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篇（连载）

飞翔的鹰

[文 / 沁雨馨]2009-6-22

（1）乡情
“美丽的草原我的家，风吹绿草遍地花，彩蝶纷飞百鸟唱，一弯碧水映晚霞。骏马好似彩云朵，牛羊好似珍珠撒……”每当德德玛这首优美、豪迈的歌声响起时，我就会热血沸腾，心潮澎湃，思绪就会飞到那个遥远而陌生故乡。
故乡对在外的游子来说总有着难以割舍的情感，虽然我生在南方，长在海边。但对大草原却始终充满着无限的向往和深深的眷恋。这可能受父辈影响较深的缘故，亦或是这里就是我的根，这里有着血浓于水的乡情和亲情！听布仁巴雅尔唱“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我的泪便会盈了目。歌词里：“父亲曾经形容草原的清香，让他在天涯海角也从不相忘。母亲总爱描摹那大河浩荡，奔流在蒙古高原我遥远的家乡……”这是台湾女诗人席慕容的诗。当听着这首乡愁四溢深情的曲子时，就仿佛这词曲是专为我而谱写，父母的形象会立刻耸立在我的面前，使我的心久久难以平息……
正向诗人所叙说的那样，从小，父亲就给我讲草原的壮丽，大漠的辽阔、奔腾的骏马、蓊郁的云杉，茂盛的白桦林，飞禽走兽、草甸湖泊、西拉沐沦河、老哈河、漫山遍野的牛羊、贺兰山的壮观、淳厚的蒙古族风情、及那些流金岁月的战斗故事。而母亲则会给我讲草原旖旎的风光：森林茂密，蓝天如洗，白云悠悠，小溪流水，大野绿茵、水草肥美，百鸟飞翔、炊烟缕缕、牧歌声声。还有那鸟飞鱼跃的达里湖、花团锦簇的贡格尔草地、灯笼河，山花似锦，鸥鹭翔集。翁牛特，木叶山碧，水粼粼，杨柳成荫。红山湖，山光水色，锦鳞跃浪，还有浪漫的敖包相会……
父亲是从草原大漠走出的老兵，他的足迹踏遍了祖国的山山水水。无论走到那里，身在何方，他对故乡那片赤子之心永远没有变，故乡永远装在他的心里，那片湛蓝的天空是他永远的牵挂。父亲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故土难离，我想这里有他对故乡那份难舍难分的眷恋之情。父亲的童年是在马背上渡过的，从小跟随经商的爷爷奔驰在大草原上，练就了一身高超的骑术，为他以后在枪林弹雨中多次化险为夷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父亲是个军人，从参加革命生涯的那天起，他就把个人情感，生死置之度外，把自己的一生都贡献给了部队的国防事业。在爷爷病逝时，我的父亲因去执行特殊任务，没能回家给老人送终，使爷爷死不瞑目。父亲的一生都在忙碌工作，以至于在他离开人世时都没有时间再回草原。父亲是爷爷唯一的独子，尽管自爷爷病逝后，草原已没有了他的任何亲人，但他会用一种特殊的方式来纪念故乡。父亲身边有三件东西是他永远带在身边并珍藏的，那就是一条马鞭，一把战刀，一支驳克枪。
这三件宝是父亲戎马生涯的见证，是父亲视为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在我们家堂屋的正墙上永远挂着那条马鞭和战刀。我经常看到父亲抚摸那条马鞭和擦拭那把雪亮的战刀，眼睛里闪烁着深情和自豪的光芒。我知道这条马鞭跟随父亲走过了硝烟弥漫的战争年代，是他草原骑兵生涯留下的唯一纪念。这就是我父亲一个草原老兵特殊的思乡情怀。而母亲每隔几年就一定要回草原探望，母亲这里有太多的亲人。
父亲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还惦念着能再尝一次故乡的奶皮子，嚼一口脆香的炒米，喝一口酸甜的奶茶，这是他生命中最后的心愿，也是他对故土最后一次深情的眷恋。记得那时表哥千里迢迢背着奶制品赶来时，父亲已不能进食了，他只能闻闻这家乡的味道了。而母亲在最后的时刻想念的则是家乡的亲人。这就是父母对故乡至深的情怀，和深沉的爱……

