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奶、队长和翠花
小时侯,家里养过一只大花猫,据说比我的年纪还大。某天傍晚,大花猫出走以后,再也没有回来。姥姥说,猫是给自己找窝去了。从那以后,家里就没再养过小动物。我不怎么喜欢养小动物,也就对猫感点兴趣,别的像什么狗啊、鼠啊,随时随地都会让我起一身鸡皮疙瘩。朋友们没少笑话我。
那天,去同学家吃饭,见他们家餐桌上摆放了一个很别致的鱼缸,煞是喜欢,就央求同学把那只鱼缸送给我,同学不干,但被我缠得没办法,小手一挥,鱼缸就归我了。
回去倒了满满的一鱼缸水,没有放金鱼进去。他们说金鱼不好养,难伺候。有朋友来,看见空鱼缸说,哟,怎么是空的啊,你要是没用我抱走得了。
你省省吧,我赶紧说,还没来得及买呢。
第二天就直奔鱼市。金鱼不好养,咱就买便宜的,越便宜越好养,贵的鱼命金贵,死了老可惜。一块钱两条,一黑一红,倒也般配。
家里冷不丁多了点活动的东西,还真觉得新鲜。
金鱼在水里游着,大大的尾巴摇得鱼缸里平生多出一派神秘和梦幻。看见它们没心没肺地游个不停,那个风姿绰约、悠哉的劲,让人恨不得立刻变成鱼才心甘。
现在养什么东西都时兴起名,我也决定给它们起个名字。
和朋友在网上聊天,说买了两条金鱼。朋友说,恭喜恭喜,家里终于又有活的了。
是啊,我说,感觉很好,还起了名字。
叫什么?朋友问。
我说叫“二奶”。
朋友哈哈大笑,那更应该恭喜了,几天不见,有了这么大的进步,包起“二奶”来了。
与时俱进嘛。我也哈哈大笑。不过是好玩罢了。
养“二奶”一点也不轻松。两天一换水,三天一喂,还总担心它们随时抛弃我,绝尘而去。
要是不买鱼食就好了。那伙人一到家,不管谁,抓着鱼食就喂,涂炭生灵啊。他们前脚走,水里的那条黑金鱼接着就亮出了鱼肚白。
都说金鱼不知道饱,给多少就吃多少,撑死为止。我就不明白,你说,这么秀气的金鱼,为什么吃起来就没个完呢?那天,我一边心疼一边埋怨它们怎么就不知道饥饱呢。
我把它埋在了院子里。
朋友说我神经病,不就是一条金鱼吗?可整个一天我都觉得缺少什么似的。看见另外一条金鱼依然优雅地游者,我就奇怪,没了朋友,它就不心痛?
朋友告诉我,你应该再去买一条,否则这“二奶”名不副实了,再说一条金鱼不好养。我就又颠颠地跑去买了一条红色的金鱼,和那条幸存的一样。
这次我严格控制它们的进食量。看着它们欢畅地游着,我还是担心哪天它们就又不名不白地去了。
“二奶”真的不是好养的。
还没一个星期,先前买的那条金鱼就死了。第二天,另外的一条也死了。我把它们埋在了院子里,和那条先死的金鱼紧挨着。他们让我再买两条,便宜。我没听他们的。
鱼缸空在那里,我每天换一次水。清的水在灯光的照射下,波光粼粼,没了金鱼,水也怡然自乐,只是水透明得有点空空荡荡。
咦,你的“二奶”呢。没了二奶,来的人觉得很奇怪。
死了。
愚蠢的家伙,连个鱼都养不活。
不是我养不活,是二奶本来就难养。
你说也是,好好的鱼,干吗要给它们起这么时髦的名字。我应该知道二奶不是人人都能养的。
离开那个地方的时候,鱼缸又还给了同学。同学来电说买了条普通的鱼养着,养大了,等我回去吃,还说绝对是绿色食品,没有污染。.
