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四篇

快乐晓生

　　夜半温情

　　绿然　
　　
　　开着心爱的出租车，他往回走。每晚十点，如果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都是他下班的时间，有什么“活”也不去了。
　　通往小区的柏油路长长的，每天都要从这里走，很熟。
　　今天生意很不错，他的心情也不错。妻也许正等着吃饭呢。他知道，自己不回去妻是不会吃的。
　　正想着，他老远看见两个穿着入时的姑娘正在路边向他招手。他知道，又是“打的”的。到了近前，他慢慢停下车，打开车窗，礼貌地说：“对不起，等别的车吧，我该收车了。”谁知，还没容他说完，两个姑娘不由分说打开车门，一前一后地上了车。
　　他一怔，劫车吗？随即他嘴角一动，悄然乐了，两个文弱的姑娘能把自己怎样？而且，看她们的微笑，透着一定成分的友好，只是有点不易让人察觉的怪怪的表情。难道……不会吧？正想着，先上来的那个姑娘冲他一笑：“大哥，您就晚点收车，送我们一趟吧。您看，这时候在这儿我们上哪儿找车去？”确实，这条路上的车很少。只是……只是他实在是不想去了。可两个姑娘一言一语的，“我们多给路费。”“有钱都不赚？”“是不是想家里的那位了？”
　　听着这些善意的调侃，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两个姑娘要去的地方不远，他不忍心拒绝了，只好说：“好吧，送你们一程。”
　　两个姑娘立刻欢呼起来。他将车调转头，心想，这些女同胞，还真是可以。这两位不仅大方，还有点软中带硬的霸道。车在向前行驶。行车中，他无意窥视了一下后视镜中的她们，借着灯光，他发现两个姑娘正互相偷偷地乐，其中一个还轻轻捅了一下旁边的姑娘。他突然感觉她们要干什么，又隐隐觉得似曾相识。
　　一个姑娘冲着他的后背大声说：“大哥，好好开车啊，夜里道不得眼。哎，您开几年车了？”坏了，肯定是自己的窥探引起了姑娘的警觉，他马上目不斜视，规矩答道：“一年多了。”“您晚上一个人开车不寂寞吗？”“没什么。”另一个姑娘问：“不想夫人吗？”他下意识地回头瞥了她们一眼，“你们问这个干吗？”一个姑娘笑笑说，“要不，我们带你到别的地方玩玩，干脆我们去跳舞。”他听出话头不对，正色道：“对不起，我没有时间，也没有那雅兴，不能陪你们。”两个人愣了一下，立刻止住了话。不过，只过了一会儿，见他不吱声，两个姑娘话匣子又拉开了，虽然不是太过分，但满是亲昵，甚至有点猥狎。他突然一刹车，两个姑娘猝不及防，一下往前倾了过来。
　　幸好车不是太快。他把身子伏在方向盘上，侧着头看着窗外，凛然说道：“请二位下车。你们自己走。”两个姑娘整了整衣服，并不愠怒，“不把我们送到目的地，难道你不要媳妇了吗？”他见她们非但不下车，嘴上还没完没了，立马要开车往回走。这时，她们见他真生气了，一个姑娘忙拿出手机，轻轻拔了一个号，“晓华，我们到不了家了。”他一听，“嗯，晓华？”只听那个姑娘继续说：“晓华，你们那位真老实，对不起，我们信你了，不再为难他了。可你总得发号施令，让他把我们送回去吧！”
　　“活该！谁让你们恶作剧着。”电话中隐隐传出那熟悉笑声，他一头雾水地僵在了那里。这时，那个姑娘把手机递给他，他一听，真的是晓华，正是自己的那位。他有点疑惑，正要细问， 这时，那个姑娘又抢过手机，“还是我们坦白吧。”
　　原来，她们俩都是晓华的闺中密友。几个月前，晓华结婚时，两个姑娘曾说现在的男人都是得陇望蜀见异思迁，没一个好东西。晓华不同意她们的看法，夸说自己的那位就是坐怀不乱的好男人。两个姑娘辩不过晓华，只好暗定偷偷考验一下他，让晓华输得服服帖帖。这次，她们把晓华“诳”到了两人的宿舍，让她躲到幕后看一场二女对一男的“激情燃烧的岁月”。没想到“男主角”如此不配合，节目演成了自讨没趣的“失败大逃亡”。
　　听了两个人的解释，他全明白了，难怪看她们面熟，结婚典礼时肯定她们都参加了。他一笑：“好啊，原来这样。行了，既往不咎，下不为例。快说，晓华在哪？”一个姑娘说，“就在不远处，我们的宿舍。”于是他按照姑娘的指引来到了她们的宿舍。
　　当他和晓华手挽着手出来时，他的脸上洋溢着抑制不住的得意。晓华坐到了车上，脸上淌满了幸福。两个姑娘笑着向他们挥手，笑容中有些许的尴尬，但更多的是艳羡。
　　
　　
下棋
郭树宝