飞翔的鹰

（2）大漠孤烟
四月的草原是沙尘暴肆虐的季节，在黄沙弥漫中我来到了这片魂牵梦萦的故土。这是我阔别46年来第一次回故里，表哥率领全家到车站迎接，其隆重令我感动。在见到了许多陌生的亲人后，立即被亲情所拥抱。家乡的父老乡亲，真诚、厚道、争先恐后邀请我去家中做客。我和他们彻夜长谈，谈论最多的是父母亲，每每谈到激动处令我嘘唏不止。
我的草原情结缘自父亲——一个从茫茫戈壁大漠走出的草原骑兵。许多年来我一直想追逐父亲的足迹走遍草原，今天这一愿望终于实现了。访亲探友告一段落后，我踏上了草原行。在亲人的安排下，我参观了喀喇沁亲王府，这是一座依山而建仿北京私家园林式的建筑，它经历了三百多年的风雨。王府的后面是花园，五座造型各异的凉亭，三座低栏平桥，潺潺流淌的泉水，环绕着叠石耸立的假山，一派江南园林景色。王府门前有九棵古榆，广场屹立着一字排开的十三座敖包。府内堂舍丹青斗彩；楼阁雕梁画栋。夏天，花苑姹紫嫣红、桦柏巍然参天，整座王府肃穆古雅，气势恢弘、处处体现着主人的华贵。
第二天，前往玉龙沙湖旅游区，它位于翁牛特境内。蜚声海内外的“中华第一龙”就出土在这里。翁牛特是蒙语，为“诸王、神圣”之意，是蒙古部落的名称，元代这里是成吉思汗四杰之首木华黎的封地，所在地叫“布日敦”汉语是“草木齐全”之意。这里最具特色的是沙漠、沙湖、沙松和响沙。是科尔沁沙地的一部分，有“八百里瀚海”之称。当我在驼铃声中骑着骆驼来到沙漠时，被眼前这浩瀚无边的茫茫大漠所震撼！王维的“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曾形象的描述了大漠苍茫辽阔，粗旷奇特的壮观景象。大漠带着几分冷然和压抑迎接了我，眼前这浩荡的沙海飞沙扬砾，茫茫的沙漠在压抑下沉默着，使整个沙漠充斥了一股萧杀之气，唯有那些孤零的砂岩，冷冷的瞪着这一切，似乎还在期待着这里能变的喧嚣和热闹。但令它感到绝望的却是“生命在砂砾下死亡，砂砾在生命下荒凉。”沙漠毕竟有着一种深厚的背景，浑厚的苍凉。望着眼前寸草不生，黄沙弥漫，热浪灼人的茫茫大漠，它冷然的注视着我，仿佛在显示着它的尊严和威风。在它的面前令我感到窒息和渺小。我从驼峰滚下，手捧如雪的沙砾，泪如泉涌……
骆驼喘着粗气艰难的跋涉着，我双手紧紧的抱着驼峰，任其颠簸摇摆，这巨大的家伙是那样的温顺，眼神有一种慈祥的光泽，令我动容。当翻过多个大沙丘，突然有一片绿洲呈现在眼前，这是个很大的沙湖，沙地中有一眼清泉，泉水喷出近1米高，在沙漠中积成湖。我来到近前，发现平地耸立起一座奇形怪状的石山，山上怪石和树木千姿百态，有鸽子石、鹌鹑石、蘑菇石、坛子石……个个活灵活现，惟妙惟肖。啊！这就是我魂牵梦萦的故乡。沙海，蓝天、白云、绿草、牛羊、我心中的天堂！我为祖国千姿百态，辽阔宽广的疆土而感到自豪和骄傲！
夜幕降临，一抹惨红的弯月高悬在天边。我们回到了“布日敦”。主人是位蒙族大汉，也是表哥的好朋友。他用蒙古族最高的礼节接待了我们。服务员先带我们参观了敖包，在敖包旁，我看见有一群小羔羊，毛白如雪，正在咩咩的叫着，非常可爱。我们来到最大的那座敖包里，包内宽大、明亮、气派，墙上悬挂着一代天骄成吉思汗的画像，还有一些蒙文条幅。我站在画像前，凝视着这位闻名中外的蒙古族英雄，看着他那庄严威武的神采，肃然起敬。这是一位打破东西方堡垒的千年伟人，是世界古今盖世之英雄，那铁骑横扫，金戈铁马传奇的人生令世人敬仰，我用最虔诚的敬意对这位受人仰慕的英雄鞠躬默哀。
