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蓝色的跑狼车[樊云洪]
老李也不是多么需要一辆新的自行车。当他看到富豪车行的促销人员站在躺倒的自行车上做秀般地疯狂表演时,竟被惊得瞠目结舌。辐条任由一个红头发的小伙子随意地踩而不变形,老李禁不住由衷地赞叹,车的质量太好了。“去乡下看老娘,骑上它多爽快。”老李为自己找到了进去看一看的理由。老李的老娘在乡下的弟弟家,已瘫痪多年,他隔三差五就要去看望一下。老李一眼就喜欢上了那辆蔚蓝色的自行车,像秋后的天空,像浩淼的大海,尤其车梁上画着那匹凶猛剽悍的野狼,煞是威风。老李的目光像钉子一样深深地钉进了那辆跑狼牌自行车。车行老板柴富是老李的老相识,他拍着老李的肩膀,“老兄,好眼力。”
老李斜睨了一眼价格标签,一千八百八十元。老李一咋舌,“我先看看别的。”他为自己找了一个掩饰囊中羞涩的台阶。转来转去,各种款式的自行车都成了影子,眼底里挥之不去的还是那辆蔚蓝色的跑狼车。老李知道自己必须出去了,他怕受不了车子的诱惑而做出唐突的事。他清楚自己的购买能力。但老李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原地。柴富仿佛算准了他还要回来,一直站在跑狼车前,乜斜着眼睛,只盯车不看人,“高级减震,刀瓦轮胎,西玛诺的轴。好,小日本的东西就是好。”不知道柴富是自语,还是有意说给老李。
老李好像今天出门光带了眼睛没带耳朵,专注地瞧着车子,那副恋恋不舍的样子很像个孩子。
柴富很会察言观色,说出的话意味深长了,“我说老兄,这么大岁数,就别赶时髦追潇洒了,去交易市场买一辆二手的,也能对付骑个两三年。你们下岗职工,这年头攒点钱不容易。”
老李没听出柴富话里的激将,老实地说,“其实在县城里骑自行车,车好坏也不是多么重要,能转就行呗。我去乡下看老娘,那辆破车子经常坏在半路,都不敢骑了。”老李狠了狠心,开始向门外走。
“呦,是尽孝,该褒扬。推去吧,这是最好的车。钱么,多会方便多会给。零头免了,一千八。”柴富拽回了老李,不由分说,拎过车把,将车推到了老李面前。
“那,那我就先骑着试试。”老李不相信似的接过车,惟恐柴富变卦,匆忙推车向外走,推着走了好远,才想到要骑上它。老李抬腿骑上去,脚下还没觉得用力,身轻如燕,箭一般向前打去,仿佛要飞起来了。
进了家门,老李喜不自禁地冲屋里嚷,“金花,我们有新车了。”妻子金花一看就恼了,“你疯了。我们哪里来的钱!”
“柴富那里的,不急着给钱。”
“可我们终归要给的。” 金花的脸色很难看,“多少钱?恐怕要三五百吧?”
“三五百?你爸爸都不卖给你!瞧这车,高级减震,刀瓦轮胎,西玛诺的轴。好,小日本的东西就是好。这车么,一,一千八。不过,对于这么好的车,一千八算得了什么。”
“算得了什么!是啊,算……算不了什么。只要我们不买用的穿的,一年就能还上。只要我们再不吃鱼蛋肉,半年就能还上。甚至我们还可以不买米面油盐,两个月就能还上。可,可我们能不吃饭么?”
“我是想有辆好车,以后去乡下看老娘,就不用挤公交车了。”
“你每次去乡下坐公交车不是很好么?”
“打板的,买车票,等车,挤车,我早就烦了。那天我算了算,每年的车费至少九百。”金花倒吸口凉气,“九百,这么庞大的数字!”老李慨叹,“可不是,看来尽孝也需要经济基础啊。”
金花的心思活了,“两年就是一辆高级自行车。这么多年,我们给公交公司奉献了多少辆车啊。”
老李附和,“是哩。我骑车去还锻炼身体呢。”
“我同意买车了。不过,我从来没有欠账的习惯。等我们攒够了钱,第一件事就买车。你先给柴富推回去。”
“说得轻巧。我推回去,还算什么汉子!木已成舟,不能退。柴富说了,不急。”
“可你心安理得么?”
