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积分
- 146
UID8757
注册时间2006-3-23
最后登录1970-1-1
人气值 点
在线时间 小时
|
楼主 |
发表于 2006-4-9 09:12:51
|
显示全部楼层
11
矮胖的爷爷前一段时间刚刚去世,剩下奶奶没人照顾。郝医生滋生转业的念头,想回湖南老家。郝医生兄弟两个,矮胖原来还有一个叔叔,79年对越自卫反击战牺牲在老山前线。郝医生说当兵这么多年,才回了三次家,欠家里的人太多了,这是他要转业的主要原因。
矮胖告诉我们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正和他一起,要去陶林二家喝茶。陶林二喝茶,也算是当时一大新闻,笑坏了不少人,其中包括我。陶林二说,最近我开始喝茶,感觉心平气和了许多。去了他家,还没开喝,陶林二就很文雅的说,喝茶可以修炼一个人的秉性。我笑了,不喝茶的时候,也没见你和岳云一样,打起仗来暴跳如雷啊。
放在平时,矮胖早和我一起逗陶林二开心了。可那天,陶林二反倒骚扰起矮胖来:郝卫东同志,到哪里都可以干革命么。你先回湖南,将来杀个回马枪,还回咱们团里当兵,不是一样的么……陶林二一个人连想象带胡扯的,正白话的起劲。见矮胖一句话也没说,陶林二开始张罗,走走走,别提伤心事,到我房间喝茶。
陶林二自己一个房间,一张部队发的绿色木头床上,支着一个蚊帐,蚊帐前面用两个铁丝做的勾,一边一个的挂着。毛巾被没叠,一只袜子丢在床脚,床头有几本小人书。我翻了翻,有一本是《三英战吕布》,一本《敌后武工队》。我说,《敌后武工队》是不是我借给你那本。陶林二说,是。我一看,《敌后武工队》的正面是从第三页开始的,书皮早不知哪里去了。说真的,有点心疼。我打了一下他的大屁股,说,你可真够呛,房间脏不说,书你也吃啊?再这样吃下去,非成《敌后武工队》里的哈巴狗不可。
陶林二要还我书,我没要。我说你自己留着看吧,看看哈巴狗是怎么别消灭的。陶林二辩驳道,你才是哈巴狗,你想胖还胖不起来呢。
我象想起什么,没再和陶林二嬉闹。随口问了一句,陶林二,你姐呢?陶林二进了厨房,拿出一个暖瓶,说,我姐去学校了,看看上初中分在哪个班级。我扭头看了看陶林红的房间,门上挂着一个小锁头,开着的,没锁。
陶林二进父母的房间鼓捣茶叶去了。我和矮胖说,你爸爸也可以不转业啊 ,把你奶奶接来不就得了。说到转业,矮胖又开始眼泪吧嚓的,爸爸也这样想,可奶奶不愿意,说在老家住习惯了,哪也不想去。
唉,我叹了口气,学着大人的语气,老人都是这样,我奶奶也不愿意上我家来,太远,而且水土不服。
正说着,陶林二吆喝,茶水来喽。只见他一手抓着一捏茶叶,一手提着暖瓶,腋下夹着一个破茶缸子。我说就用这个喝茶啊,还不如我的蛐蛐罐呢。陶林二把茶叶放到茶缸里,打开暖瓶,倒了满满一缸水,得意的说,别看茶具不好,茶叶味道好,是我爸爸上军区学习带回来的。刚盖上茶缸盖儿,放到桌子上,没到一分钟。陶林二急忙掀开缸盖儿说,茶水一定要趁热喝,越热越好。于是,贴着缸沿儿,呼噜的来了一口,噘着的嘴紧闭着,眼睛溜圆的看着我和矮胖。
