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一只母鸡（翅膀）
当我被一枚石子绊倒溅满一地迟疑与踌躇
像幼年时候它将从舅母家里
借来的一小碗豆油
打翻在地
你
是怎样就从我记忆的长街
踽踽而来
由远及近
蹦跳着
而不是奔跑着
你的一只脚越来越清晰
在我的眼前
久远得恍若隔世
你与我同在一个农家小院
你和我由母亲一手抚养
我不用与你争宠
因为你是抱养
我才是亲生
你每晚卧于母亲亲手搭建的鸡棚
我夜夜躺在妈妈温暖的臂弯
是缺少了鸡妈妈的庇护吗
那夜一只黄鼬乘虚入棚
你从此用一条腿支撑
你的整个生命
你痛吗
我没见过你的眼泪
那时你正值青春发育期
你知道吗
母亲如此担忧
像自己的孩子生病时一样
牵肠挂肚
你竟奇迹般地成长着
对你来说
那仿佛和你出生一样自然而然
而不是一场近乎致命的灾难！
你就那样踽踽而行
蹦跳着
在鸡群之后
真的令人不敢相信
你生了第一个蛋
我从未告诉你母亲那个唏嘘呀
然后 你日出日落般
准时地每天一个蛋
而我总是从母亲那里索取
你对母亲的回报
不曾想象过
你为生一个蛋单腿屈伸
是否如母亲生我一般艰难
你终生没有拄双拐
没见你摔倒过
我四肢健全
却一直磕磕绊绊
那英唱：借我一双慧眼吧
我渴望拥有你那只坚韧的独脚
我没有料到
的的确确没有料到
二十多年后
我会在诺大一座城市的一隅
怀念一只母鸡及她的独脚
（你匆匆地从我生命中一闪即逝
我漫不经心地将你遗忘多年）
无论什么
只要它真实地存在过
某时某刻
就会以一种方式被怀念
并对某些事物产生影响
甚至灵魂
我深深地怀念你
——一只母鸡
你在我记忆的长街踽踽而行
由远及近
我透视着紧紧攫住土地的
骨骼分明的四个脚趾
它仿佛刺进我臂弯的静脉
为我的每一块肌肉注入
坚韧型维他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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