老李沉默了一会,幽幽地说,“怎么谈得上心安不安呢,我又不是不还他。只要我们有了钱,先还柴富。”
老李去乡下只骑了一次蔚蓝色的跑狼车就不骑了。老家的侄子见了车子就对老李说,“大伯,你骑它不适宜,跟个老玩闹似的。我试试看。”老李赧红了脸,自觉地退到一边。侄子在院子里兜了一圈,就往街上冲去,过门槛时都没下来,一提车把,前车轱辘就跃了过去,后车胎碾过门槛后哐当一声,老李哆嗦一下,闭紧了双眼。
那天老李很晚才回县城。红日西斜,侄子还不来还车,老李只好到侄子家取。侄子已经在车把上缠了漂亮的花花绿绿的丝带,一副为自己的新娘打扮的模样。老李暗叫不好。看到侄子爱不释手的样子,老李心里不大好受,弟弟一家日子也不宽裕,还要照顾着老娘,侄子多次跟弟弟乞求买辆自行车,弟弟都不答应。但老李还是冷面一绷,愣是把车推走了。弟弟都没送自己。侄子倒是送到了大门外,不知道是送自己还是送车子。
以后再去乡下,老李依旧挤公交车,怕再生不快。回来就浑身不自在,腰酸腿疼。他嘟囔着,“妈的,怎么不习惯了呢?”
金花说,“既然不骑了,它就失去了作用,退了吧。”
“怎么没用。”老李爱抚地细细擦拭着蔚蓝色的野狼,“看着就是享受。”
金花也早就下岗了,现在在一家物业公司做临时工。等金花上班后,老李就把车骑出去炫耀。熟识的朋友看见了,惊异地说,“老李,领导时代新潮流了。”老李得意地笑笑,“与时俱进嘛。”街道有个老年之家,老年节前,他们突然邀请老李和大家一起去做环城一日游,老李兴致勃勃地参加了。始料未及的是,主办人看老李的车子漂亮,非要他做排头。老李忸怩地推辞一番,但还是拗不过大家的盛情,手忙脚乱地绑上小旗,撒车而去。一路上蓝光闪烁,风光无限。
晚上,老李和金花翘首等到了县电视台报道这次活动的画面,好几个镜头都对准了那个在跑狼车上的领骑者。金花转过头来,动情地说,“你该染染发了。”
老李是越来越离不开这辆车了。白天骑着它东游西逛,让人嫉妒得说老李有了花心。晚上老李拿出棉纱细细地擦拭,睡觉时恨不得把金花踹下床去,把位置让给它。
那天在街上,柴富的桑塔纳迎面停在了老李的车前,柴富摇下了车窗玻璃,“老兄,精神。我就说嘛,骏马必须配好鞍。”
老李脸不知怎么腾地一下红了,嗫嚅了一下,说,“柴富,还没容得去送车钱呢。”
“没事,先放着,老弟兄了。下个月我要进一批货,那时候手头可能有点紧。”柴富说完摇上车窗玻璃开车走了。
老李怔了半晌才明白过味来,柴富下了最后通牒,一个月的期限。
晚上,老李问金花,“咱们还有多少钱?柴富开始要账了。”
金花不耐烦了,“不是说好了多会还都行么?”
“是啊,可他委婉地提了。”老李呢喃着,“当初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金花鄙夷道,“当初?自古也没有白吃包子不要钱的事。我可告诉你,我那点工资是留着做生活费的,扎起脖来玩儿票的事我不干。”
老李想你怎么这么不通情达理呢,要是兜里鼓着,我一个堂堂的男子汉会向你伸手么?
