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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观当今大势,落后贫穷的农民大国才刚刚呈崛起之势,还难以萌生更多高雅,这坦荡大理好理解。但如果把雅与杨树相联系,就好像把相隔十万八千里的事物硬捏在一起。
我,不惧文虻负山,还真有“捏”的想法。
诚然,这要借助于自己的一些回忆。
我记得,家住农村时,我家曾经有过一棵大杨树。
那时,家宅西边不远的地方有一片园子。园子的北侧是一个用高粱秸秆圈成的小院,里面有猪圈和几畦小菜。园子南半部,每年都种些小麦、玉米等,作为从生产队分粮之外的一个补充。而大杨树,就位于这园子的最南端。
当时,我还在上小学。学外时间,我经常跟妈妈一起,抬着一桶猪食去园子喂猪,或是在园子里劳动。所以,我对这棵大杨树非常熟悉。
沿着时光的隧道,一下追溯到三十多年前,我的眼前又展现出这棵大杨树的情景来。哦,似画像,似影视,似幻觉。影像与思维交织,不断延展着,升腾着,渐渐地,生成一个全新的概念。
茅盾先生在“四海翻腾”、“五洲震荡”的时代,将杨树比喻成“一排排威严的哨兵”,曾经打动众多国人之心,也令我倍感钦佩。而现在,我更想从另一角度说的是,我家的大杨树可不同于哨兵,它呀,是一位呼应世界与时代变化的“雅士”,我称之为“杨树雅士”。
你看?——
它,长相上精成“帅哥”
大杨树虽然不比杨柳的婀娜多姿和木棉的姹紫嫣红,却也帅气。它是魁梧的,其底部胸径达1米左右,约有两人合抱粗。论个头,是高个儿,远比近处邻居的柳树、榆树、椿树高,大约有30多米呢。喜鹊每次来到园子附近报喜,总是直接落向大杨树,根据“喜鹊站高枝”的民谚也可推知它的高度出众。树干表面基本细滑,少有粗糙之处。下粗上细,渐次均匀过渡,顶尖直刺云空。树冠枝叶稠密,圆周规整,既无臃肿之像,也不旁逸斜出,近前仰观,真像一把撑开的大伞。其小枝具有娇小顶芽,近苞似蕊,单叶互生,近似圆形。或许是中尼采之言,吸入高上气息得以精神换发,或许是赢得高贵己自知,大杨树总是那样气质高洁,风貌卓然。远远望去,垂直挺拔,巍然屹立,端庄潇洒,清秀俊逸。沐甘霖,干洁枝爽;披霞光,体绚影长。杨树旁边的几棵小树,像是大树底下几棵草,有的仰视其高,有的俯首致敬;大树南部生产队麦田里的麦子,也似乎甘做以杨树为主角的油画背景,微风下波动着附和。这一切使得大杨树更显得风度翩翩,从而赢得村民们的赞誉。有了这位“帅哥”,我家的园子就有了雅士迎门,就有了显著的旗帜,从此不仅不再寂寞,而且增添了令人羡慕的景致和灵气。
它,生活上有序有节
自然界变化有着无穷的内在的秩序奥秘,大杨树纳天地精气,成为这自然秩序之英华。在它附近,有一口老井,大杨树与之终日相伴。杨树守卫老井,老井滋润杨树;树凸其高,井现其深。真是一种天然的和谐! 每当春风报晓,大杨树便萌生出一叶叶嫩得像刚孵出壳的毛茸茸小鸭般的芽瓣,渐次演化,直到全绿,饱满鲜亮;每当夏季到来,雨打杨叶声声,杨树枝叶茂盛,呈现大如华盖的蓬勃气势;到了秋风送凉,杨树叶子飘落纷纷,十分灿然炫目;再至冬雪盈空,雪压枝间,杨树枝干突兀,在寒风中倔强地伸向冷空。大杨树每一次变脸和换装,都是适应环境、随季节变换而有节奏地有韵律地展示风采,唱好角色。而且,让我一端详品味就惊诧的是,它喜阳光,就耐风寒;得水雨浇灌,就净气抗尘;任自由之风吹拂,就鼓掌致谢;得人栽育之恩,就快速生长,并胜任建筑材料、家具生产、胶合板、纤维板、造纸、火柴、筷子及包装业之广泛大用。这都是按自然法则“出牌”,讲究事理对应。不僵不乱,不温不火,温和中有快爽,矜持中有豪放,受益中有馈报,这是一种多么难得的理性之雅!自古来,哲人常说,人为自然立法,自然为人定律。我不太懂得这其中的哲学奥妙。具体到大杨树,我倒是常常忽略大自然的造化功能和父亲的辛勤有效管理,而宁愿相信这是大杨树本身的出息和争气。我对杨树的兴趣正是从这里开始的。
