抓着妻子的手，就这样安静的做完我们最后的工作，完成了最后一项任务……
两天后，山西战事暂处于平静状态，战况报告上出现了这样一段文字：07.09空战中我军共击毁敌机12架，我方战斗机损失5架，飞行员10人无一人跳伞逃生……
自此，国军第五飞行大队的番号被撤销，改称“无名大队”，队员一律配带“耻”字臂章上岗……
（后记：在长达八年抗日战争中，中国空军共出动了飞机2.1万多架次，击落敌机599架，击伤敌机110架，炸毁敌机627架，击沉击伤敌舰船8013艘，击毁击伤敌坦克、军车8456辆；但同时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在对抗日寇的这段期间，我军共损失了2468架飞机，6164人牺牲或殉难，7897人伤残，他们为中华民族解放所作的贡献将永垂史册。）
http://www.gmzhan.net/123.mp3 敬礼！ 一场梦 很精彩，是我们的骄傲！ 许多国民党军队的将士在抗日正面战场上打的非常顽强，这点共和国已经载入史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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