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百姓 发表于 2014-8-19 16:57:22

盘山听蝉鸣记

盘山听蝉鸣记 游盘山,除了爬山,探云,观松,赏石,品泉外,或许,还有听蝉的妙处吧。今年七夕,区作协组织部分作家到蓟县采风,着实让我领略了盘山蝉鸣的魔力,对其有了神圣的敬畏。我是在父亲住院近半月,病情已经好转的情境下来盘山的。半月前的一天夜晚,父亲突然发病。高烧,昏迷。经过紧张的诊断,确诊为急性脑膜炎。好在诊治及时,父亲生命暂且无虞。他已经撤掉了氧气,冰袋,又撤掉了导尿管,从重症监护移到了普通病房。吃饭已经自理,饮食开始恢复。一下,我的精神松弛了,身心疲倦。我好想换换环境,调整一下啊。就在此时,我接到了区作协去盘山采风的通知,洽逢医院夜班下来,且去盘山时间仅一天半,正好可以打个“时间差”。就这样,开始了盘山之行。七夕头天的下午3点出发,傍晚,一行19人,来到盘山脚下的一农家院。这里背靠盘山,怪石林立,杂树丛生。半山之间,几顶木屋,上下错落,是我们此行的居所。碧草沒径,巨石为壁,闪转腾挪,拦路成趣,别有洞天。青的果挂满枝头,无名花已然盛开,俯仰即是,不忍踏足。偶有山泉不知自何年何月淌而下之,至此,盘桓而去,美如珍珠,叮咚之声,该是美人独自徘徊的环佩之声吧。一行人顷刻间惊艳于世间竟有如此的所在!何况几位美女作家,其慨叹之声足足满足同行的诸多男性作家的审美欲望了。正所谓美妙环境中的美妙人物,美哉妙哉。就是此时,我听到那不同寻常的蝉鸣。这是我听有生以来从未听过的蝉鸣。似蝉非蝉,让我心中颤动,共鸣,还有一丝惊悸或是一丝不安悄然而生。我知道,这样的感觉或许与我的父亲有病住院有关,与我近半月的医院生活有关。在我的感觉中,这蝉鸣如同父亲的叹息声,或是渐行渐远的父亲的,充满了期盼的娓娓倾诉。但,一瞬而逝。很快,这样的情绪被同伴的呼唤打断,随之而来的是晚餐、座谈,迅速将其冲淡,渐渐远去了。晚饭十分丰盛。山珍,野味,不尽的祝福,实在是一次美味的觉悟。加之美色佐餐,我已不知身处何时身在何地身为何者了。座谈更是多有异趣。山崖边的平地上,面对山间的陌生的月,大家错落成圆。月与灯相映成幻觉,人与人面目朦胧,似是而非的,是需要往日交往经验的合成,和已经过夜色装扮了的。所以,这里的一切比白日更多了几许神秘与美。即便是美女靓男的交谈,也随着夜的渐深渐入,而委婉迷离,于树丛山石之间环绕,随清泉流淌如将逝的梦。夜深了,大家仍无睡意。有娓娓倾谈的,有围坐一圈,扑克自娱的。唯独我木讷,多怪癖,幽幽独自躲到床上去。屋子黑暗着,并不开灯。窗外,自然之光穿门窗缝隙而入,自然地淌在它可以淌倒的地方,不动……我想起父亲。想起父亲所在的病房。大概几位病友都已经睡了吧,唯有父亲病床前的灯还亮着。弟弟守候在床的一侧,守候着最后的一袋药液,滴滴流入父亲的病体。这时,我再次听到了那只属于盘山的独特蝉鸣。像是从远方,从家乡的方向,隐隐地传递过来。五高一低,五长一短的蝉鸣,像是父亲的自语……许久,我就在这蝉鸣中,进入了梦乡。次日清晨,我是被蝉鸣唤醒的。我悄悄起床,出门,去领略一番这充满了蝉鸣的清晨盘山的美妙境界。同室的马志军,与我同行。此时的盘山仍在梦幻中,未曾醒来。我们二人拾级而上,曲廻潜行。此时的山间,空气清新,树丛苍翠,泉水自语。有无数的蝉来在树间,于大自然的舞台上,或自吟,或合唱,此起彼伏,相互呼应,不绝如缕。我说,这里的蝉鸣怎么和以往听到的不一样啊。小马说,是啊,昨夜睡觉时,我就听有电锯切割木材,装修房子的声音,心里说,是谁这样早就起来干活,好勤快啊!起来才发现,是蝉鸣。或许,这里的蝉与咱家的不是一种呐!……我们回到驻地时,时间还不到六点,同行的男女仍在美妙的蝉鸣中睡着。我不忍打搅,在院子角落里的躺椅躺下。缕缕轻风吹拂,惬意至极。不知不觉间,我竟睡了,睡的极甜。醒来,大家已在张罗早饭了。几位美女如鸟儿一般唧唧喳喳的说笑着,男子们则有的正自刷牙,嘴边仍有白汪汪的沫子,有的已然准备用餐,相互就睡觉打鼾水平做着调侃,有的哼着小曲自外归来,俨然收获颇丰。就有人在谈论着这里与众不同的蝉鸣:有人说这不是蝉鸣,有人说是,于是争论起来。恰巧发现了一只,正伏在树干上鸣叫着,大家围拢看去,果然是。