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野高粱 发表于 2007-6-26 17:57:27

醉酒

乍暖还寒。今年北方的春天似乎来的特别晚,已经过了惊蛰,人们还穿着厚厚的冬装。张天雷披着一件将校呢军大衣,一行四人,顶着呼呼的西北风和沙尘,缩着脖子,朝镇里最好的饭馆——三和饭店走去。

今天来的客人是县交通局的王副局长和孙科长,他们是为了镇里修公路的事情而来。多少年来,镇东南片五个村一直没通柏油路,为这事儿张天雷最近没少跑交通局。他暗下决心,一定要在自己离岗前办成这件事情。今天终于请动了二位尊神。上午镇里的书记、镇长陪着共同敲定了修路的资金问题,细节还没来得及谈,便急着走了。他们要去市里招商引资,尽管走时一再道歉,但看王副局长的表情,就知道已经不乐意了。现在有些领导就是这样,书记、镇长陪着就感觉重视,就高兴;反之就不乐意。张天雷好说歹说,才把他们留住。

张天雷今年五十岁,长得五大三粗,虎背熊腰,特别是那黑黑的脸膛和铜铃般的大眼,给人一种勇猛、刚烈的感觉。他担任副镇长已经十年,不仅工作泼辣大胆,埋头苦干,而且酒场上也是一条好汉。特别在为镇里和群众争取利益方面,更是敢打敢拼,敢于玩命,宁愿醉倒,也要把事情办成。人送外号“猛张飞。”一次领导喝酒喝得高兴,说:“一杯酒,多拨10万元。”话音未落,已经喝得差不多的张天雷,端起三两一杯的酒,就连干了三个,当时“现场直播”(镇里把喝醉了当场吐酒戏称为“现场直播。”),醉得不省人事。他的口头禅是“酒肉穿肠过,群众心中留。”

三和饭店,其实就是一个四合院,五间正房,八间厢房,里面进行了简单装修。现在乡镇办事,吃点喝点已经不算啥事,人们也能理解。否则,不定得罪哪路神仙,遇事拿捏你,到时候啥辙没有。他们走进预订的最好的单间,里面干净雅致。王副局长居中而坐,孙科长和张天河分居左右,同来的镇土地站长坐在外面。

又要大战一场了,尽管张天雷的胃口隐隐作痛,可还是抖擞精神,给大家斟满了酒。先上的两道菜是煮炸花生米和芥菜缨子熬小鱼,这是镇里的特色菜。对于王副局长他们这些吃惯了山珍海味、大鱼大肉的人来说,这些特色菜也许更对他们的胃口。接着上来的是家常豆腐和一盘野菜,这些都是张天雷精心安排的。别看他外表粗鲁,其实内心细着呢。现在镇里财政吃紧,就得少花钱,还得让领导高兴。他暗想:别再因为招待不周,坏了修路的大事儿!特别是修路的时间,今天说啥也得定下来,否则到了雨季,那就麻烦了,老百姓可都盼着呢!另外,他还有一件学校门口铺路的事想在酒桌上提。
张天雷本来粗腔大嗓,是个风风火火的人。此刻却诚惶诚恐地站起来,端着杯子说:“欢迎二位的光临,我代表书记和镇长敬你们一杯。”这样的场合他经历得多了,每次都加着小心,有时还把事情办砸。今天他又遇到了难题。

只见王副局长和孙科长面色阴沉,根本没有响应。张天雷摸了一下脸,知道他们对书记镇长还有气儿,这种尴尬场面,每次他都有办法化解。只见他喝了一口,放下自己的杯子,立刻给王副局长和孙科长分别端起来,双手捧着,诚恳地一再示意,他们这才接过去,勉强抿了一口,算是给了面子。张天雷赶紧拿起筷子让菜。

王副局长夹起一条小鱼,放在口里,嚼了一下,脸上忽然现出笑容,嘴里“嗯,嗯”着,用筷子指着菜,表示赞许。张天雷趁机站起来单独敬了王副局长一个酒,并跟他攀起了亲戚。他的一个表弟的媳妇,是王副局长妻子的叔伯侄女。表弟在县委当科长,王副局长知道这个亲戚,主动端起杯子跟他喝了一口。酒桌上的气氛开始活跃起来,大家推杯换盏,一边喝着,一边聊了起来。说起今年的沙尘暴,王副局长很生气,张天雷立刻附和着骂了起来“鸡巴天气,还让人活不活?赶明儿地球毁灭得了。”他边骂边给王副局长和孙科长点上了烟。他们的脸色渐渐阳光起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王副局长便以身体不适为由推脱喝酒。这是领导们惯用的伎俩,张天雷只得跟孙科长干了剩下的半杯酒。现在乡镇喝酒,一般都不用小杯,那小杯不过瘾,好在酒的度数一般都低,否则谁受的了?这几年为喝酒,张天雷经常和老婆背靠背,可有啥法子?为了把事情办成,有时就得豁出去,何况这次是为了百姓修路?张天雷知道,他今天又得醉一回了。