晚宴开始，主人尽地主之谊，我们被主人那蒙古人豪放、爽朗、热情、风趣的个人魅力所感染。当一道道带着草原特色的菜肴端上了桌，其中有我熟悉的牛肉干、奶豆腐、奶皮子、炒米。我嚼着炒米，喝着奶茶，真切的感受到了家乡的味道。当高昂嘹亮的马头琴响起时，一队蒙古族小故娘身着彩色的服装，手捧雪白的哈达，载歌载舞，唱着祝酒歌为我们献哈达。我照着表哥的样子，躬身双手接过哈达挂在脖子上，又接过马奶酒，一口喝干，我一连喝了几杯，小姑娘还是一个劲的到酒，歌声也不停歇，令我诧异？看着我不知所措的神情，全场哄堂大笑，最后还是表哥给我解了围。
原来按蒙古族礼节，主人献哈达敬酒时，一般都是三杯酒。第一杯，感谢上苍的恩赐和客人的光临，第二杯为草原的繁荣感谢地母的馈赠，第三杯祝福大家吉祥如意。这真挚美好的敬意，客人必须愉快接受，应当右手接杯，左手在下侧护卫，然后左手捧杯，用右手无名指蘸酒，向上弹表示敬天，向下弹表示敬地，在自己额头上一抹表示敬亲朋好友，再一饮而尽，主人就会很高兴。如不胜酒力可以少饮，但不可拒绝接酒，更不能面有不悦或将酒洒掉，歌声不停酒不停，蒙古人认为你开怀畅饮，酩酊大醉，才是坦诚相见的朋友。我被这有趣的礼节逗的哈哈大笑，感叹蒙古人的豪爽气概。而后姑娘小伙跳起了舞蹈，望着眼前洁白的哈达，醇香的美酒，动听的歌喉，和优美的舞姿，我饱览了塞外草原迷人的风采，情不自禁也伴着音乐翩翩起舞，大家都为我鼓掌欢呼，我感到多年疲惫不堪的心灵在今天得到了彻底的释放。我的心就这么迂回舒缓，跳跃在马头琴的每一个音符上……
当主人把最后一道菜煮全羊端上桌时，我的思绪才在飞扬中嘎然而止。在得知桌上的煮全羊就是毡包旁那群小羔羊里的一只时，我的心顿时痉挛疼痛起来，我仿佛看到可怜的小羔羊，正用哀怨绝望的眼神咩咩的求我，突然有一种罪恶感充斥心间。看着别人正在那里大块朵颐，我的眼眶湿润了，我为这无辜的生灵悲泣，并为自然界“弱肉强食”的丛林生存法则而感到无奈，我甚至厌恶那些满嘴流涎吃的正欢的人。面对这盘在别人看来是天下最美味的佳肴，我却无法下筷，食欲顿消。
望着桌上丰盛的食物，我感叹人生无常而生灵也不例外，为什么上天在赋予生命的同时又不断的扼杀这无辜的生灵？我明知道这是一种自然规律，自然的就和白天与黑夜的轮转交替一样，但我还是无法释怀。别人都笑我是杞人忧天，多愁善感，我承认我是个很悲观的人，在人生这个大舞台上我扮演着微不足道的角色，面对接踵而至的灾难，砸的我晕头转向，几近崩溃。这么多年，貌似坚强的我，心灵却极脆弱，心，就象一个玻璃球，稍一碰就会碎裂，时常怀揣一颗易感的心，沿着一路的风风雨雨，走过清丽婉约的平仄伤感。一年年春愁秋恨的感慨，使我不忍触碰内心深处那根敏感的神经，心情长期处在失落伤感之中……
第二天，当我们离开“布日敦”时，好客的主人又用最圣洁的礼节欢送我们，小伙弹起马头琴，姑娘跳起蒙古舞，美酒敬了一杯又一杯，主人送了一程又一程，歌声一路，笑声一路，我永远记住了那首祝酒歌里的歌词：“远方的客人请你留下来”，歌声优美，意境深远……