　　王局长是个棋迷，刚到新单位不过半月就和所有会下象棋的职工过了招，且每每凯旋而归，尤其是办公室赵主任和司机小张简直是不堪一击。王局长和职工下象棋一方面是以棋会友，另一方面是想通过下棋时聊天了解一下单位方方面面的情况。
　　今天是星期天，王局长值班，闲着无事，很想找人“将”上几局，但棋友们都有事出去了，剩下的几个小青年不会下象棋，扎在值班室打“升级”。而王局长对玩扑克不感兴趣，他在办公室里坐着看了会报纸，感到很憋闷，便来到了传达室，虽然上下班经常经过这里，但真正走进来还是头一次。
　　传达室老刘头看见王局长来了，连忙沏上了一杯热茶，问道：“王局，怎么没找人下一盘？”
　　“唉，赵主任和小张出去办事了，剩下的几个年轻人不会。”
　　“要不我陪您玩儿会儿?”
　　“您会下棋？”
　　“闲着没事解解闷儿，随便玩玩儿。”
　　王局长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当下二人摆好棋子，你跳马我出车混战在一起，只几个回合王局长便有些招架不住了，暗想到：“没想到老刘头的棋风还真凌厉，这盘要输给他。”又过了片刻，王局长看看没有回天之力只好推枰认输。
　　二人重新布阵，一边下棋一边聊天。王局长说：“老刘头，你的棋下的真好。”
　　“不行，差得远呢。”
　　“谦虚。”
　　“不是谦虚，赵主任和小张他们都比我强得多，他们去年曾拿过单位象棋比赛的冠亚军呢。”
　　“真的？”
　　“真的。”
　　王局长的手举着一颗棋子停在了半空中。
　　
　　
哥们儿
王国华
???? 我们这群人呼哗啦啦刚进公司大院，迎面走来一个人，惨白的一张脸，头顶半秃，嘴里叼着烟，一闪一闪地冒着火花。他目不斜视，直愣愣冲李经理跑过来，热烈地握手，拍肩膀，问：“老李，挺好呗？”李经理也热烈地跟他握手：“挺好挺好。最近忙吧？”“忙！脚打后脑勺，老黄这两天应酬特别多！一天睡不上一会儿觉。”
????? 两人在那里寒暄，我们在旁边瞅着。那人走后，有人顺嘴问道：“经理，这是你朋友？”“哦，他是黄董事长的司机，前两天在酒桌上认识的。”
???? 黄董事长是我们整个集团的一把手，手下像李经理这样的中层干部就有五六十个。但李经理长着一副笑面，和气，会说话，在众多经理中最显眼，第一次见面就会让人引为知己。
???? 又有人多嘴，带着戏谑的口气问：“这司机姓啥呀？”
???? 李经理打哈哈：“呵呵呵呵，不清楚，可能姓孙。”
???? 几天后的一个周末，我们部门聚会。大家觥筹交错，推杯换盏，非常开心。“我敬李经理一杯！感谢您的栽培！”新来的小女孩儿捧出一杯酒，李经理笑眯眯地接过杯子，一饮而尽。李经理是酒桌上的老大，人人都把矛头对准他，这让他很受用，频频点头，“好，不错，不错。”
????手机响了，李经理接起来：“喂，哪位？老孙？”他露出疑惑的表情，忽又豁然开朗：“......哦，你小子！在哪呢？哦......哦......，我们部门聚餐，不太方便，这么晚了，改成明天吧。噢，这样啊？......要不你过来吧，正好跟我们部门的人一起喝点儿。不想过来？哦，好，那我过去，马上过去，好，你等我。”
????? 桌上另外七个人大眼瞪小眼地瞅着李经理。他撂下电话，尴尬地抱拳：“对不起各位兄弟，我先退一步，你们接着喝，明天把票给我，我来报销！”
????? 能有多大事呢？
????? 我们很扫兴，但谁也不能跟自己的领导较真儿！
????? 第二天才听说，李经理昨晚陪黄董事长那个司机散心去了。那个司机和老婆吵架，心情郁闷，想找人喝酒，于是给李经理打电话。
????? 看来他是真把李经理当成哥们了。想像到俩人喝酒时推心置腹的样子，再想想李经理虚与委蛇的讪笑，我们都觉得可乐。
????? 此后，李经理办公室里经常出现那张惨白的脸，嘴里叼着烟，大大咧咧埋在沙发中，喷云吐雾。李经理笑眯眯地给他泡茶，在他对面摆一张椅子，认真听他挥着手讲。有人去找李经理办事，李经理如临大赦，非常热情地和来人聊啊聊，对方要走了，李经理依然恋恋不舍，拉着人家没话找话。
????? 那张惨白的脸像口香糖一样粘在沙发里。李经理去厕所的功夫，有人来找他，进门就问：“咦，人呢？”惨白的脸翘着嘴角，不屑的样子。有人问他：“李经理呢？”他恶狠狠地回答：“不知道！”来人出门就骂，哪里来的杂种！
????? 听说黄董事长下个月要退休了，我们都说，好！挺好的一件事！