它,品格上崇正扬善
我家园子地面比南部生产队的庄稼地高好多,因此,园子南侧交界地带形成一个明显斜坡,大杨树正好长在这个坡面上。在此情况下,经住风吹雨打,特别是经住多年的西北风狂刮,独立的大杨树定力非凡,始终默默地、坚毅地诚守正身,正直本色丝毫没有改变。不像我们现在楼前的那棵杨树,只有两三年时间,就开始向东南方向倾斜。而这,恰是我家大杨树品格的真实写照。我以为,自然与社会具有某种明显的同一性。因而,大杨树在成长过程中,想必也会遇到种种“诱惑”袭扰,例如,杨柳不分,应当像柳一样随风温柔摆动才美,“隔溪杨柳弱袅袅,恰似十五少女腰”;杨树本非名贵树木,没有资格扬眉吐气;在生态环境已开始遭到破坏的情势下实难“以德报怨”,等等。可大杨树颇像一位绅士,没有生气,甚至没有激动,只是把其它树物这些“诱惑”当作蛛丝一样轻轻抹去。于是,大杨树本身锤炼形成了品正根固、为善至用、荣辱不惊、无邪无畏的特性。记得有一次,我和父母正在园子里割麦子,突然,雷雨大作,一个惊雷打来,惊天动地。我猛地感到头上方有个极亮的火球,吓得我本能用双手捂头蹲在地上。雷过,我起身后才发现,约100米远处邻居家的老榆树树干中部被雷击折断,可我们的大杨树却十分安然。母亲讲过一句话,大致意思是,凡是与鬼妖混在一起或容藏类似无形有害物的树物都会招惹雷电打击的。如果母亲的话是对的,我想,我家大杨树高而无恙、临难不惊可能与它拒绝为邪恶遮风挡雨有关。正是:道善有天佑,品正威自彰。
它,灵性上宽容亲和
前人对杨树缺乏好感,以为淅沥之声多萧瑟,“白杨多悲风,萧萧愁杀人”。那其实是古人在多重压迫下“苦烦蚊声大、恨别鸟惊心”状况的反映。对于我家的大杨树而言,我绝无同感。所谓“风才至,叶如大雨声”,是树对风、对世界的应对和回响,对人实无悲怨。与大杨树近距离居住的乡亲曾跟我说起那大杨树的事:夜里有时听到雨声,起床披衣外看,发现房檐无湿,天并没有下雨,原来,是你家杨树在作声呢。我笑而心想,这与谢在杭《五杂组》里讲的毫无二致,那大概是大杨树对人的幽默吧! 因为在我的记忆里,大杨树既不悲凉,也不尽如《白杨礼赞》所讲的威武壮猛,它是乐观亲善的友好之树。那时,我们许多小伙伴周末来到它身边,有时追逐嬉戏,吵吵闹闹;有时唱歌;有时在树荫下划地行棋。更有甚者,我们不仅好奇地在它身上捕蝉,还相互比着往上爬,还往它身上乱扔石子和砖块。可它却无怨负载这一切,继续普降恩泽,一如既往地在炎热夏天为人们遮荫造凉,并给在附近休闲的人们带来“哗哗啦啦”的歌声。此情下,人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我是,与杨结善缘,相聚无定时;人是“绿杨树下养精神”,我是,心歌独放觅知音。那时候,每当我被评为“三好生”,或是受到老师表扬,就愿意到大杨树下,坐在地上,扬起头来望着杨树,让杨树同享我的自豪和快乐,此刻那哗啦啦的声音就像是杨树给予我的喝彩;每当我初步意识家里生活艰辛清苦和朦胧感觉到被人看不起的窘迫,我总是把大杨树看作自强不息与平和慰人的标志物和吉祥物,愿意到大杨树旁独自呆上一会儿。这时的大杨树哗啦啦、哗啦啦……,像歌声,像雨声,歌与雨柔和,润泽着我心灵的燥裂和干渴。相处时间长了,我和大杨树之间,渐渐成了灵性相通的好朋友,成了相互激励的跨类“友邦”。放学路上,抬眼望一下大杨树,向它挥挥手,就顿觉阴霾消散,气清心朗。