飞翔的鹰

（3）故乡人
火车风驰电掣呼啸着向塞外飞驰，这巨大的家伙喘着粗气发出咣咚咣咚沉闷的响声。突然车轮撞击铁轨发出了一声巨响，一个趔趄紧急刹车，把我从睡梦中惊醒。我从中铺探出头撩起窗帘一角向外瞧去，看到火车正缓缓的驶入一小站。午夜的站台孑无人影，只有几盏昏暗的灯伫立在夜色里。火车在不知名的小站停留了有10分钟又继续北上。此时车厢里已静悄悄，刚才紧急刹车带来的一阵骚动已平息，人们又进入了梦乡。我借着车厢壁灯发出的光线瞅了瞅腕上的手表，刚好二点正。
七月下旬正是盛夏酷暑，这趟开往塞北边城的车没有空调，风扇在后半夜就停了电，列车员又把车窗关的很严，车厢里没有对流的空气很燥热。我躺在铺位上闷热难耐，下铺又传来很响的打鼾声，刺激着我敏感的大脑，使我蹍转翻侧难以继续入眠。尽管我下了轮船赶火车，非常劳累了，但脑子里装着事使我的心无法安静下来。我悄悄的下了铺，坐在通道坐位上，才稍感轻松点。一列火车从对面开来，呼啸着擦肩而过，激起了我心中焦虑的情绪。整座车厢静悄悄的，人们都沉入甜梦中，只有我一人坐在黑影里望着窗外茫茫的夜色陷入沉思……
我这次重返草原是为了我的二表嫂。昨天我接到电话，电话那端传来表嫂呜咽的啜泣声，我的心一紧，我说嫂子你可别吓我。嫂子告诉我她的病很重已下不来床了，活着没啥意义，还拖累了家人，现在最放心不下的是两个孩子。话语充盈着悲伤和绝望，令我为她揪心。放下电话我黯然神伤，我决定立即赶到嫂子的身边。我知道人在最绝望的时候会失去理智，会做傻事，所以我心急如焚。我立马订票，顾不上没铺位，第二天就踏上了北去的轮船。船上人非常多，连坐位都没有，我只好到船上的录像厅里买了张票伴着那些老掉了牙的电影度过了令人难熬的6个多小时。下了船我拖着行李箱马不停蹄奔赴火车站，到了车站刚好赶上检票，时间很紧凑。当我蹬上火车时已累的气喘嘘嘘了，所幸买到了一张中铺，才使我免除了火车上的劳累之苦，有了喘息的机会。
一抹亮色划破东方天际，我迎来了晨曦的第一道霞光。窗外一闪而过的田园景色我无暇顾及，思绪仍沉浸在回忆中。时光就如这飞驰而过的列车，转瞬几十年跨过去了。随着列车的急驰，表嫂的影子在我的脑海里也越来越明亮清晰起来。说来也怪，我和表嫂只见过两次面，但感情甚笃。第一次见面是十年前，表嫂到南方出差特意拐弯来山东看我，两个人的手终于在这碧海蓝天下握到了一起，这是我们自认识十多年来的第一次见面。说起和表嫂的交往要追溯到80年代初，那时通迅不象现在这么方便，也没有电话。和家乡联系只能通过写信。从我识字开始家中写信这一重担就落在了我的肩上。刚开始是母亲叙说，我原话照搬。再后来我就加进自己的语言。而回信的人往往是二表哥。到了八十年代初回信换了人，那就是二表嫂。我们就这样在信上认识了。我记得第一次表嫂给我写信就用了极其夸张的手法把我大大的表扬了一番，我也被表嫂那透着灵气的文彩而吸引。就这样书来信往彼此有了更深的了解，而越来越意气相投，竟成了无话不说的知心朋友。表嫂是从草原深处走出来的蒙古族故娘，她在信上告诉我第一次扛着行李去上大学时，从没见过火车。当两个哥哥把她送到了天山时（这是她第一次出门）竟稀里糊涂的上错了往北开去的列车，离她所去读书的学校越来越远。当她身穿皮袄，脚蹬棉靴、笨手笨脚地扛着行李出现在还身着夏服的同学面前时，所有的人都围着她看，把她当成是天外来客了，令她非常尴尬难堪，整个一个傻妞啊！我被她幽默的话逗的哈哈大笑。我能想象出一个从没出过家门又第一次离家走到这么远的蒙族少女的心情。大学毕业后表嫂分到了这个有着众多少数民族的城市，并当上了一名刑警（很少有女刑警）从她英姿飒爽的玉照上我看得出她神彩飞扬，很令我羡慕不已。表嫂告诉我，她要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要努力工作，要改变自己的命运。这么多年表嫂实现了自己的愿望，她立过三次二等功，六次三等功，大案特案办过数起。曾被评为全国模范**。从一个少不更事的傻故娘成长为一个有着丰富经历的优秀**，表嫂完成了由丑小鸭到白天鹅的蜕变。无疑表嫂的奋斗是成功的，她付出了太多的艰辛和汗水。牺牲了太多个人情感。她巾帼不让须眉，在单位里男同胞都称她为铁牛。她风风火火的办案，整宵整宵的整理材料，表嫂说总有使不完的劲。在付出的同时表嫂也得到了收获，她成为局里第一个被提拔起来的女干部。和男同胞平起平坐，这在少数民族地区可是不简单。她曾是地级市110中心的主任，叱咤风云的指挥着辖区内所有的110捍卫着城市的安全。