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的夜

欧阳晨风

在城市呆久了几乎没有夜的概念了。天空早已辨不出那淡淡的蓝色，而是一片雾蒙蒙的红色。在这样的夜空下，星星月亮更是难得见到一次。即使在午夜，外面仍是一片喧嚣，高昂的音乐，吼出的歌声，将夜振得一抖一抖的，令人心生烦闷。
　　一次去乡下探亲，由于路上耽搁，意外的在外面过了一夜，竟找到了久违的夜的感觉。
　　乡下的夜，如一块不饰雕琢的璞玉，由内而外散发出一种自然朴拙的的气息，渗透出丝丝凉意。周围是一片黑色，却又黑得清澈，黑得纯净，如水一般。夜空是一种深深的蓝色，很清晰，很自然的展现在眼前，衬得星星也更加晶莹闪亮。不似城里的夜空，故作矫情似的蒙着一片层厚厚的纱，沉闷浑浊。
　　乡下的夜是静谧的，偶尔几只蛐蛐耐不住寂寞便会扯着嗓子，鸣叫几声，证明自己的存在。夜的静谧，便如锦绸般被划裂，但又迅速合拢，不留一丝痕迹，只是显得更加静谧。
　　环膝独坐于夜里，夜的潮湿的空气，微凉的，慢慢渗透全身，安抚着燥热的灵魂，五官也通透敏锐了许多，甚至能捕捉到鸟儿梦里的呢喃的呓语和树叶轻微的呼吸声。
　　在这样的夜里。让我想起了十几年前，我还住在乡下奶奶家时的快乐无忧时光。
　　夏日的夜褪去了一天的闷热，忙了一天的农人们，三五成群的搬着小板凳，抱着席子，有说有笑地从家里出来，聚在村边的空地上纳凉。
　　夜里的风，从田里徐徐吹来，便带来了作物的清香，再这片清香里，妇人们欣喜地谈论着今年的收成，讨论着秋收后，给娃扯块布做件新衣裳，再割点肉，给男人打些酒，忙了一年，累的够呛，该好好慰劳慰劳他们了。剩下的钱存起来，准备将来把屋翻新成大瓦房，给娃娶媳妇。她们谈论着，喜悦不加掩饰地飞上眉梢。全然忘记了一天的疲劳，仿佛美好的图景就在眼前。
　　男人们则坐在另一边，灌着白酒，打着牌，高声吆喝着，毫无顾忌地开着玩笑，讲着粗俗的笑话，散发出一种朴实豪放的气息。
　　在这片凉夜里，最快乐的要数我们这些孩子了，白天在学校憋了一天，此时都尽情的疯跑，要把全天的精力都竭尽地释放出来，疯得过火了，便会猛地听到尖历的哭声，此时便会有个大人匆匆赶来，拉起哭得撕心裂肺的孩子，安慰几句，我们便又如麻雀般哄德散去玩了。夏日夜空里，飞舞着萤火虫，闪着绿莹莹的光，一明一暗地逗弄着我们，我们便用目光紧盯着不放，蹑手蹑脚地靠近，扑过去，在那一瞬，它又轻盈地飞开了，我们只能懊恼地跺脚，气自己的笨拙。一转眼，我们又握着手电，围着树转，去抓那些刚从土里爬出的知了幼虫，它们圆滚滚的，笨笨的，被手电一照，便呆呆地趴在树干上不动了，我们便轻而易举地将它们捉下，等着回家，让娘给烧烧，再撒上些盐花，美美地吃掉。烧熟的知了幼虫，喷香喷香的，夹着淡淡的炭香，不像城市里的羊肉串，几乎吃不出肉的味道，满口都是浓烈的孜然味儿。
　　回到城市，又处在那种没有白天与黑夜之分的环境中，童年在乡下夜里的那些回忆，就像烧熟的知了，透着淳朴的香气，时而飘进脑海里，勾起浓浓的谗意。何时才能再回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