不烫?我怀疑的问。
烫!怎么不烫!话音没落,陶林二将一口热茶水喷的满桌子都是,一片儿茶叶活生生的沾在眼皮下面。
哈哈…矮胖终于露出了笑容,陶林二功不可没。
茶水稍微凉了一点,我和矮胖装模作样的尝了尝,开始发苦,后来还真有点香味。其实家里来客人,每次也都沏茶,不过没有自己胡作非为时感觉过瘾罢了。所谓吃鱼没有钓鱼过瘾,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没过一会儿,小伟过来找我,和杜晓东一起。小欢小乐也跟着,说是要看看二哥怎么喝茶。于是一屋子的人乱糟糟的,嚷嚷什么的都有。趁着后来进来的几个小家伙,胡喊造反有理,革命无罪的时候,我推开陶林红的房间。一进门,闻到一股苹果皮味儿。再看,一张小桌子上面,有一个削好了皮的苹果,还没吃。墙上贴着好多她自己画的画,大多是美人头。被子干干净净的叠放着,一双粉色的拖鞋整齐的放在床下。还想再看,陶林二跑过来,说,我姐的房间你也敢进,快出来吧,她知道就不愿意了。
巧的是,我刚出来,陶林红就回来了,后面跟着杜晓蕾。陶林二笑眯眯的说,狐狸妹妹也来了。杜晓蕾翻了他一眼,没吱声,跟着陶林红进了房间。前脚刚进,就听见陶林红喊,陶林军,你又到我房间了是不是。陶林二刚想说,我对他直摆手。没有啊,谁稀罕去!陶林二这回挺够意思。什么没有,陶林红在里面说,我夹在门上的小纸条都掉了,不是你进来是谁进来的。陶林二显然没有想到,门上会有这样的“机关”。冲着我和矮胖吐了吐舌头说,你看我姐,多鬼!
后来知道,陶林红在屋子里的抽屉里,藏了一本日记,记录了很多所谓的属于女孩的小秘。
快吃晚饭了,我们一大帮人才从陶林二家出来。刚出门,打了个嗝,一肚子的茶水向上涌,顿时,感到眼花缭乱,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阵恶心。
从那以后,我坐下了毛病,再也没喝过茶水。
没过多久,矮胖高兴的和我说,他爸爸暂时不转业了。老家那边的民政部门来电话,让郝医生安心在部队工作,说奶奶是烈属,地方政府会照顾的很好。
矮胖美的不行,还是社会主义好啊。
又过了一段时间,陶林二告诉我,他不喝茶了。原来,大院里不知什么时候,流行起红茶菌。陶林二把他那个喝茶的大茶缸子,刷了又刷,有滋有味的,喝起酸溜溜的红茶菌泡出的水来。
12
在那个朴素岁月里,一切都这样静静的度过。偶尔有一丝波动,便会在如水的光阴中,荡起精美的涟漪。我知道,那是让那段平静的生活里,平添一段最不平静的记忆,一段献给未来的回忆。
小学的最后一个冬天,天特别的冷。地上的积雪,被北风吹的冒烟。即使把棉军帽两个带毛的耳朵,都捂在自己的亲耳朵上,依旧会有夹着雪花的风,刮过脸颊,撩过耳朵,灌进脖子里。现在回想起来,都会哆嗦的说,冷,真冷。竟有被冻哭的,你可千万别不信。上学的路上,可以看到很多倒着走的学生,因为学校在北,风向南吹。