为了事业她宁肯牺牲自己的生命，还是在她当刑警的时候，一次出现场，表嫂头部受了致命伤，虽然后来治好了，但却埋下了隐患。也是因为这个旧伤，表嫂离开了她热爱的刑侦工作而转行干行政。三年前表嫂的头部旧伤复发，严重压迫脑神经，引起中枢神经瘫痪，只得提前退休回家疗养。被评为国家三级伤残。上次我回草原时去看望她，那是我们的第二次见面。她病的已经不轻了，但还能坚持着陪我们聊天吃饭。她让我留下来多住些日子，但四月的草原正是沙尘暴天气，我适应不了干燥的气候，只呆了短短的七天。表嫂告诉我七月的草原是草长羊肥的季节，那时候的草原是最美的，我答应表嫂等到七月我还会重回草原。这就是我的表嫂——我最敬慕的人！
当我风尘赴赴的来到表嫂的床前时，我惊呆了。躺在床上的表嫂全身浮肿，药物的副作用使她整个人都变了形，手抖的厉害，连翻身都必须要人帮忙。精神上更是萎靡不振，昔日那双神彩飞扬的眸子里透着绝望和抑郁，那里还有一点过去那英姿飒爽的影子啊！看到表嫂被疾病折磨成这个样子，我的眼眶湿润了，我为表嫂难过心疼。但我不能让眼泪流下来，我知道这不是流泪的时候，此时用任何安慰的话都显得苍白无力，她现在最需要的是精神鼓励，而不是怜悯和哭泣。我只能轻轻的对表嫂说，世界上那个最悲惨最痛苦最不幸的人就站在你的面前，看看我你也一定要坚强起来啊！起码在这个世界上你还有两个孩子在喊妈妈，还有表哥那么爱你，尽心尽力地在照顾你，做为女人你应该是很幸福的，为了孩子你也应该活下去。听了我的话表嫂的情绪平缓了下来，我们都黯然无语。我在表嫂家住了下来，跟她进行了促膝谈心，我发现表嫂最致命的病是在心里，而非躯体。我建议表嫂看看心里医生，表嫂听从了我的建议，吃了医生给开的抗抑郁药，几天后她的心情变的渐渐开朗起来了。不再那么颓废了。看来人的精神很重要，心情一好似乎病也减轻了不少。表嫂有个85岁的老父亲每隔两天就会过来看她，看到表嫂的心情好起来，老人家高兴啊！并连声的谢我，说表嫂谁的话都不听，只有你能说通她，你比医生还管用。听着老人家的话我很惭愧，其实对于表嫂的心情我是理解的，因为我也是从最落魄最抑郁的状态中走过来的人。我知道那久病床前无奈绝望的心情。所以我急急的赶来，就是要用我的亲身经历和体会去和表嫂进行沟通并说服她。大家都夸我是世界上最坚强的人，但我知道貌似坚强的我，其实心灵极度脆弱，怀里就象揣着一个玻璃球，一碰就碎。但最近心境起了变化，特别是自见表嫂以后，我才感觉到世界上什么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人的生命和健康。我对表嫂说我们都一定要好好地活着，你有最疼你的老父亲，有可爱聪明的两个儿子，更重要的是有表哥不离不弃对你无微不止的关爱，人生何所求？真的让我羡慕。表嫂也很感概的对我说，她这一辈子只做对了一件事，那就是选对了人。表嫂还跟我说，当她躺在病床上才感觉到什么名利呀，地位呀，金钱呀统统都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有个真心实意对你好的人，有个健康的身体。但当意识到这一点时往往为时已晚，过去只顾忙工作，对亲人关爱不够，总以为退休以后再关心也不晚。对身体也不知道爱惜，拼命的干工作，那里危险往那里冲，累死也不下火线，说着这些话表嫂的眼眶湿润了，我理解表嫂的心情，她对家人怀有一颗愧疚的心。表嫂说现在她感到最对不起的是表哥，没有表哥以往的支持，没有表哥现在给予的关爱，她绝对活不到今天。话语间充满着对表哥的感激和深深的依恋。
我理解表嫂对表哥的感情，我曾问过表哥为什么要对表嫂这么好，我以为表哥定会说出惊世骇俗的豪言壮语（表哥是个文人），但表哥却说了一句令我膛目结舌的话：“这是我两个儿子的妈啊！”我愕然？同时又被这句话深深的感动了，多么朴实的话语啊，这句看似普通的话却饱含着人世间最真挚最朴素的感情。那就是生死相依，患难与共的一种情。这情就叫爱，这爱能感天动地，会使世俗那些“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的凡夫俗子自惭形秽。世上不乏真正的爱情，但却少有纯粹的爱，在人的一生中不乏锦上添花，但却少有雪中送炭。爱一个人可以心甘情愿为之付出，而且在最艰难困苦的时候能相依相偎，相濡以沫，不离不弃，这才是一种纯粹的爱！这才是人世间的真情。表哥用实际行动诠释了爱情的真谛。我真心的祝福表嫂得到了真爱！