因上述缘由封大杨树“雅士”称号,即是认可它的杨树家族中具有良好内涵与价值的优秀代表身份。我知道,这是建立在个人情感和愿景基础上的结论,物我两相阅,境界各自知。其实,它也是杨树家族普通一员,从树群中脱出的一员,感动了我、让我了解杨树全貌和雅性的一员。即使是这样,它也不失其雅意。周作人先生曾经表露衷言:“树木里边我所喜欢的第一种是白杨”。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也为杨树雅性所折服。
我小时候不懂得大杨树精神,但是,一直把大杨树看作我以至全家的极大骄傲。
我印象深刻的是,有一次,小伙伴们聚在一起,就每个人家庭比长短、论高低,在可见的范围内,我实在没有什么可与人比,情急之下,就冒出一句:我家大杨树最高! 声音很响,调门也很高,它集中了我长时期酝酿的全部情感。
后来,村居扩展、街道调整,我家盖上了新房。但大杨树被伐被卖了。
闻听消息,我一口气跑到伐树现场,看看倒下的大杨树,话语没有脱口,泪水夺眶而出。
大杨树走了,它栽活到我心里。
人与万物归一。不管它走多久,它也是思念之线系住的风筝,绕心所动。
自全家搬到城里后,我很少再回村里,村居的许多故事忘记了,但仍记得大杨树;当时处理掉家里很多的破旧家具和零散的旧东西,具体都是哪些记不清了,对那“特殊财产”大杨树却记忆犹新。时至今日,时隔已远,可多年沧桑挡不住我清晰的回忆,而且多年阅历的增加和思想的沉淀,反倒使大杨树成了我的一种情结,我对大杨树的感情和认识也拥有了某种升华和凝重。
我的记忆挥不去大杨树,已经早就不是而且远远不是揪住其一般的交换价值和使用价值上的高下圆缺。事实上,它已是我心中的一首浪漫诗,一首高尚曲,一部启示录。
大杨树走了,它留下“雅义铭文”。
品读大杨树,感觉它是“隔类有教”的。在那“木草繁杂、良莠难分”的社会园地,大杨树成为了我们为人的标向和原则。每当我思考社会问题、并意识到贫困无产者达到“小康”后必以追求高雅为趋向时,我的“文明期望线”上,就有了大杨树的影子,就又闻大杨树“歌声”哗哗,而顿显雅意轰然。我确信,大杨树作为我家多年贫屈生活下不屈的象征,作为具有正直、上进、有序、亲和等“普类价值”的高雅秉性的凝结物,其形象、品格将永久鲜活,并将成为我家不可多得的能够延承的精神财富和特殊教材。
大杨树走了,它拥有宽广境界。
雅不以狭闭见意幽,却因通变添真贵。因而,我的杨树思绪也随悟性递进而由狭转阔。大杨树立于园子端头,不过是它狭小空间的展示,我观悟的大杨树的风采、微妙和启迪,也都只是杨树价值体系的“冰山一角”。在经济发展、生态平衡、社会和谐、民生幸福的宏大背景下,那大杨树应有更为广大的舞台,它应当繁衍为成方连片,应当走进西北沙漠,应当融入国民福祉。那样,它就会将其“大雅”写到浩瀚的大地苍穹,它的价值和意义,绝非我一家一人之利得所能比得了的。它的美妙与博大,绝非我陋识之胸所能容纳的了的。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我一经意识大杨树并非消失,而是形态和价值“转化”、“大化”,便开始祈庆其灵魂不朽。“窥斑见豹”,减轻了我思念的痛苦。
美国“宪法之父”杰斐逊当年的行动是,亲手将笔直高昂的伦巴底杨树栽种在宾夕法尼亚大街两侧;我的梦想则是,将大杨树之内涵,经理性洗涤后,超越时空,与众人共享。将那普通而高大的白杨树栽植到绿色昌生的民族现代文明的精神领地,让它在那里与春风互动,依然高雅伟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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