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网上偶然看到了这篇帖子,忍不住转载。。。
作为纪念——写在竞赛保送被取消后作者:可怕的黎曼
我终于还是忍不住写这篇关于竞赛、保送的文章。想把已经逐渐远去的高中生活、竞赛生活写下来,毕竟那种生活、那种生活的滋味是今后的学弟学妹们再也无法感受的了。我不是什么奥赛大牛、金牌选手,甚至连进入省队都还差两名,没资格出来替竞赛保送被取消鸣冤。只是想祭奠那种生活方式。
竞赛因为保送而变味是不争的事实,我不相信在没有保送制度的前提下绵中这类学校还会那么卖力地搞竞赛班。不过这原本算是一种“变味”了的竞赛,却让我的高中生活乃至今后的全部生活都发生了根本转变。我的家乡在整个四川省都算是教育极度落后的地方,所以从小就是井底之蛙,学识少得可怜但由于在当地成绩还不错居然都颇为自满,也从来不敢去想在未来的高中自己要学那些大学的东西。初中毕业时考成都七中的普通班差了一大截,然后又运气很好地进入了绵中尖子班(本人入学成绩在班上的外地生中是倒数前几位)。当然,这里大家可以看出所谓的西南教育航母、全川第二的绵中距离真正的四川老大成七中差了多远。然后我又稀里糊涂地去上绵中的物理竞赛班。不因为别的,我就觉得自己对物理感兴趣。
刚开始的时候,其实没敢去想自己就要走保送这条路,记得那时跟妈妈打电话时还说,自己还是要以高考为主,竞赛保送就当做一种可遇不可求的东西吧。家里面也是觉得,像我这么差的基础,要走竞赛保送这种独木桥太危险了。但是自己还是逐渐开始花越来越多的时间在物理竞赛上面。那时,对于我这种毫无竞赛基础的人来说,物理竞赛确实比常规的那几门科目加起来都还难。我根本无法一下接受事实上是微积分、普物内容的所谓竞赛物理知识,何况竞赛题实际上比大学生做的普物题还难得多。物理竞赛,不仅要超前地学习本属于大学物理专业普物课程的知识,还要以这些知识去解那些大学生甚至研究生都不会做的普物题。(这一点我们已经在大学验证了,没搞过竞赛的大学生、研究生做普物难题的能力普遍不强,我不是说一味地做普物难题是对的,而是想说明这种难度。)那时的我,上竞赛课全是云里雾里的。当然,其实我们的老师水平也不是很高,也并没有真正地搞懂那些东西。记得第一次竞赛班考试,满分160,我很可怜地只考了71(或者72)的垫底分,班上第一考了140多,反正就是我连别人的一半都没有。这当然是我从来没遇到过的事情。不过那时心态很好,觉得本来自己基础就比别人差,慢慢来吧,不要太焦急。而且我就觉得我应该把竞赛这条路走下去,应该把物理学下去。也许已经开始爱上了这物理竞赛?
渐渐地,我终于开眼界了,高中生不是只能局限于高中那点知识。微积分、线性代数、普通物理等等等等,都应该进入我们的视野,甚至那些更高深的东西,四大力学、外微分形式、点集拓扑、复分析、微分几何,也许不能真正地很好地掌握,但都可以去了解去涉足去学习。其实物理竞赛不要求那么宽广的知识,不要求理解那么高深的理论,但是物理竞赛为高中生打开一扇窗:我们不仅可以学好高中的东西,还可以学好大一的微积分、普物,甚至能学更多更深更广的东西,竞赛就是一种思想解放,它让高中生的思想敢去高飞,飞向那些根本无关考试无关升学、真正属于真理属于快乐属于自由的东西。我开始看同济版的高数、漆安慎的力学这些简单易懂的大学教材,开始为理解极限、掌握积分而兴奋,开始认清牛顿力学那严整美妙的理论体系,开始体会到“引力质量=惯性质量”是件多么美妙的事情,开始从灵魂深处爱上物理,也开始明白科学的伟大精神——科学是为科学而科学,为宇宙之美而科学,不是为政治、经济、宗教、哲学而科学。也开始看出高中物理教学中那些蹩脚的地方,那些甚至根本不科学的地方,开始感到一种不为别人所理解的孤独,有多少人在嘲笑我“学微积分有什么用?难道买东西时还用微积分来算算要付的钱”,有多少人在批评这种“好高骛远”,又有多少人明白真正爱上物理、尊重科学而不仅是尊重科学给社会带来的功用是一种什么心境?我还是要告诉大家,爱科学是对科学深处、理性本真的痴迷,是对纯粹、深刻的理性美的爱慕,不是看着一个好看的东西(譬如小动物,譬如五彩缤纷的化学试剂、物理现象)觉得很好玩,更不是把科学纯粹当做是推动经济、实现政治目的的工具。科学不仅是现象,不仅是生产力,它首先是爱自然、爱自由、爱理性美,它的内容来源于现象所以科学也喜欢现象,它的作用足以导致工业革命所以它也是最伟大的生产力。