这时,居然有人背着风,边走边吃苹果。谁?陶林二,矮胖,小伟,我,还有大院里的很多孩子。裤兜和上衣兜里,鼓溜溜的,不用问,全是苹果。部队所在驻地,是苹果之乡。部队周围栽满了果树,有“国光”,“红元帅”,“黄元帅”,“印度”,等等。八十年代末至九十年代初,大面积引进“红富士”以后,如今这些品种已经很少见了。那时候,苹果是无法选择的零食。每家的菜窖里,都有个七筐八筐的,一直可以吃到来年春天。
在那个买什么都需要票、需要本的年代,苹果可以吃个够,因为在果乡。吃饼干便是一种奢求,罐头更是在生病的时候,才可以吃到。在北方,不知道有多少孩子,没见过菠萝香蕉,不知道香蕉是剥了皮吃的。
如今,什么生猛海鲜,什么南北大菜,什么瓜果梨枣,只要你想吃,随时可以吃到。可我依然忘不了,第一次吃香蕉时的感觉。还是在回湖北老家,在北京倒车时买的,那个才叫香才叫甜。遗憾的是,许多年以后,再也没吃过那么好吃的香蕉。我想,《卖芋者说》中的遗憾,会完整的,延续给我那一代人。
回想那段往事,我经常打电话到上海,跟朱小欢玩笑的说,当年之所以吃你家饼干,不是我军无能,而是敌人太狡猾了。面对计划经济,人们想的更多的是吃饱,而不是吃好。
算了,不说了,啥也不说了。说远了是故事,说近了全是眼泪。依旧说那个冬天吧。那个我还戴红领巾、小学的最后的一个冬天。
红领巾依旧在胸前飘扬,夏天游泳的水湾,早已冻的发了白。厚厚的一层冰,踩在上面吱嘎吱嘎的。如果不是上学,这里会云集各式各样的冰车,单腿的,双腿的,灵巧的,笨拙的。没有冰车的,照样闲不着,要么央求,哥们,就让我滑一会还不行么。要么干脆用鞋底当冰车,打出溜滑。
陶林红上初中以后,学会骑自行车,因为学校离家属院有几里路。我每天都可以看见陶林红,戴一个口罩,一条红色的围巾,把脸围的严严实实。骑车的姿势,绝对浪不丢儿。两脚不踩实了,而是放在脚踏板的最外端。据陶林二讲,是怕车链条弄脏了裤子。我嗤之以鼻,摸了摸自己的几根短头发,说,什么怕弄脏裤子,就是浪。
“浪”,在北方,是形容一个人臭美的词。在“二人转”中,“大姑娘美,那个大姑娘浪,大姑娘走进青纱帐……”中的“浪”,也有时髦时尚的意思。
我也想浪过,考虑了一段时间,准备从头发做起。那时,家里管的贼严,我和小伟清一水的马蛋头。偏偏给我理发的胖大嫂手艺有限,每次都剪完头,回家一照镜子,嚯,远近高低各不同!
大院附近就一个理发店,没有选择的余地。再说,胖大嫂总是笑呵呵的,让你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由此可见,对于服务行业来讲,服务态度是多么重要啊。
短头发是浪不起来的,我下定决心留头发,梳个分头!
于是,妈妈再督促理发的时候,我便以要考中学,没时间为由,磨蹭着不愿意去。
部队每年都要组织出去拉练,每次一个月左右。爸爸不在家,妈妈还是好说话的,学习要紧么!于是,不再勉强我。
没过多久,小头发象韭菜一样,刷刷长起来了,心中暗喜。
眼看大功告成的时候,爸爸拉练回来了,一进门,就喊,儿子哪去了,爸爸不在家,最近学习怎么样了?我跑过来,刚要回答。爸爸有些闷纳的看着我说,我怎么看着儿子有点变化,到底是哪不对劲呢?