飞翔的鹰

（4）父亲的马鞭
父亲有条马鞭。这条马鞭用马尾鬃制成。马鞭长60公分，手柄用棕色牛皮包裹，鞭梢编织着麻花辫。马鞭油光锃亮，用手摸如丝绸般光滑。这条马鞭伴随父亲走过了硝烟弥漫的战争年代，从茫茫戈壁大漠走遍了大半个中国。也是父亲戎马生涯的见证。是父亲视为最珍贵的物品。
　　说起这条马鞭的来历，还要追溯到祖父。父亲出生在内蒙古大草原，生身父亲是汉人，出生时母即病逝。那年草原正流行瘟疫，死亡在威胁着每个家庭。为了活命，亲生父亲只好带上大儿子去逃命，撇下这个傲傲待哺的小婴儿。因为他明白即使带着婴儿去逃命，没有奶水也是活不了的。婴儿被送往一佃户家中，这是一个非常贫穷的人家，自己没有儿女，就把这婴儿当成心肝宝贝抚养。没有奶水，就用小米糊糊代替。倏忽一年，婴儿在佃户抚育下能扶着窗台站起来了，会格格的笑了，给这个贫穷的家带来了许多欢乐。
　　这年，婴儿嫁到远方的亲姑姑回乡省亲。当来到家乡才知道这里正遭受着灾祸，弟弟已家破人亡背井离乡，亲姑姑嘘唏不止。当听邻人说还撇下了个婴儿，姑姑转悲为喜，马上找到佃户家里，一眼看到婴儿，姑姑仿佛见到了弟弟。她抱起婴儿仔细端详，再也不忍放下。经过反复和佃户协商，把快1岁的婴儿抱回了家。就这样婴儿跟随亲姑姑来到草原深处的牧场。姑父是个蒙古族汉子，长年奔波在中蒙边境作生意，家境颇丰。姑父骑术高超，是草原著名的八大骑手之一。从此姑父母就把婴儿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姑父心地善良，性情豪爽，自己没生育儿女，把婴儿视为已出，疼爱至极，就象爱自己眼珠子一样呵护着婴儿，并从不让婴儿离开自己的视线。无论是在大草原上奔驰，还是穿越戈壁大漠到遥远的边境，走到那里都带着婴儿。辽阔的大草原是婴儿的家，奔驰的马背是婴儿的摇篮，得得的马蹄声是婴儿的催眠曲。湛蓝的苍穹是婴儿的被盖，父亲就这样在马背上一天天长大。五岁时，祖父送父亲到私塾去念书。闲暇时，就教父亲骑马打猎。所以父亲从小跟着祖父学了一身马上功夫，这为他以后出入枪林弹雨打下了良好的基础。父亲读了三年私塾又被祖父送到城里正规学堂念书。这一念不可收拾，父亲从县城一直读到省城，也正是在学校读书期间，9.18事变，东三省沦陷在日本的铁蹄下，人民流离失所。父亲热血青年，奋起投笔从戎，从此踏上了金戈铁马的军旅生涯。
　　消息传来，令祖父始料不及。他供儿子念书是想光宗耀祖，万万没想到父亲会丢下书本去打仗。这年头，兵荒马乱的，枪子可没长眼睛，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可怎么好？祖父在家中坐卧不安，急的象热锅上的蚂蚁。但鞭长莫及，只能望洋兴叹。那时父亲已参加了骑兵团，转战在草原。后来骑兵团回到了家乡一带，祖父得到消息骑着马连夜赶往父亲的驻扎地，他要劝阻儿子并带他回家。可遗憾的是，当他赶到时，骑兵团已经开拔。他沿着足迹追出100多里，最后失望至极，滚鞍下马，跪在草地上嚎啕大哭，任混沌的老泪打湿衣襟。他知道即使追上，儿子也不会跟着他回家。那时候奶奶已病逝。家中只剩祖父一人。祖父是又疼又恨，爱恨交织。面对即成的事实，祖父选择了自暴自弃，他沉溺于酗酒、抽大烟。最后把家底折腾光。
　　尽管这样，祖父内心深处时刻惦念儿子，他到处打听儿子的消息，辗转托人把自己用了半辈子的马鞭带给了儿子。当父亲拿到这条马鞭时，心情难以平静。父亲知道这条马鞭是祖父的心爱之物，是他骑手生涯的最高奖赏，它形影不离伴随祖父驰骋在草原大漠上。此刻父亲手托马鞭，感受到了那份沉甸甸的父爱，热泪盈眶。一个好的骑手，离不开一条好马鞭，父亲能体会到祖父对他的嘱托和良苦用意，这里承载着祖父的全部情感，父亲深感养父母对自己恩重如山。从此这条马鞭便跟随父亲踏上了征程，经历了血与火的战斗洗礼，走过了沟壑平仄的风雨春秋，穿越枪林弹雨，走遍了祖国的南疆北国……更神奇的是这条马鞭曾伴随父亲多次化险为夷，死里逃生。那腥风血雨的战争年代，有多少人失去了生命？我有三个表舅和父亲一起参军全部牺牲，但父亲却活了下来，这真是个奇迹。父亲身上有多处枪伤，有一枪从脖子穿过，如果再偏一点人就完了。有一枚弹片扎进了他的右耳，摧残了他的耳膜，从此右耳失聪。弹片无法取出永久留在了体内。还有一枪从掌心穿过，小时候我好奇，经常搬着父亲的手掌用小小的手指穿过那个洞玩耍。还问父亲疼不疼？我常想是否祖父这条马鞭有灵性，保估了父亲平安？