我不相信一个没有了解、学习过不属于完全科普的物理(也包括高中物理)的人会真正地爱上物理,我们都是因为喜欢物理而学习物理,因为学习物理才可能真正地爱上物理。对物理的爱让我稍感孤独,也让我倍感温暖,这种温暖来自物理本身。 后来,在竞赛班的考试成绩也节节高升,到了第一学期结束时,总算是进入了竞赛班的前五名。这不到半年的时间,我从完全不懂高中知识,到学会了微积分和普物力学、进入了竞赛班前五名,自己也算比较满意吧。竞赛那种“解放思想”的作用越来越明显了,我开始敢把《西方哲学史》《小逻辑》这样的书摆在教室的课桌上,也开始看看《大学化学》《近代化学基础》以及一些数学竞赛书(虽然都看得不多)。有些人老说竞赛保送是不公平的,我却想说,如果没有竞赛,像我这样的人不可能获得这样的眼界,没有这样的眼界就更遑论后来学到的东西了。我获得这样的眼界是因为我来到了绵中,而绵中有竞赛班;我来到绵中是我初中努力的结果,绵中有竞赛班是竞赛可以保送的结果。我不明白这里面到底哪点不公平了,如果这都是不公平的了,那中学存在重点中学和一般中学这些就全是不公平的。甚至我觉得,如果没有竞赛,像我这样的人就不可能有这样的眼界,有这样眼界的人就只能是那些家庭条件本来就很不错的人,这又算不算更大的不公平?我可不可以理解为,社会只允许万分之一的人得到一件好东西,而不允许百分之一的人得到一件好东西?
竞赛的生活就这样过着,平时的课程也不能落下。绵中不允许搞竞赛的学生把常规成绩搞得太砸了。所以在紧张学习竞赛物理的同时,在满足我无限膨胀的课余爱好(比如哲学,又比如仙剑)的同时,也还要拿出所剩不多的时间应付常规课,高二那一年,我也勉勉强强地保持在年级前一百(绵中一个年级三千人),有次还幸运地考了前二十。关于学习的这一切如此平淡,生活只是让我多了几个朋友,有的是已然嵌入生活直至今日的至交。当然,高中的几年还必须提到秋筱岚,谢谢她。当然和她的故事发生在竞赛生活快要结束的高二下。
作为竞赛生,我们习惯着当大家放假离开学校以后,我们二三十个人留在学校“孤军奋战”。那些说竞赛付出的努力没有高考多的人,你们只是没有走过一段两年暑假都没回家的高中而已。不过,很多搞竞赛的人都会认为,竞赛班上的同学才是真正的哥们儿,这不是一般的朝夕相处,因为我们都是走在最独最独的独木桥上的兄弟。竞赛,从来没有因为参与的人远少于高考就变得不是独木桥,因为它范围内的学生总的来说还算比较优秀的,也包括一些极端优秀的,而它的机会又是如此之少,它的风险又是如此之大——高考考差点就是上一个稍差点的学校,而竞赛除了得一等奖就什么都不是。记得有个同学跟我说过,如果高考是一个赌博,那么竞赛就是豪赌一把。在这条独木桥上走着的人,自然就有种不同于其他的感情。而对于我,我们——09届绵中竞赛班学生,这种感情就更增加了一个内涵,缘于08年汶川大地震的内涵。
所有的绵中人一起经历了那次刻骨铭心的大地震,而在地震后十来天,在其他同学都还在家里和亲人在一起时,竞赛班的我们提前复课——因为再过几个月就是全国竞赛了。那是我高中三年乃至一生中最刻骨铭心的一段生活。上课的地方是在布满裂缝的通慧楼一楼,真正的布满裂缝,到处都是,有的地方拳头都能放进去,老师一个劲说这楼不会垮,但我们每一个人都胆战心惊。经常是做卷子做着做着,余震就来了,然后我们疯狂冲出教室跑到操场···尤其是那几次6级左右的余震,着实太吓人了。住则是住在帐篷里:学校用塑料帆布搭了一个大棚子,然后自己买帐篷(就是那些野外活动用的小帐篷)睡。张拓、罗欣和我三个人买了一大一小两帐篷住在一起,那是我们哥们儿三个最“温暖”(当时只觉得太苦了,现在回想起来挺有意思的)的时光。那帐篷里中午下午热得可以煮熟鸡蛋,于是中午只好待在危险的教室。有几天刮大风,大棚被吹翻了,到了晚上又下大雨,小帐篷是挡不住大雨的,于是我们深夜便会醒来——发现被雨淋了···然后又开始了连续N天的“作战”,就是“加工”那个棚子让它不会被风吹翻。想了很多办法,最后我们还总算是成功了(至于细节上到底是怎样做成功的就不多说了,不易描述),再也没被雨淋过。后来堰塞湖(就是由于地震使得河水被堵而形成的湖泊,大概是这样)的问题又冒出来了,那时我们都被吓惨了,因为据说堰塞湖一旦垮塌整个绵阳市大部分市区都有被淹没的危险,每天都有同学通过收音机了解堰塞湖的现状,时刻准备着往绵中后山跑···那时真是想回家了,最后由于各种原因还是没回去,继续和竞赛班的大家在一起。