……哈,你小子,头发留这么长干什么?!变化很快被爸爸发现。
事情败露的结果,使我的头发当天就短小精悍如初了。
一直到今天,我都还保留着留短发的习惯,贴着头皮儿那种。虽然中间几起几落,也想要留长起来过,但还是没能如愿。
看来,想从头发上浪,只有在颜色上做文章了。我偷偷的想,嘿嘿。
13
我最自豪的就是考初中的时候,别人都在复习语文,而我却在看小说。陶林二哼了一声,这也值得自豪?我最自豪的是,把数学都当小说看。在学校后面的小树林里,陶林二抒情的说, 啊,小学,我即将离你而去。
杜晓东说,你们都走了,剩下我们在学校多没意思。小伟不以为然,走就走呗,又不是去很远的地方。到新学校尽快占领地盘,有时间我带他们去找你们玩。一个带字,将他的“野心”表露无遗,言语间,仿佛他已经成了这个小圈子里新的领袖。
杜晓蕾没有表态。才一年,她好像已经长大了很多。陶林红走后,杜晓蕾很快取代陶林红的位置,成了小学里的新偶像。后面的跟屁虫,一群一群的,跟小苍蝇似的,轰都轰不走。杜晓蕾越长越好看,和陶林红的古典有点不同,杜晓蕾身上,总有那么一点鲜艳。
杜晓蕾也当跟屁虫,除了喜欢听陶林二讲故事以外,小伟和杜晓东每次出去抓蛐蛐,她也总是很执着的跟着。杜晓东不愿意她总跟在后面,小伟说,看在她还能叠蛐蛐兜,带着就带着吧。蛐蛐兜终于没白叠,杜晓蕾参与并见证了,用小伟的话来说,一场最伟大的蛐蛐大战。
一次,团政治处林主任的儿子林大牙,捕获了一只特大的蛐蛐,号称红头金翅,一连两个礼拜把小伟他们搞的屡战屡败,没有一点面子。为此,小伟和杜晓东无比苦恼,想了三天三夜,才找到一个打败林大牙的办法。
小伟回家,拿出斗蛐蛐的毛毛草,又偷偷找点打苍蝇的敌敌畏,一边摆弄,一边嘴里还念念有词,大概是要弄死什么的意思。乖乖,泡了整整一夜的毛毛草,能毒死一头毛驴!第二天傍晚,小伟和杜晓东带着一个老弱病残的蛐蛐,去和林大牙决以死战。用带毒的毛毛草在蛐蛐罐里一阵搅和,虽然老迈的蛐蛐不到一分钟,就被红头金翅咬掉双腿,可在打扫战场的时候,红头金翅终于没付所望的昏倒在地,登了登腿,一命呜呼了。
这小哥俩乐的啊,前翻后仰,直拍胸脯。再看林大牙,心疼的眼泪都掉下来了,懵懵的搞不清怎么回事,直说怎么了。
二十多年后,林大牙才知道红头金翅猝死的真相,连呼没有王法。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淘气的孩子能当科学家。在地区航模比赛中,朱小欢和朱小乐双双获奖。在作战股作战参谋的指导下,他们做的航模,在比赛中飞的又高又飘。当领回奖状,在大院里四处炫耀的时候,他俩憧憬了陶林二当年的理想,长大要当一名科学家。并骄傲的说,玩“打仗”也不是白玩的。小欢小乐的妈妈,托人从上海捎来一大盒子饼干,和一袋大白兔奶糖,作为他们获奖的奖励。他俩没舍得吃,偷偷的拿出来,并痛快的把饼干和奶糖一起分堆,说人人有份!特别强调,是送给小学即将毕业的几个哥哥作为纪念。这种哥们义气,令我们,尤其是陶林二很感动。
陶林二佯装感慨的说,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归根结底还是你们的。实现四个现代化的希望,都寄托在你们身上。
矮胖叫起来,喂,陶林二,一说你胖你就喘,考不上初中你可别干瞪眼。要不干脆当降级粑粑,继续留在小学,给杜晓蕾她们讲故事算了。
杜晓东说,我看行。小伟说,降级并不难,难的是一次连降两级,不降一级。朱小欢朱小乐一听来了劲,小伟你数学真好,降两级以后,二哥就和我们一班了。
陶林二脸红起来,看了杜晓蕾一眼。杜晓蕾想说什么,却没吱声。
陶林二绝对不是开不起玩笑的人,不过这么多人一起开玩笑,并且有女孩在场,脸上还是多少有点挂不住。
故事大王考不上中学?扯淡!和你们没有共同语言,走了走了。说完,陶林二迈着四方步、他没忘提他故事大王的荣誉,也没忘带着分给他的那堆饼干和奶糖,大摇大摆的走了。边走边哼哼唧唧,“此处不养爷,自有养爷处,处处不养爷,爷去投八路。”
14
我还忘了说,在我们的大院外面,还有一片的瓜地,还有一大片的菜园。春天的时候,田野里开满了金灿灿的油菜花。我亲爱的“战友”们,你们现在还好么,你们那儿有向日葵么?春天也有盛开的油菜花么?还记得西营房靶场上,飞舞的小红旗和满地的子弹壳么?还记得去坦克团,偷着爬进坦克,又出不来过吗?