老李想了一晚上也没想出还钱的办法。他实在受不了辗转反侧的煎熬,踱出了卧室,看到漆黑的房间里那辆自行车闪着蓝幽幽的光,很是刺眼。
天亮后,老李骑着自行车绕着县城兜了一圈又一圈,静悄悄的,没人注意他。然后老李径直骑向了富豪车行。老李问柴富车子能不能退,柴富说,“只要在三个月的保修期内,任何人都没问题。超过保修期,天王老子也不可以破例。老兄来咨询这事干什么,这是乡下人才关心的蠢问题。难道车子出了毛病?不是兄弟吹牛,跑狼车质量好,骑上才觉品位高。你老兄直管逍遥,逍遥。”老李屈指一算,自行车在自己手里已经有九十七天了。“哦,我今天没准备,还真没带那么多的钱。”
柴富嗔怪地对老李说,“老兄,见外了不是,我下个月才进货,你现在风风火火提的哪家子钱。”
老李咬了咬牙,“下个月我一定把钱送过来。”
老李虽然强硬着表了态,可心里一点底也没有。现在家里的生活经常寅吃卯粮,已经显露出捉襟见肘的窘态,一下子拿出一千八百元,谈何容易。他后悔自己当初的不理智了。
老李去了自行车交易市场。跟那些锈迹斑斑缺胳膊少脑袋的自行车相比,蔚蓝色的跑狼车有了鹤立鸡群的味道。旁边卖自行车的人赶紧把自己的车挪到一边去了,颇有自知之明地自嘲道,“来了公主,净显得我们小丫环寒酸。”老李也觉得自己的车和整个市场不协调,但有什么法子呢,卖,卖了。
蔚蓝色的跑狼车马上招引来一群人,老李的口气很硬,一千八,不二价。
“二百,怎么样?”有人给价了,是试探性质的。
老李觉得很冤,“你们睁大眼睛仔细瞧瞧,我这可是新车。”
“新车怎么了,未婚先孕的大姑娘即便结婚也只能是撅嘴的骡子卖个驴价。二百五怎么样?”
不识货的东西,你才二百五。老李鼻子里哼了一下,不屑跟他谈。
“这么新就卖,别是赃物吧。”有个人狐疑地盯着车。
老李怒不可遏,一把揪住那人的衣襟,“你要对你的话负责。”
“你急什么嘛,谁卖这么好的新车,除非吃饱了撑的。”
“我就是吃饱了撑的。”
到了散场,老李的车也没卖出去。只有一个人出到过一千元的高价,还是犹犹豫豫的,但马上被老李严词拒绝了。三个多月损失八百元,一天将近八元钱,自己还没傻疯呢。
再去乡下,老李没坐公交车,把车子径直骑到了弟弟家。侄子不计前嫌,马上欢天喜地地抓过自行车在院子里兜起了风。老李咬着嘴唇沉思不语,半晌,才对弟弟说,“孩子喜欢,你就给他买一辆吧。”
“家里哪有钱。你又不是不知道。”
“可以买辆旧的。比如……这辆。”老李的话音低得像蚊子哼。
弟弟愕然地看着他,“你是说,让我买你的车?”