还记得那天晚上和爸妈打电话,打完以后我就逗他俩说我第二天要回家了,他俩信以为真(因为那时大家都想回家的),就开始说很多“煽情”的话,什么我们的家乡都在同一条地脉上(张拓家在自贡,罗欣家在泸州,自贡、宜宾、泸州挨着的),我们仨本来也是一起共度难关,然后现在ZZ你就要走了什么什么的、、、、说真的,那种情况下真有点“催人泪下”,好像战场上的生死离别一般,呵呵呵。然后我道出真相:其实我不回去。结局大家都能猜到,必定是他二人咬牙切齿,欲揍我而后快···我一直觉得这也算是当代条件下的同生死共患难,余震、堰塞湖、大风大雨大太阳、帐篷、布满裂缝的教室、写满xyz的卷子···这是最艰苦的生活,这是最浪漫的生活,这是最刻骨铭心的生活。在还未成年的季节,我走过了一段也许很多人一辈子都无法经历的生活。
我还是要说,这生活,这经历,这酸甜苦辣,都是因为竞赛、竞赛班的存在而存在。
随着其他同学的复课,竞赛班也进入了以往每届竞赛班都有的赛前集训阶段。这段时间我们离开了平时的班级,整天都待在竞赛班,我们过着只属于我们的生活。每天疯狂地做题,不断地思考、总结,那是一种最专注的学习过程——唯一的目的,唯一的科目,不考虑其他,心无旁骛。我想很多竞赛学生都很庆幸自己在中学时便能走过如此专注的过程,至少到今天为止,那是我唯一一段专注于一件事一个科目的时间。竞赛班老师只是帮我们收集试题、批改卷子,至于那些知识那些题目到底是怎么回事其实都是学生之间解决的。当然我们的老师其实也成了我们的兄弟了,对,所谓的竞赛“教练”不是老师,而是一起在艰难中前进的兄弟,至少在我们物理竞赛班是这样,我想这是一种珍贵的师生情谊。虽然复习很紧张,但是每天也还会打一个小时羽毛球。小刘(竞赛教练)说得好,如果不每天去锻炼锻炼,透透气,你们会亲身经历从正常人变为神经病的过程···我们那时还享有“特权”,因为我们都是自主复习了,所以每天下课放学的时间都是同学们自己把握,于是我们每天都比其他同学早几分钟去食堂吃饭,避免遭遇绵中式抢饭···赛前集训是高中最美好的时光,艰苦、充实、快乐、幸福,甚至今生都再难找到如此有“情调”的生活。当然,后来的清北保送生班生活也挺有趣,人很少,在高三年级远志楼的顶楼,那时每天就听刘相君讲讲竞赛数学,听范弢讲讲化学什么杂化轨道那些,然后欧大鸟和我讲讲物理,据说当时我随兴讲的一道电场题目和后来北大保送考试考的一道题很相似。然后听袁先锋讲那些非常“文学”的语文课,第一次小作文就叫什么《诗意的栖居》···有时还下下棋,或者去买东西吃,有一次下棋差点被小刘(那时小刘又当起了我们那个小班的临时班主任)逮着了。当然这些都是后来的事情了,还是回头说竞赛。到了复赛结束、实验考试结束、一等奖确定时,竞赛的主体阶段就走过了。很不幸地我没有进入省队,只考了全省第九,更不幸的是有些好兄弟没得到一等奖从而完全没有保送的机会。那个时候,我不知道有谁能很高兴地看着这一切:有成有败,但“成功”的人非常强烈地感受着那些一路走来风雨同舟的兄弟们心中的难受:如此多的努力,最后在显性的利益——保送上面,得到的是零的结果。而且,那充满了辛酸和快乐的竞赛生活,就这样结束了。无论成败,都收获了难忘的经历,收获了不一样的思维,收获了心灵的成长;无论成败,我们都将进入不同的生活阶段——得了奖的准备保送申请、保送考试,没得奖的赶紧投入高考复习之中。那是一种难以描述的失落——也许竞赛生活才是我们真正的高中生活,而不是常规班上的那个生活。有人说,竞赛结束,就好像已经毕业···这句话不是只有一个人说过。 而后还有很多
没有转过来。。。
还有几句话
让人。。。
那些说竞赛不合理的,那些为保送取消叫好的,你们明白这些吗?这样的经历,这样的内心,只有走过这条路的人明白。我不知道保送取消以后,会有多少可爱的孩子丢掉了体验这一切的机会。千万不要自以为是地以为竞赛仅仅是做点普物难题。
前两天,保送被取消了,甚至加分都没了。有很多人在叫好,呵呵···我只能说,这是因为他们没有经历过吧。 的确
如果只按部就班看过课本
很难产生热爱。。 付出总有回报,不在今朝,就在明朝。 嗯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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