大院外,春绿冬白,秋虫夏草。不同的游戏,在不同的季节,还没来得及更替的时候,就在不远处悄悄的等着。大院里,五角星红领章,身穿退伍的旧军装,虽然大多肥大并不合体。一种环境,决定一种生活。大院里的生活,注定有一种军人的色彩。
那年,我和陶林二,矮胖,轰轰烈烈的考进了陶林红所在的那所中学。发榜那天,陶林二用眼睛斜视着我和矮胖,骄傲的样子,象一头刚捕猎成功的小胖狮子。走,上我家喝红茶菌去,陶林二高兴的说。胳膊一抬,幸福的做了一个《十月革命》中,列宁同志标志性的挥手。
“无试一身轻”。上初中前的那段时间,石头里都能榨出快乐来。做风筝,捕蜻蜓,拍纸牌,砸杏核。在麻雀还是害虫的日子里,不知道有多少害虫,被我们用弹弓和鸟夹子干掉,然后就着小堆的篝火烤着吃了。
几个人当中,小伟的弹弓水平最高。一个“Y”型树杈做的弹弓,打败大院无敌手。自己说,数不清的麻雀,被小弹弓击落在他的麾下。这让小伟在一段时间里,光荣的拥有了“小家雀”的绰号。“小家雀”也有失手的时候,团长大人家的玻璃,就曾经被他打碎后,据说,弹弓过处,除了一块玻璃应声而碎,还打破了屋里的一只茶杯。虽无人亲眼所见,但谣传也有一定的现实基础,足见弹子力道之大。
杜晓东就是佩服小伟弹弓打的好,才心甘情愿跟在他后面做“二把手”。“战场”上,杜晓东经常叛变,是因为比的不是弹弓。虽然叛来变去,可这并不妨碍两人的感情。
小伟去杜晓东家,要比去朱小欢朱小乐家的次数多。去朱小欢家有爱慕饼干的嫌疑,去杜晓东家便没有,虽然也经常在人家吃饭。在小伟看来,别人家的饭,永远比自己家的好吃。
老杜喜欢孩子,所以无论他家来了多少孩子,他都不会嫌乱。自己家的两个还稀罕不够,竟开玩笑的说,要让小伟做他干儿子。我妈当着老杜的面和王阿姨说,当干儿子不行,你家丫头那么漂亮,我们做亲家还差不多。熟读史书和各种文艺期刊的小伟,显然清楚亲家是什么概念,不过这并不会影响到小伟什么。在无数次“将来娶了媳妇后,对妈妈好,还是对媳妇好”的大是大非面前,小伟都经得住了考验,每次的回答,都让妈妈乐的合不拢嘴。在小伟看来,将来如何如何,那是将来的事情。选择回答现在的问题,显然要比选择将来容易的多。在两家“亲家亲家”叫着最欢的时候,小伟去杜晓东家反而更频繁了。
星期天,老杜对在他家玩的小伟,还有另外几个孩子说,孩子们,走,带你们上南山打兔子。一听有这等好事,房间里顿时炸了窝,乱哄哄的跑出去,回家做准备活动了。等一会出来再看,好家伙!有带弹弓的,有拿火柴枪的,还有扎着皮带,手拿弹弓枪的,个个热血沸腾。
这样的事情,绝对少不了我和陶林二。正好那天陶林红也在,在我的暗示下,陶林二硬拉着陶林红,非要一起去南山。
陶林红上了初中以后,比以前的话少了。我偷看过一些书,估计一下,大概是青春期的关系。青春期,生理上的变化是表面的,浅显易见。心理上也会有一些波动,却不为人所重视。开朗的可能变得寡言少语,活泼的可能变得抑郁。当时,我甚至天真而忧虑的想,陶林红会不会是没变好的结果呢。