老李清了清嗓子,“那什么,我送侄子辆车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只是……我的情况你也清楚……再者说,白送你东西你肯定跟我急,这样吧,一千五,打点孩子个欢心。”
“一千五!真是亲兄弟明算账,我还没有富裕到拿一千五去买穷乐心。”弟弟几步奔到自行车旁,一把拽下了自己的儿子,“兔崽子,过足瘾了吗?你太爷爷做了那么多年的财主也没蹬过一下洋车子。奢侈。”弟弟气冲冲地把侄子拉进了屋。老李望着突兀在院子里的自行车,对弟弟有意见了,一千五百元还不领情,那三百元的大窟窿,我还不知道怎么去填补呢。
有一天,老李突然想到了金花的黄金项链。那条项链已经买好几年了,金花只戴了几天就不戴了,说是外面时兴白金的。既然不愿意佩戴,放着就是闲置,闲置就是浪费。老李记得当时是金花自己去商场买的,花了三千六百元。黄金可不贬值呀,娘的,卖了它,有一半就够还车钱了。等金花上班时,老李翻出了金花盛首饰的小盒子,黄金项链稳稳地睡在盒子里。老李攥着项链心里有些酸楚,偷偷卖掉,金花会不会伤心?答案无疑是肯定的,女人是很重视那些链子啊坠子啊的。还是跟金花商量一下妥当。夜里,老李摸着金花已有褶皱的脖颈,“还是把项链戴上吧,光秃秃的。”金花一拨老李的手,“你看现在谁还戴黄金的,都戴白金的。”老李小心地说,“总不戴,扔在那里多可惜。”金花霍地坐起来,警觉地问,“你想干什么?我可告诉你,你休想打它的注意。”
老李才不管金花的态度呢,琢磨了两天后,他想出了一个绝妙的办法:偷梁换柱。他把项链带到了工艺品商场,很快就找到了一条跟自己手中那条黄金项链一模一样的仿制品,五十元。老李毫不犹豫地买下了,回家放到了首饰盒里。凭金花的智力和眼力不会发觉哪个是狸猫哪个是太子的。
老李兴冲冲地去了金店,把金花的项链举给了一个鉴定师,轻松地吐出一个字,“卖。”鉴定师接过来用眼瞄了瞄,“对不起,老师傅,这不是金的。”老李傻了,难道自己拿错了?仔细看了看,没错,是那条旧的。“你验验,验验。”老李执拗地要求。鉴定师笑了,“是不是金子还用验么?我干这行已经三十年了。”
老李好像一下子掉进了地窖,既而就愤愤不平了,妈的,狗日的金花蒙了我这么多年。当初说什么三千六百元,骗人哩。老李猛地记起金花买项链后不久,岳父家就开始盖倒房,一定是金花玩花活了。
一个月后,老李带着从朋友那里借得的四百元去了富豪车行。“先还这么多。以后一把还清。” 柴富已明显地不悦了,“老李,你这不是拿我打哈哈凑笑话么。行了,弟兄一场,余下的可要紧着手喽。” 老李羞愧地低着头,心里默念,柴狗,柴狗,你给我下了一个好套啊。
几天后,老李把蔚蓝色的跑狼车搬出了院子,对金花说,“你骑它去上班。”
“我?”金花不相信似的,“我骑它上班,还不跟骑你一样。”
“骑吧。我要是能让你骑,巴不得天天载着你。”老李把跑狼车推到金花怀里,心里说,你不骑,我那四百元不好报账啊。
第一次骑车金花就蹭破了一块漆,老李像自己被剐了一块肉,心疼得不住地摩挲。金花看见了,仿佛犯下了弥天大罪。
只骑了两天,金花说什么也不骑了,她说单位净丢自行车的。把车搬到办公室,领导又不让。
“怎么不让,屋里摆着跑狼车,多气派。他不让摆我让摆。”老李真把车子推进了屋里。
早晨起来,金花小心地问,“一千八的东西,就当个摆设供着了?”
老李嗫嚅了一下,没说出话来,呆呆地望着房顶出神。
这天金花下班回到家里,看到老李手舞足蹈地在包饺子,金花纳罕地问老李有什么喜事。老李兴高采烈地说,“柴富出了车祸,死了。他去催款,桑塔纳撞上大货车,车毁人亡。真的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啊。着什么急嘛,你一蹬腿,看看你的钱款谁还给。”
金花诧异地盯了老李一阵,说,“看你的神态,是想……”
老李仿佛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剥光了衣服,手足无措地僵在了那里。