我听了,感动得差点掉眼泪。
不养鱼后的某一天,去喝喜酒,亲戚说要送我条小狗,正宗的京巴狗。我怕狗,以前别说养狗,看见狗躲还来不及呢,好,这回自己养了。
不过狗着实可爱。我把它抱回家,唤它“队长”。天天队长长、队长短叫魂似地喊它,没几天它就习惯了,一喊队长就颠颠地跑来了,在你腿边噌啊噌地,一双大得随时都会掉下来的眼珠子,巴巴地看着你,让你哪个心疼啊。
队长比那“二奶”好伺候,有吃的就成。它还小,要喂牛奶,不吃馒头,我就买火腿肠给它吃,结果,毛病给惯出来了,一天没有火腿肠就绝食。
家里有个小动物是好,一回家,走那它跟那。不知是它想保护我还是我欠它吃的,跟个讨债鬼一样。
我打算锻炼它,学识字肯定不行了,不让它随地大小便总可以吧。每天一回家,队长在客厅、卧室犯下的累累罪行,惨不忍睹。打它吧,不舍得,不打呢?
不舍得打呀?他们说,好办,天天跟着它屁股后面收拾就行了。末了,他们很有经验地对我说,狗就是打出来的,不打不成器,跟人一样。
于是,看见队长随地大小便,我先把它抱到它的成绩面前,指着它的作品就开打。开始还老实,后来就跑,躲到床下面或者沙发下面,也不出来,呜呜地叫。不过每次训练完,我都会给它一段火腿肠,让它知道我不是故意打它的。后来,队长的记性还真长了。
时间长了,和队长有了感情,只要我一穿戴整齐,它就蹲在一边看着我不言语。但在关门的一刹那,它就开始叫啊喊啊,没个完。真不忍心,可我总不能天天抱着它去上班吧。
我一直以为我很坚强,发现自己脆弱,是在把它送人的那一刻,抱着它,忽然掉了泪。队长的大眼睛那么纯净、无邪,一动不动地躺在我怀里。我亲着它,这辈子我们也不会再见面了。也许它知道,在我离开的那一刹那,它开始叫个不停······
常常想起队长,知道它在别人家不会再像跟着我似的,饥一顿饱一顿。我有点后悔把它送给别人,我完全可以把它带走的,一时想不开,就这么没了。
看来我不适合养小动物,心太软,还伤神。
不过人寂寞的时候有事情做可以填补生活中的某一段空白。人是感情动物,和动物唯一的区别就是没有动物的单纯和忠诚,在谈感情的时候。
来北京后,好容易安顿下来。一起住的朋友建议买个东西喂。可以,我说,要喂你喂,我只参观。
晚上,朋友忽然说,我打算买条蛇养。我一听头皮都是炸的,什么,养蛇?你疯了?
蛇很小的。朋友笑着说,人家女孩子都敢喂,你怕什么。
随你便吧,我说,要喂你自己喂啊。
恩,他老老实实地说,其实我也怕蛇,不过越怕我越喂,以后就不怕了。
切,什么逻辑。
去官园市场,还真有卖蛇的,草蛇,跟小拇指一般粗,估计还没过冬眠期,怎么鼓捣都不动。还养金鱼吗?朋友问。我摇摇头,想起了“二奶”。
一路上,他拎着那条蛇,不时有女孩子回头看他,指指点点的。朋友很高兴,兴奋地说,哎,你看见没有,很多人看我。
别得意了,是看你手里的蛇。
我说这些女孩子怎么会对蛇感兴趣?
这算什么。他说,还有养蜥蜴的呢。
起个名字吧。
又要起名字?想起这几天看得黏糊的不得了的〈东北一家人〉。叫翠花如何?起个贱点的名字估计活的时间长一点。
朋友哈哈大笑,好啊,就叫翠花。
我说,这么冷血的动物,起个温柔的名字,以后对你就温柔了。
恩,那我以后就不怕它了。
他还认真了。
其实怎么可能呢?就像爱一个人,他的一切你不是都可以接受吗?可是有一天你失去了他,才明白原来你心爱的东西还会伤你伤得那么深。
翠花不吃不喝省事得很。朋友天天翠花、翠花叫春似地喊得闹心,没事趴那一看就是半天。我不以为然,不是不喜欢,是我总想起那句老话,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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