南山是和我朱小欢留下伤心记忆的地方。鼻梁事件以后,小欢被妈妈下了警戒令,南山是绝对不可以再踏入半步。言外之意,对我这样性情的鲁莽之徒,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看这一大群孩子,有说有笑的走着,朱小欢哥俩直勾勾的眼馋,就差把哈喇子流出来了。老杜对一脸渴望的朱小欢讲,告诉你妈,别婆婆妈妈的。就说杜叔叔说的,一会就回来了。
努力的结果,朱小欢如愿以偿的解禁了。在孩子心里,潜在的危险不算危险。你即使讲一百遍“狼来了”的故事,在狼还没来之前,不会相信山上会有狼的。
我和陶林红一起走在最后,主要是我磨磨蹭蹭的,不愿意快走。很快,和前面拉开了距离,远远的只能看见一些背影。隐约见孩子们围着老杜,颇有“马前张宝,马后王横”的意味。大概是央求老杜,让他们看看,或者研究一下,一会打兔子时要用的小口径步枪吧。
小伟显然得手了,老杜把枪给了他。小伟占了便宜似的扛着小口径步枪,回头喊,你们快走啊,别让大部队给甩了。我冲他挥挥手,你们先走,我问陶林红点事。
自从陶林红上了初中,就没有和她单独在一起过,不知为什么,竟有几分陌生。她没说话,我也没话,就这样走着。我依旧两手插在裤兜里,不时的用胶鞋踢着地上的石子儿。眼睛四处张望,心不在焉的样子,其实什么也没看见。现在想来,真是迷茫的可以。
本来就不远的路,眼看着就要到南山了。我按耐不住,开始假惺惺的问陶林红,上初中的一年里,有什么感受。陶林红说,感觉自己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
我说我也长大了,小时候的事都快忘光了。陶林红显然没意识到这是一计,说,怎么可能忘记呢,我连“育红班”的事都清楚的记得。我“艮艮”的跟了一句,那晚的事情还记得吧。陶林红脸刷的红了,哪天晚上的事啊?
我不知怎么问,所以没再说什么。
这时,陶林二过来打断我们的谈话,说快走吧,兔子一会就跑光了。山上的野兔比你的头发还多,会跑光了?
陶林二永远都会给我勇气和灵感。我问陶林二,知道龟兔赛跑,为什么最后兔子输了。陶林二问,为什么。我说兔子那天中途退场了。退场?陶林二说我怎么不知道。我说,兔子跑的太快,结果摔了一跤,两个门牙都摔掉了,紧急去医院,所以才跑了一个第二。
一听门牙,还有第二,陶林二过敏似的捂了捂嘴,从手指缝里溜出一句话,什么第一第二的,不听你瞎白话,打兔子去了。
如果不是小口径步枪,要打一枪换一颗子弹。曾经在军“大比武”中,永夺基层指挥员组冠军的老杜,会打一打兔子回家。
回去的路上,小伟发现一窝小斑鸠。刚要拿下,杜晓蕾说,人家没有妈妈会很可怜的。陶林红也说,小伟你快放下,大院里的房瓦被你翻遍了,也没见你养活过麻雀。这东西是野生的,家里的粮食喂不活它。
大家三言两语的,说的小伟不好意思,于是没再动那窝小斑鸠。第二天中午,我在蛐蛐罐边上发现了一堆草,拨开一看,这不是那窝小斑鸠么。可怜的小斑鸠,发黄的嘴角边,沾着几粒小米,动也没动。原来,小伟趁着大家都回去的时候,又偷偷跑到南山,把它们连窝给端了。
和杜叔叔打野兔那天,每人都分到了一只兔子。回来的路上,正午的阳光,卯足了劲的照着。浑身是刺的山枣树丛,大肚子蝈蝈没完没了的哼唱着。这时,我突然怀念起玩“不许动”那天晚上的月光来。
15