以后一段时间老李常常偷偷溜到富豪车行附近,远远地窥视。有一天,噼里啪啦鞭炮响,一块大红匾额挂了上去,老李瞅了瞅,“鲲鹏电料超市”,哦,富豪车行易主了。
老李又开始骑车在县城里闲逛,去乡下的日子也不再去挤公交车。金花再也没有提过还钱的事,老李很是欣慰,妻子是通情达理的,她要再说还钱自己该是多么地尴尬。有一次老李遇到了柴富的遗孀,和那个妇人东拉西扯了半天,她只字未提自行车的事。老李不禁心花怒放,那妇人肯定不知情。柴富把那笔账带走了,永久地带走了。
这个月金花领回的工资少了三百元,原来是被扣了奖金。
“凭什么!”老李低低地吼了起来。
“迟到。你知道我那辆自行车快散了架,路上总出故障。”
老李发觉自己对不住妻子,自己优哉游哉地骑着跑狼车无所事事,而妻子费力地骑着破车上班挣钱。他叹了口气,“你还是骑跑狼车吧。”
“不,我骑它心里不安。”金花毅然决然地说。
下个月金花依旧因为迟到而被扣奖金。老李坐不住了,扣三百元,物业公司太苛刻了。三百元,可以买一千五百斤大白菜,得多大的一堆。三百元,可以买一千二百块蜂窝煤,码起来得多高。三百元,可以买一千八百个馅包子,啧啧,得吃多少顿。老李在金花倒休的时候偷偷找到了物业公司。
物业公司给老李查了查,金花一直没有被扣钱,非但没扣,上个月因工作出色,还多得了三十六元的奖金。
哦,妻子复杂了。
老李马上就给自己找到了答案,一定是岳父家要有什么行动了。对了,岳母曾经说过爱听《花为媒》,嘀咕了多少次要儿女们给她买台VCD。老李的气呼地一下窜上了脑顶,我们还在为温饱问题绞尽脑汁,您老人家有心有肠地追求丰富多彩的精神生活了。老李有气也不敢发泄,自己去乡下看老娘也在花着金花的钱啊。
半年后,金花把一千八百元递给了老李,“还账去吧。你那蓝狼都快成了土狼了。”
老李猛地省悟到金花的用心,眼角湿润了。金花上班后,老李独自坐在屋里,一下一下点着钞票,这是妻子的心血和汗水啊。就那么痛快地递给柴家么?老李踌躇了。老李抽出一张钱,啪地拍在茶几上,“给,死柴狗,这可是我妻子的卖命钱。”又抽出一张,啪地拍在茶几上,“给,死柴狗,我姓李的可是个讲信义的人。”啪啪啪,老李一鼓气把钱一张张全拍在了茶几上。老李瞅着自己红肿的手,好像那是柴富被打肿的脸。
晚上,金花问老李,“你去送钱,柴富的妻子说了什么?有没有怪罪我们还钱晚了?”
老李迟疑了一下,如实地说,“我,我还没去还。我不忍心用你的钱。”
金花火了,“你以为我愿意还啊。可做人要讲个信义。我苦着寒着,衣服没有一件漂亮的,首饰没有一件值钱的,还不就是要把这个家维持下去。欠账不还,还不让人戳烂你的老脸。”
老李鸡啄米似的点头,“别生气,别生气,明天我一定去还。”
第二天一早老李就骑着车出门了,他找到了一家正在招聘送水工的公司,没费多少话,老李就被聘用了,月薪六百元。老李马上就进入了工作状态,水桶牢牢地绑在蔚蓝色的跑狼车后架上,像盛开的偌大花朵。
路过一家金店,老李停下了车子,他摸着兜里的一千八百元钱,嘀咕了一下,“金花,三个月后,车钱我自己还。”
老李进了金店,高声吆喝着,“给我来一条项链,白金的。”
老李在服务员的参谋下选了一条白金项链,不算太重,但样子很漂亮。老李开始一张一张往外点钱,“给,给,给,我老李是什么样的人你们恐怕还不清楚,我是整个县城里最讲信义的。我老李还没做过口是心非过河拆桥背信弃义伤天害理的事。” 金店里的人惊讶地看着他,心无旁骛的老李一张张地点着钱,像卸下一块块大石头。
金花下班后,老李拿出白金项链笨手笨脚地给她戴,怯生生地说,“柴家寡妇少留了一百元,我顺便给你买了条仿制项链,跟真白金一样。虽说是假的,但代表着我对你的一片心,所以千万要爱惜,千万别送人,千万别丢了,千万别送人,千万别丢了,千万千万……”金花赧红了脸,继而喜极而泣,伏在老李怀里,“该死的,跟你结婚三十年,你也知道疼女人了。” 顶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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