　　和平年代，这条马鞭完成了它的使命，终于解甲归田。无论父亲走到那里，搬过多少次家，什么都可以丢失，但这条马鞭被父亲视为珍宝带在身边，它永远高高的挂在我家堂屋的墙上。我经常看见父亲抚摸这条马鞭，脸上闪着柔和的光芒。那时我们少不更事，也不知道它的故事，对这条马鞭不以为然，甚至还怕它。因为父亲曾叮嘱我们谁都不准碰，那严肃的神情和语气令我们害怕。如果哥哥犯错，父亲会豪不留情的举起马鞭吓唬他。如果犯了严重的错误，鞭子就会落在他的身上，所以哥哥对这条马鞭恨之入骨，经常抬头望着墙上的马鞭，咬牙切齿的说，你等着，你等着……终于被他等来了报复马鞭的机会，一次父亲出差一走半年，哥哥故意对我和妹妹说，这条马鞭太可恶了，早晚鞭子也会落在你们身上。一想到鞭子抽人，我和妹妹就吓的发抖。哥哥见我俩被吓住了，就说不如咱们把它弄下来剪断算了。等爸爸回来就说拿下来玩坏的。我和妹妹都点了点头，说干就干，哥哥找来一把椅子，又摞上一个木凳，他指挥妹妹站上去够那条马鞭，因为是老式的房子，鞭子挂的很高。妹妹矮够不着，一翘脚连人带椅子都摔了下来，妹妹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哥哥说嘘！小点声别让妈妈听见，并说你真是个笨蛋，看我的。
　　这条马鞭终于被哥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弄了下来。我们赶紧找来剪子，可是任由我们怎么剪也剪不断，我们又用菜刀砍也砍不烂。看着这剪不断砍不烂的马鞭，哥哥急的满头大汗。最后哥哥说不如咱们把它丢了吧，我和妹妹都点了点头。丢那里好呢？哥哥说丢远点，让它永远别回咱们家。我们三人拿着马鞭悄悄的溜出了家，把它丢在了离家挺远的后山上。回到家里我们都很胆怯，怕被妈妈发现。尤其哥哥那几天特别乖，抢着去帮妈妈干活。母亲很忙，居然很长时间没发现。从此墙上没有了马鞭的威协，我们的神经都放松起来，尤其哥哥更是高枕无忧，放心大睡。可是好景不长，母亲要带着我们搬家，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少了马鞭，这一惊非同小可，母亲挨个问我们，哥哥急忙说不知道。母亲又问我和妹妹，我摇了摇头，妹妹说：“我们没有丢在后山。”就是这一句话露了馅，母亲气坏了，指着哥哥说，你爸爸回来怎么向他交待，母亲的这一句话，才使我们开始后怕起来，我们凭一时痛快把它丢了，谁也没去想父亲回来怎么办？尤其哥哥感到问题的严重，马上带着我们去后山找那条马鞭。尽管我们找遍了旮旯角落，那里还有马鞭的踪影？母亲望着我们只叹气。
　　这条马鞭就这样毁在我们几个黄毛小儿的手里。也是因为这条马鞭使从没对母亲发过火的父亲此生第一次对母亲大发雷霆，因为母亲为了保护我们把责任揽来自己承担。也是因为这条马鞭使哥哥与父亲结了怨，13岁小小的年龄带着满腔怨气去了千里之外的部队当了一名小兵。后来父亲才对我们讲起这条马鞭的来历……
　　许多年过去了，父亲过早的离开了我们，他为了部队的国防事业鞠躬尽瘁累死在岗位上，去时才56岁。每当想起父亲，我就会泪如雨下，我深深的理解了父亲对那条马鞭的感情。尤其哥哥更是后悔自责，恨自己年少不懂事，惹父亲伤心。我们都对这条马鞭抱悔终生，因为它使父亲带着遗憾离去。