当把避孕套装满水,吹成气球的时候,我们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会有艾滋病。也并不知道,这个气球没吹大的时候,不但可以预防艾滋病,还可以协助搞好计生工作。
当杜晓东拿着一个避孕套吹成的气球,满院子里跑的时候,我看见王阿姨涨红了脸,在杜晓东屁股后面,狠狠的打了一巴掌。杜晓蕾望着被丢进垃圾堆的气球,飞快的撒气、变瘪的时候,解恨的说,该,谁让你不给我玩。老杜乐的哈哈的,直说儿子有种。
矮胖说,我知道那气球是干什么用的。
我说我也知道,我不说。
郝医生办公室的墙上,挂着一个人体解剖图,上面清楚的露着男性专有的器官。和矮胖去郝医生那里玩,有几次遇见女医生或者女护士在办公室。有这样的图片在一边,总让我感觉不自然,好像挂在墙上的那个人是自己似的。矮胖说,他也有这样的感觉。矮胖还说,郝医生想让他长大以后,也当医生。矮胖说他不想,他说他一闻到来苏水味,就想起那个光腚拉嚓的小战士。
矮胖问我,你知道为什么不挂个女的么?这个问题难倒了我,到现在也没想明白。当到处流行人体秀,当女人越来越比男人艺术、并越来越敢裸露的今天,医用人体解剖图上的男人,仍然左右手一前一后的,孤零零的站立,身上的血管和神经依旧清晰,清晰的如对那个年代的记忆。
上初中的时候,我们学会了起哄。看见漂亮的女生,我们学会了打分。正象陶林红所说,一夜之间,我们长了许多。一夜之间,所有的快乐,都尽数的被成长的喜悦所替代。
演《加里森敢死队》的时候,朱小欢和朱小乐,一人弄了一把小刀,整天在家属院里最大的一颗杨树上练飞刀。并学着“小黄毛”偷东西时的语气说,恩,这个我妈喜欢,我要留给我妈。别说,大概一个星期之后,隔着几米远,他俩还真能把刀扎到树上。朱小欢跟朱小乐讲,怎么样?我说功夫不负有心人么。朱小乐美出鼻涕泡来,眼睛眯成一条缝,连连点头称是。
眼看着大树上的刀痕越来越多,营房管理员心疼的够呛。有几次看见俩人练的热火朝天,可没等到跟前,就被眼尖的朱小乐发现,大喊一声,有情况,快撤!哥俩商量好似的,一个向东,一个向西,溜的比兔子还快。
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让两个小鬼跑掉,这让管理员很恼火。所以下定决心,非要把俩人抓住。年轻的管理员在一次有预谋的埋伏之下,当场把他俩拿下。朱小欢朱小乐万万没有想到,亲爱的管理员叔叔会藏在树上,眼看着他俩把刀飞到了树上,才跳下来。面对自己的两个小“俘虏”,管理员得意的说,跟我捉迷藏,你们还差的远呢。知道么,没入伍之前,我比你们还会玩。
在铁的事实面前,朱小欢和朱小乐低着脑袋,在那棵挨了他俩无数刀的树前,写下一份深刻的检查:叔叔,由于我俩一时糊涂,破坏了集体的公共财产,现向你承认错误。最近电视节目里面,有一股歪风邪气,都怪我们不懂事,不该模仿不该模仿的东西。现在,我们后悔极了,我们知道这些东西是不该学的。请你相信,我们不是有意的,因为那是在我们不懂事的情况下犯的错误。最后,请叔叔不要把这事告诉我爸爸妈妈,不然我俩的屁股非开花不可。
看了小欢和朱小乐的检查,和后面歪歪扭扭的签字,管理员乐了,有错就改就是好孩子,呵呵,走吧走吧,没事了,下次注意啊。