刘大奎
芮广仪
　　
　　刘大奎过日子不成文儿，懒得拧绳儿，穷得还是住着老祖宗留下来的三间低矮的破瓦房，连修复的钱都没有，墙上的泥坯全都脱落，冬天，西北风像刀子一样使劲往屋里钻；夏天，每逢雨天，外头大下屋小下，外头不下屋还下。过了麦秋，大奎进城打工，一去半年一点音信也没有。
　　过年了，大奎回趟家，弄回一台29吋彩色电视机，放在靠北墙的两节柜上。
　　大奎爸不出好气地说：“让你打工挣钱为的是过日子，哪有闲钱买电视？”
　　大奎妈妈说：“城里的钱是那么好挣的？，得几年才能攒个电视钱？盖房娶媳妇咋办呢？”
　　上初中的妹妹听了爸妈的话，认为有理，不假思索地说：“那电视是我哥偷来的吧？”
　　大奎一笑：“看你说的，这是表兄给的。”
　　爸爸说：“大奎，咱穷是穷，可犯法的事咱不干。”
　　“爸，您放心吧！”大奎乐呵呵地说。
　　全家人疑惑的目光落在大奎的脸上。
　　“妈，快看电视吧，赵本山的小品！”大奎这样地说着，妈妈放下手中的活计，急忙坐在电视机前，与全家人坐在一起，看着春晚赵本山的小品《说事》，让他们笑得前仰后合，给大奎家增添了无比的喜庆气氛。妈妈说：“这人儿还是带色的，真好看！”大奎乐了。
　　大年初一，人们来给大奎的爸爸妈妈拜年。突然发现大奎家增添了一台彩色电视机，人们都很诧异，便议论纷纷不胫而走。有的说，三十好几了，连房子都盖不起，还有钱买彩电？有的说，他打工一年也攒不了一葫芦醋钱，都让他造了。就这还想盖房娶媳妇，做梦吧！还有地说，那彩电还不定咋来的呢！七嘴八舌地说啥的都有。
　　彪子说：“大奎跟我说是他姑表兄给他的。”
　　“玩去吧！他表兄有钱给他，表嫂还不给呢。”有人这样说。
　　“哪有那样的表兄，几千块钱的大彩电抄起来就给人？鬼才信呢！”
　　二顺说：“傻子才听他那套呢，依我说没准儿是他偷了人家的，大奎那小子干得出来。”
　　三棱子说：“走，上他家闻闻贼星味儿去！”
　　大奎听了没有在意。
　　这天，大奎去四哥家借铁锨，四哥迎出来说找找！四嫂却用鄙夷的眼光看了看大奎，一边说铁锨坏了一边趁大奎不备把铁锨藏了起来。可没想到这一举动恰好正被扭脸一咳嗽的大奎看见。大奎没言语，点颗烟就走了。
　　四嫂的举动让大奎动心了。回想这几天人们见了他都是擦肩而过敬而远之，仨一群俩一伙的窃窃私语背地里议论，不爱搭理他。就连自己的大爷也是另眼相看，没有了往日的真情。心想，他们都把我当成什么人儿了？我是偷谁了还是抢谁了，大奎想不通。大奎心里说：“我没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叫门！我大奎人穷志不短！”
　　初六那天，表兄来给大姑拜年。大奎哥俩正喝着酒，村里的治保主任领着两名治安员进来了。大奎爸撂下手中的活，就闯进屋里，骂道：“都是你王八蛋惹的祸，人家治安员都找上门来了，看你还有啥可说的？”
　　妹妹也跑进屋里说：“哥，这电视在哪偷的你可要跟治安员说实话呀。”
　　大奎马上站起来，不慌不忙的把治安员迎进屋，又是让酒，又是递烟，非常热情。
　　治安员说：“不用客气，你是叫刘大奎吗？”
　　“是，我是刘大奎.。”
　　“我们是找你核实一下这台电视机的事。”
　　爸爸一听电视机，气得浑身哆嗦开了，恨不得上去揍他一顿。
　　“电视机？电视机怎么了？”大奎惊讶地问。
　　治安员仔细看看柜上摆放着的彩色电视机说：“你的电视机是从哪里买的？”
　　“不是买的，是我表兄给我的。”大奎指着还端着酒杯的表兄理直气壮地说。
　　“对！是我给他的。”表兄把酒杯撂在桌子上说：“年前我花两万七买了一台液晶电视，这台电视就让大奎表弟过年回家时弄回来了，这不，这次来给大姑拜年，顺便把发票也给大奎带来了，预备保修的时候好用。”
　　治安员接过发票看了看说：“你是干什么的？”
　　表兄掏出印有“天明有限公司”总经理的工作证给治安员看。
　　治安员说：“是这样的，小宋庄丢了一台彩色电视机，也是这个牌子的。我们是执行公事，逐村逐户的核对一下。对不起，打扰了！”
　　刘大奎望着远去的治安员，看着眼前的爸妈，眼泪刷刷地像泉涌一样往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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