飞翔的鹰

（5）母亲
母亲离开我们已经17年了。我还记得那是个寒冷的冬季，狂风肆虐，雪花飘飞，母亲的生命走到了尽头。弥留之际，我们兄妹四人围在她的床榻前，她只攥着我的手不放，我知道母亲最牵挂的是我。身为长女，自己的生活一直不顺，让母亲为**尽了心。我没让母亲过上安稳的晚年，是最大的不孝，还让她在走时不能瞑目，更是罪过。每当想起这些我就会泪湿衣襟，常陷在自责之中……
　　母亲是一个平凡的人，以至于在父亲的光环下母亲显得暗淡。母亲的一生都在给父亲当配角，正应了那句“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一定会站着一个伟大的女性”。母亲正是这样，她心甘情愿为父亲做出牺牲，从无怨言。说起父母亲的这段姻缘，充满着包办色彩。那时父亲参军打仗，祖父一直不甘心，他想如果给儿子说个媳妇就能把儿子拉回家，抱着这个想法，祖父开始为父亲物色对象。母亲的家是一个殷实的中农家庭，8岁时外婆病逝。外公是个有文化的老头，脑瓜好使，算盘打的滴溜转，小楷写的方方正正。还能作词赋诗，过年节时，经常给街坊邻居写对子。但他有一样不好，就是重男轻女。他供两个舅舅读书，唯独不让女儿读书。那时外公又娶了后老伴，后娘来后对母亲很苛刻，催促外公早点给女儿找婆家。祖父和外公两家沾亲带故，经人一说合，双方父母就定下了这门亲事。
　　那年祖父忽发重病，半瘫在床。辗转托人叫儿子回家。父亲正好在家乡一带活动，得到消息赶回家探望。在双方父母的安排下父亲和母亲见了一面。当时部队紧急，父亲马上就要归队，走时只对母亲说了一句话：“你要替我照顾好我父亲”。谁知父亲这一走就是八年。为了这一句话的承诺，18岁的母亲从外公家搬来照顾半瘫在床的祖父。那时革命搞的轰轰烈烈，母亲参加了村子里地下活动。因为是军属家，来往的部队都住在祖父家里，母亲跟那些搞革命的女干部学文化，学唱歌，挨家宣传，做了许多的革命工作。那些女干部都喜欢母亲，每次都动员母亲跟她们走。但母亲都婉言谢绝了。部队换了一茬又一茬。母亲有太多的机会去选择自己的道路，但她没有那样去做。我问过母亲为什么当时不跟着部队走，去走自己的路？母亲说，当时部队上那些女干部也对她说，把祖父丢给村里，军属家会有人照顾的。你也没结婚，不要死心眼了，跟我们走吧。可是母亲说：“做人不能这样，我即答应你父亲，就要遵守诺言”。
　　母亲在祖父家一呆就是八年，这其间父亲杳无音讯。母亲也年龄大起来了，别人都劝母亲快别傻了，这兵荒马乱的，也不知男人是死活，侍候一个瘫子耽误自己的青春不值。把老爷子丢下，别人谁也说不出什么来，反正你也尽了力了，再说你也没嫁给他家。但母亲丝毫不为所动。母亲对我说，你爷爷太可怜，如果我不照顾他，肯定会死，你父亲把他托付给我，是对我的信任。他在外面浴血奋战，我不能昧了良心呀。就这样母亲含辛茹苦尽心尽意的侍奉着祖父。八年后，全国解放了，终于盼回了父亲。当了官的父亲衣锦还乡，父亲实现了自己的诺言回来接祖父和那个只见过一面的姑娘。从此母亲跟随父亲走进了部队，走进了父亲的生活……
　　我常想，父亲对母亲的感情是感恩亦或爱情？我不知道。但父亲对母亲的那份情感却是真挚的，那种父唱妇随琴瑟和谐，是有目共睹的。尽管在外人看来，他们不般配。父亲气宇轩昂仪表不凡，即有军人的豪迈，又有文人的儒雅。而母亲没有文化，一个乡村姑娘。他们之间能产生爱情？这让许多人困惑不解。我想这里即有父亲高尚人格使然，也有母亲的美德魅力所在吧。母亲就这样跟随父亲一路走来。哥哥出生时正赶上部队有任务，父亲顾不上照顾母亲。产后第三天，母亲就抱着哥哥跟随部队行军。那时上级派了个通信员来帮着抱孩子，但母亲看着这个自己还是孩子的战士，怎敢让他抱哥哥？母亲只好自己抱着哥哥跟着部队走，也是这次，使母亲落下了腿脚胳膊痛的终身疾患。到老年时她饱受这种疾病的折磨。
　　有一年父亲的部队要去执行特殊任务，家属不能随队行动，要返乡等待。那时我已出生，母亲只好带着半瘫的爷爷哥哥和我，离开了四川重庆，去塞北边城投奔舅舅。在那个陌生的城市，母亲一个人用瘦弱的肩膀扛起全家生活的重担。一个女人即要侍奉一个瘫痪的老人，又有两个傲傲待哺的幼儿，那种艰辛可想而知。我不知母亲是怎样走过那段艰难岁月的，也不知她是用怎样的毅力来支撑这个家。两年后父亲执行任务归来，又马不停蹄被派往哈尔滨军工学院学习，这一去又是两年。学成归来，父亲被派往沿海边防部队。父亲深深理解母亲的不易，安定后第一件事就是来搬家。可这时我的爷爷已病入膏肓，他对父亲提出了一个要求，就是要死在家乡，死在那片生养他的大草原上。父亲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他对祖父的感情很深。他理解祖父的心愿，父亲只有选择依从。他只有再次拜托母亲回草原去照顾祖父。
　　这年母亲带着我们辗转重回了草原。在草原的两年里，祖父病情进入晚期，完全失去了自理能力，母亲衣不解带的精心照顾了两年，祖父最后带着满意的笑容走了，可母亲却累坏了身体……在弥留之际祖父想见父亲最后一面，但父亲却去了遥远的西藏执行任务，没能赶回来给他送终，令父亲终生遗憾。这就是军人的职业，忠孝不能两全。祖父去世后，我们全家终于回到了父亲的身边，从此有了安定的生活。母亲就是这样无怨无悔的支持父亲的事业，尽心尽力的照顾老人儿女，使父亲没有了后顾之忧，全心全意的去工作，成就了父亲的事业。父亲的荣耀离不开母亲的功劳，父亲经常这样对别人说。父亲工作很忙，经常下部队、野营训练、搞演习，家中大事小事全是母亲操劳，但奇怪的是，我从没听母亲对父亲有过一句抱怨的话。父亲更是对母亲疼爱有加，我从没见父亲对母亲发过火，更没见父亲不尊重母亲。有时我们惹母亲生气，父亲知道了一定会毫不留情的教训我们。他经常对下属说，我老伴对这个家庭贡献最大，她是个了不起的人。这就是我的母亲，一个平凡的女性，她没有多少文化，不懂得太多深奥的道理，但她怀有一颗天下最纯朴最善良的心。她把对丈夫对儿女的爱化为实际行动，无怨无悔、不求回报，默默的奉献了自己的一生。她用其人格魅力赢得了丈夫和儿女的尊重。她真是一个平凡而伟大的女性！
　　这么多年，母亲的美德在潜移默化的影响着我，也在激励着我去做人，做个好人。宁肯人负我，不许我负人，是我做人的原则。但现实和理想相差甚远，每每在现实中我被碰的头破血流，伤痕累累，好心得不到好报。母亲甚为我的境况担忧，为我伤心落泪、为我寝食难安。她多次对我说，是父母没帮我把好关，至使我活在痛苦中。其实母亲不必自责，这都是我的命运使然。性格即命运这话很对。自己过于懦弱的性格，过于善良的天性，又在错的时间遇见了错的人，这是我的最大不幸和悲哀，怨不得任何人。母亲就这样带着对我的牵挂和不舍在那个寒冷的冬季永远的走了，年仅62岁。留给我的是无尽的悔恨……

管儿

年仅62岁。留给我的是无尽的悔恨……

飞翔的鹰

感情真挚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