一只正在鸣叫的普普通通的蝉。他的羽翼轻轻的震颤着,相互间共鸣着,响应着……于是大家就说,昨天就发现了这里蝉鸣的奇异,或是蝉鸣也有地方方言的差异呢。有人就问,那,你们说蝉在说啥呢?大家纷纷摇头。他是在说,热热热热热,热呀——众人大笑,都想起这两天天气的确是热的非同寻常,于是说,还真的是呐!女人们就纷纷热热热热地模仿起来,嘻嘻哈哈地笑做一团。我顿时想起父亲。大概与以往一样,此时的父亲已经起身洗漱,或许已经吃过了妹妹送来的早饭吧。还有,此时,母亲已经从家里来到医院,悄然地出现在病房的门口了。我起身,走下山去。路的转弯处,巨石的那面,我听到一位老者和一个小孩子的对话。转过巨石,我见一位老人坐在一只躺椅上,那少年大约三四岁的样子,坐在不远的木凳上,他们的谈话深深吸引了我:“你到过桃花寺吗?”孩子满脸稚气地问。桃花寺是蓟县城东一个很近的寺庙,大概在孩子的概念中,那是他曾经到过的很远的地方了。“去过。”老人从容回答。“……你去过邦均吗?”孩子好容易找到一个比桃花寺还远的地方。“去过。”老人语气坚定,充满自豪之气。“那那……”孩子似乎再也想不出一个再远的地方了。我靠近他们,问老人:“大爷,您今年高寿了?”我故意将说话声音尽可能放大。“九十八了。”“多少?”“九十八”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您……去过宝坻吗?”“去过,大口屯、林亭口都去过。”“您还去过哪儿?”“营口,东北。”“去东北干什么的?”“打仗。”“您当过兵?”我被老人神秘的身世所吸引。“当兵。”“当什么兵啊?”“十三团。”“十三团?是包森的十三团吗?”“是。”我知道,当年抗日战争的时候,蓟县一带有一个八路军十三团很有名,是抗日名将包森领导下的共产党的队伍。“包森是我们团长。”老人的脸上忽然闪过一道红光。“我们打鬼子。”“后来呢?”“我受了伤,”老人的右手轻轻拍了几下自己的左胸。顿时的我对老人充满敬仰之情。我看到,此刻,老人双目炯炯有神,注视远方,正深入遥远的回忆之中。他满面红光,鼻梁高耸,嘴巴紧闭,似乎那稀疏的黑白相间的胡须,脑门和颈部深深的皱纹,都在诉说着往事。“后来呢?”我更关心老人的命运。“回来了。负伤了,领导就让回来了。”原来这是一位因伤复原的抗日英雄。我知道,上世纪四十年代,这里是盘山抗日根据地。当年,抗日英雄包森带领他的十三团,浴血奋战,在盘山地区建立了七个联合县政府,境内人口达200多万。包森以多谋善断、英勇果敢著称,在他的指挥下,部队打了一个又一个漂亮仗。其中1942年1月燕山口内果河沿一仗,包森以七个连的兵力,毙俘敌伪中佐以下官兵近千人,创造了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奇迹。电影《平原游击队》中智勇双全的主人公李向阳的艺术原型,就是包森。而今天我偶然碰到的这位老人,就是当年十三团的战士,是抗日英雄包森的战友……此时,蝉声响起。我再次想起我的父亲。想起与眼前的这位老人一样年迈的父亲。父亲终于闯过了生命中的一道关口。人的一生需要闯过无数道生命的关口,疾病,战争,伤害……,人——比如父亲,或是面前的老人,一生走来,走过八十年,九十年,已经到了生命的边缘,到了最后的关口。我看到,老人那失去光泽的眼神,掉光牙齿而空洞的嘴巴,仅存的几缕稀疏的白发,皱褶纵横干瘦如柴的手臂,若有若无的言语,与病床上的父亲无异。时间如同沙漏中的沙,属于他们的,仅下最后的几颗……此时,我用双臂拢住那呆坐一禺孩子。他的生命还刚刚开始,命运等待他的还是无数的未知。我再一次听到了那蝉鸣,那是充满了生命苍茫的生命的鸣叫。我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拼尽全力的鸣叫了啊。                              2014.8.18.

bd 发表于 2014-8-19 22:30:59

很好的文章,可以发表一下啊。

洗涤心灵的雨 发表于 2014-8-21 08:46:09

好文章。赞一个!
页: [1]
查看完整版本: 盘山听蝉鸣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