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朵向日葵      舒  欣
吃了晚饭，妻说，到外面散步吗？我便随了她去。妻从一个市属企业下了岗，自己摆了个书摊儿又黄了，找不着工作，每日在家“休闲”，寂寞是不用说的。初秋季节，去看庄稼吧。玉米田畔，空气又香又甜。土地真荣耀啊。千百年来不曾闲过，又有各种作物妆点着，充实而美丽。忽然看到一片向日葵，月光下黄得浓烈而深沉。妻说，采一朵吧，我便去采了一朵。采的是田边的，细小的一朵。
一路举着，回到家，插在花瓶里。妻坐在沙发上，凝视一会儿，说咱这小家真有点蓬荜生辉了。我说，就让她每日伴着你吧。
几日中，每晚回家，推开门，迎面扑见那朵向日葵，便感到一种灿烂和热烈。黄色真是所有颜色中最抢眼的呀！可喜的是，向日葵的生命力竟出奇的强，花瓶里的月季、石竹都枯萎了，向日葵却只有一点儿卷瓣儿。
便商量着，这朵枯了，再去采一朵。家里倒是养了几样花，只是都不出色。窗下的两颗月季，是妻摆摊儿时用一本讲养花的书跟旁边卖花的老太太换的，只是开花太慢，供不上插瓶。妻是爱花的人，跟卖花的老太太处得挺好，一本书两本书地换了十几盆花，有吊兰，有朱顶红，有茉莉，都是些普通的贫民花。还有一盆腎蕨，舒着长长的叶子，插花配叶最好了。我曾问过妻子，换那么多书，老太太有啥用，妻告诉我，老太太孤身一人，有点文化，比你爱看书。
忽然又想起南墙跟下的唐菖蒲，开了院灯去看，长长的、挺挺的茎，仍是不开花，一气之下，想拔掉，又舍不得。记得那天傍晚我去帮妻收摊儿，老远看到了书架子，却不见妻。到了摊儿前，才发现妻正蹲在地上捡什么。原来这天老太太弄来了一筐唐菖蒲，枝枝顶着水灵灵的花朵。老太太卖完花收摊儿走了，妻却发现地上遗下许多唐菖蒲的球根。妻一边捡着，一边向我解释，开的花真好看，只是不知道这小球发芽不？开花不？回到家埋到南墙跟下，不久发芽了，只是到现在，就是不开花。
几天后，向日葵无奈地枯萎了。一圈花瓣儿只剩下了三片。我和妻决定再去采一朵。一路上不住地说着向日葵的话题，原来我俩小时候都是很喜欢向日葵的，原来我俩都不明白向日葵是如何一天到晚向日的。它的根不能动，难道是脖子在不停地转？
到了田边，竟找不到矮小的了。又不能采大的，大的是要结果实的。我劝她算了，她却钻到向日葵们的中间去，一下子不见了。今晚没月亮，我有点儿毛。好一会儿，她出来了，手里竟举着两朵，都比上次那朵略大一些，妻说，是大棵的旁枝，结不了果儿的。
回到家，换掉前面的一朵，把两朵一起插入花瓶中，竟站不住，两朵花终不能向着一个方向，南辕北辙地不好看。原来花瓶的口太阔了。我说明日再买一个瓶吧，妻说，你是大款呀！转身拿剪刀到院里剪了两枝腎蕨和一朵月季簇拥着插进去，仍不行。原来向日葵的花朵是很沉的！
两人坐在沙发上发呆。此时，我觉出，妻的心是很苦的。
忽然妻站起来，捧着花瓶到院里去了。许久，回来了，双手捧着花瓶，重重地放在桌面上。妻的脸上溢着一层庄重，她告诉我，他把花瓶里装满了土，又灌满了水。果然，两朵向日葵终于都端端地站在花瓶中，一齐面朝着我俩了。我和妻都无声地笑了。
从此，这两朵向日葵就终日在家伴着妻，也妆点着我们贫寒的日子。 深情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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