倒满酒后,张天雷又跟孙科长单独喝了一口,土地站长也适时地站起来,敬了孙科长一杯。屋子里烟雾缭绕,酒桌上的气氛也愈加浓烈。王副局长和孙科长的脸红了,话多了,嗓门也大了起来。张天雷趁机说起了“黄段子”。这是他的拿手好戏。通常在这样的场合,他都会使出这个杀手涧,以便在领导高兴的时候,趁机讨价还价。看王副局长和孙科长的眼泪都笑得掉了出来,张天雷提着的心这才彻底放了下来。他用力吸了两口烟,大脑高速运转着:是时候了,该提提修路的时间了,王副局长已经搬着自己的肩膀开始称兄道弟了。“王局长,”在乡镇称呼官职,一般都去掉副字。他点燃一支烟,问:“工程队啥时进场?”

“进场?”王副局长一愣,孙科长也纳闷地把筷子停在了半空。

“啊,修路呀。”张天雷揣着明白装胡涂。

王副局长这才明白过来,哈哈笑着说:“不是说好了等等再说吗?”

“我等的了,那老百姓等的了吗?”张天雷瞪起牛铃铛般的大眼,加重了语气。这时候该硬就得硬起来,这尺度他会拿捏。

果然,他们的脸上都现出了尴尬的表情。张天雷赶紧一笑,戏不能演过了,他接着说:“那就明天吧,我在镇里等着你们。”取法其上,得乎其中。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而且哭得声音越响,就越能排上号。这些张天雷有体会。

“明天可不行,已经跟别的镇定好了。”孙科长嘴快,抢着说。

“那就后天,”张天雷耍起浑来,哪有一天就把路修好了的?

王副局长看他较起真来,无奈的长出了一口气,沉吟了一会儿,说:“这样吧,给你们排第二号,半个月以后修。”

“一言为定,”张天雷要的就是这个结果,他端起酒杯,心里早已乐开了花,脸上却一点没有流露出来,他跟他们一一碰杯,然后一饮而尽。

看他一口把半杯酒干了,王副局长和孙科长也不情愿的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算是把这个事情初步定了下来。

张天雷又倒满了酒,现在不能追究他们喝多喝少,只能自己吃亏。看孙科长还要说话,他怕再出岔头,连忙又站起来说:“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来,共同起一个!”说完,他用眼示意土地站长。

站长心领神会,赶紧站起来,分别端起王副局长和孙科长的酒杯,递给他们。然后学着《鹿鼎记》中韦小宝的样子说:“君子一言,什……什么马难追……”也不知道他是哪国的?

王副局长扬起左手,示意不要再说下去,接着猛地一挥,说:“什么马也不追了。”说完,大家哈哈大笑,端起杯子,共同干了一口。

酒场上的气氛愈发活跃。

河蟹上来了,这在乡镇可是最好的菜了。虽然县里的客人来了,镇里一般都热情招待,但因为条件有限,其实也花不了几个钱。趁着王副局长高兴,张天雷又把给学校门口顺便铺点柏油的事情提了出来,为这事儿,校长已经找过他几次了。“就照兄弟说的办。”王副局长大手一挥,把板拍了。发了多少日子的愁,事情就这么简单地解决了。张天雷心里高兴,将酒杯高高的举起,“来,喝!”大家又把杯中酒干了。

这时孙科长站了起来,要敬东道主一杯。张天雷知道,人家已经反守为攻了,先是科长,随后是局长,谁敬都不能不喝,最后非喝多了不可!没办法,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有伸脖子挨宰的份儿了。孙科长一饮而尽,姿势相当标准。张天雷跟土地站长也站了起来,一口送了下去。孙科长开始倒酒。这时饭桌上主宾已经易位,根本用不着客气。王副局长接着站了起来,他脸红扑扑的,很显然被这酒场的气氛感染了:“我也谢谢东道主的盛情!”说完也把酒喝了进去,并把酒杯翻过来亮给大家看。还用说吗?赶紧干吧!否则王副局长一不高兴,又要罚酒了,可不能让他抓住把柄。

又一杯酒进肚,张天雷脸变成了猪肝色。此刻他头重脚轻,已经不胜酒力。但杯子不能空着,酒场上的规矩是,客人不说不喝,主人哪能不倒呢?土地站长给大家斟满酒后,借机走了。张天雷知道,他身体不好,恐怕已经扛不住了,剩下就看自己的了。那二位看来酒也差不多了,趁着明白,赶紧张罗个团圆酒,然后……,酒往上涌,脑袋涨得厉害,他站了起来,舌头有点僵硬,说:“咱,咱们来个团圆酒,欢迎二位下……下次……再……再来”说罢,摇摇晃晃,泼泼洒洒地举起酒杯。王副局长、孙科长一看差不多了,也端起杯子,站了起来,还没等碰杯,只见张天雷一抬手,一扬脖,剩下的半杯酒已经入肚,接着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往桌子上一扒,嘴一张,又一次“现场直播。”

红酒 发表于 2007-6-27 21:31:03

没喝红酒吧?

秋深似海 发表于 2007-12-21 10:46:24

红酒保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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