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恋歌
1985年,父亲任教的冶金工业大学扩招,她家随学校搬迁到一个背面临山,校舍成阶梯形的规模更大更僻静的地方。由于住宅还在建设中,教员的家都被安置在学生宿舍的一楼。她家就在最高处那栋宿舍靠楼梯的两间房。厨房在楼房对面的空地上用竹片临时搭建的,非常简陋。她家刚安顿下来,楼上很快也住满了清一色的男生。
父亲工作总是变动,这是她家第五次的迁徙,她已习惯没有玩伴的日子。放了学,她看母亲在灶台忙活,总会进去聊上几句。而这个时候也是楼上最热闹的时间,吹、拉、弹、唱还有说话声不绝于耳,热烈欢快的声音,让她不由自主的向上张望,常常是不管父亲此时正在做着什么,他总能适时的从房间里弹出来,轻声地斥责她。
她长得高挑,两条长及腰际的麻花辫,随着她的步子在她的胸前后腰摆来晃去,泊来品着在匀称的身上,常常能让路人眼前一亮。她是一位寡言敏感的女孩,她清楚地感受到男生们灼热的目光,所以,大部分时间她总是低着头走路,偶尔目光被人捕捉到,便羞红了脸,头压的更低了。
本楼的学生喜欢就近看她家那台彩色的电视。每个周末她父亲就把电视搬到走廓,家门口就坐满了看电视的学生。她实在不便挤在这群男生当中,说到底她最怕迎来父亲严厉的目光。所以,周末,她更多的是呆在房里看自己想看的书。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总觉着有一双温柔专注的眼睛看着她,追逐着她,她象跌入了一泓深潭里,她的心没由来的慌乱,而她不敢回头也不会看目光的源头。
夏夜里的一个周末,天气出奇的闷热,刚沐浴的她,头发湿漉漉的,她没有象往常一样告诉母亲就单独去散步。她没敢跑远,选离家最近,也相对空旷的物理实验室楼前,晚上人去楼空,灯光昏暗,好在星稀月朗,且有一排排暗香涌动的月季相伴,漫步其间让人心旷神怡。
她又感觉到那如水的温柔,她的心仿佛漏跳了几拍,她的第一反应是夺路而逃,没等她找到路径,他已来到她的跟前。“别跑,不要怕!”是一个男孩子轻颤的声音在说话。“给你。”他猛地抓起住她的手,塞给她一样满是汗水的东西,她正要拒绝,他早就一溜烟的跑了。留给她的是宽宽的背影和那一袭薄荷的清香及氲氤在月季甜香里那异样的、慌乱的感觉。
别在辫梢上的两个发饰象极了两只随风舞动的蝴蝶,站在厨房门口,不用往上看她依然能感觉到楼上投射的那束别样的目光,他是否在想象,他是其中的一只蝴蝶呢?
她的物理成绩糟透了,父亲是恨铁不成钢,教授的过程总是演变成责骂。这一次她还是没有弄懂,父亲早就气的拂袖而去,而她棒着书,呜咽着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她不怪父亲,自从哥哥去世,父亲性情大变,脾气非常暴躁,母亲则常常躲开暗自流泪,她只恨自己太笨太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一声故意的轻咳,一回身,发现背后站着一位英俊迫人的男生,看样子并不比她大多少,长长的睫毛下一双黑而亮的大眼,手中棒着作业的男生,也不知立了多久,眼里满是怜惜。他把同学交的作业放在父亲的书案上,从她手里轻轻接过高一的物理书,“来,我教你。”她再一次闻到那熟悉的薄荷味,这一次她没有躲闪,只是说:“哦!你来了,终于。”他的脸一下子浮上了一丝宽慰的表情,很是温柔。
有一天,他手指微颤地指着她和一个男生的合影问“这是谁?”她小声地说:“我哥哥,他不在了。”他的心一阵抽痛,感觉她的泪怎么总也擦不完。
他总是复习到教室快关灯,才独自一人走回宿舍,每次经过她的房门,总会轻扣门扉,算是招呼。有时,她会打开房门把他让进来,问他习题。更多的时候他们只是对望并不说话。
父亲很欣慰也有些奇怪,女儿的物理成绩终于提高。然而,父亲也发现了他的存在,那天,父亲什么也没说,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就离开了。
好久没有听到轻扣门扉的声音,她忍不住每天夜里十点左右站在房前,终于等来了他的经过,他很深地看她一眼,他说:“你瘦了!”听到这句话,突然有些伤感,笑着向他点点头,伸出手来说:“进来吧!”他说:“不了,我要考试了。”“哦,知道了。”他们互看一眼,她微微的笑着。他,很深的眼睛,不知为什么那么深,叫人一下子有落水无力的感觉和悲伤。
住宅区建好后,父亲凭着老资格,很快就搬离学生宿舍。
每当夜里看书累了,她会倚在阳台,看满天繁星,看空寂的、通往校舍的小路,依然被温柔如水的目光环绕着,感觉却是更多的是无奈和忧伤,好几次冲出家门,看到的只是被风月拉长的影子。
又一学年结束了,她呆立阳台,看几场暴雨过后的一片狼籍,七月初的夏夜竟然有些寒意。
似乎有人招手,是的,她看到了,真是他,她连睡衣也没的换,趿着拖鞋飞快的冲入夜色里,他靠在树上,他在抽烟,看见她来,烟一丢,跨一步才停。
“来,跟我这边走。”她让他牵着手,并不说话,也不问他上哪,慢慢地走着,到了物理实验室的楼前,庭前盛放的月季被雨打的七零八落,空气中满是潮湿的味道。
“我毕业了,明天就离开学校了。”他停顿了一会,说:“你要快乐起来,好吗?”她面无表情地说:“终于还是走了。”他有些激动,大声说:“不要用这样的表情和我说话,你还小,还小。”然后,他俯下身,手指游走在她的唇瓣间,“真想看着你长大,快乐地长大。”她说:“那么,你就等我长大吧!”“可是,你是不能离开你的父母的,对吧!”“是!”她说。
“很晚了,我送你回家吧!”他故做轻松地说。“不走,我留下来陪你一晚吧。”他轻轻捏了一下她的鼻尖,哽咽地说:“傻女孩,你知道你说什么吗?””我不走!”“快走!再晚你父母就要出来找你了。”他轻推她。她哭着狂叫着说:“就让他们找吧!”他拚命拉她,拽她,她就是不走、不走!就这么对着、僵着、站着看不清他的脸,除了那双眼睛。风吹过来,反面吹过来,吹翻了她的长发,他伸手拂了一下,将盖住的眼光再度与他交缠。她看到他竟然落泪了,泪水沿着高挺的鼻翼缓缓地落下。她慌了,说:“你怎么了?”他说:“我该拿你怎么办?”“你不要哭,我走就是。”
怎么走回家不记得了。只记得风很大,也急,快到楼梯口的时候,他轻轻地替她擦拭眼角的泪水,抚摸她的脸、头发,与迎候在门口的她的父亲深深地对望一眼,狠狠地转过身走了。
她看着他走着、转了弯,消失了,那份疼痛,像一把弯刀,一直割,一直割个不停。 好细腻的情感流露!文笔流畅。把一篇散文写的如诗如画。是文章打动了我,还是文中的女孩打动了我?斩不断,理还乱! 看这篇文章开头让我想起来,小的时候刚懂事,那个时候家给我的印象,因为在部队医院,80年代初北京也只是刚刚开始建设,一切多时那么的简单,虽然渐渐的印象越来越模糊,但依稀还记得那套一室的房子,记得大院门口两侧绿绿的梧桐树,记得五分钱一根的小豆冰棍还有那些儿时最快乐的玩伴...... 感情真挚、人物刻画的很突出,呵呵,我是第二个被感动的,有些事情真得很难忘记,时间并不能让一些执拗的人放弃回忆。 看别人写的文章短小精悍,总怀疑自己是不是过于罗嗦,龙哥的评述是对我的一种鼓励。少女情怀都是诗,愿情窦初开的感觉可以带给大家一点感动! 看到一半时,忘了是在看贴子。写得真好 如果再回到从前? 每个人都有一本自己的故事!倪萍写日子!宋单单写月子!有时间我也写本书叫过着日子期待月子等待伺候月子的人!呵呵! 青涩的爱情
永远的回忆
美好的事情
好象能给人带到真正的意境之中似的!!! 作者驾驭文字的能力好强啊,内容真挚细腻感人,让人的感觉随着作者的笔锋游走,也为文中主人公的结局唏嘘不已。
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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