朱小欢朱小乐吐了吐舌头,再也没敢在树上练飞刀。不过没等他俩彻底忘记被抓的事,《加里森敢死队》就因为一些原因被禁演。
没过多久,《上海滩》在浪奔浪流中登陆,勾住了大人的目光,也勾住了孩子们的心。许文强的一举一动,包括梳的锃亮的大背头,和一些小动作,都成了模仿对象。小伟和我说,哥,你注意陶林二没有。我说怎么了?小伟说,你仔细看啊。
再在大院里走动的时候,看见陶林二,我便开始仔细观察起来。结果没费劲,就发现陶林二变化所在。陶林二弄了一个白手绢,在嘴角擦来擦去。然后鼻涕朗叽的,揣进黄军装的上衣口袋里。然后没多久,再拿出来,再擦……
呵,这动作也太“文哥”了吧,我说,陶林二,快别擦了,擦突撸皮了你也成不了许文强。
陶林二掩饰的说,谁学许文强了,这两天有点感冒。
陶林二的借口明显牵强,却符合当时的潮流,因为没过多久,发现陶林红和杜晓蕾她们诸多女孩之间,也彼此“程程,程程”的称呼起来。
流行,接着流行。
到处有抢军帽的时候,流行起喇叭裤来。军裤的裤裆肥,裤脚瘦,正好和时髦拧了一个个儿。于是,在骑自行车的时候,脚下加大力度。只一个傍晚,就完成对喇叭裤的改造,一对裤脚,双双被车踏板撕破!低头看着自己的裤脚拖拉在地的时候,心里那个美啊。瞬间,有夕阳不再西下的感觉。
16
在我们升入初中以后,小伟和他的哥们,不负众望,占领了大院里的大部分地盘。小伟也成为孩子们中新的领袖,一时美的不行。作为在一起抽过用报纸卷的、干向日葵叶烟卷的哥们,杜晓东一直没再叛变过。
向日葵浑身都是宝。葵花很美。葵花籽好吃。葵花茎可以做很多兵器,想什么是什么。葵花叶子干枯的时候,被很多淘气的孩子摘下,揉碎。然后用报纸卷起来,点着了,吧嗒吧嗒的抽几口,呛的眼泪都会流下来。也没法不流泪,整张报纸卷的烟,烧起来气势汹汹,连烟带火的,能点着鬼子的炮楼!
这时,由于初中的功课多,学习气氛逐渐紧张起来,我们已经越来越少参与大院孩子们的活动了。
我们在小伟和他的哥们面前说,我们有我们的事情,大院里的工作,就交给你们了。
小伟听这话时的表情,使我想起了董存瑞在隆化城的那所中学堡垒前,接过炸药包一刻的庄严。
晚上睡觉的时候,小伟在我面前提到杜晓蕾的次数多起来,说杜晓蕾是学校的文艺骨干。还说每天上学他和杜晓东杜晓蕾一起走。
我说朱小欢朱小乐呢?
小伟说,这哥俩始终鬼了咕唧的,上学的时候,也别着个弹弓。打打这,打打那。这么多年,就没看过他俩打下过一个家雀来。一会从这里冒出来,一会又从那里冒出来。神出鬼没的,不一定和谁一起走。
哥俩长的一样,就是没有好处。小伟从被窝里探出头,朝上看了我一眼,补充一句。
我和小伟相差三岁,相貌也几乎差了三岁。用陶林二的话来形容,一个很有正义感,一个很没有正义感。此处笑,笑三声。
我说,咱俩长的不太一样,也没有什么好处。好了,不说了,早点睡觉。
灯一关,没两分钟,小伟就进入甜蜜的梦乡,轻轻打着鼾。剩下我一人胡思乱想了好久,才睡着。
每天上学,陶林二会把一架28自行车,支在我家门口,然后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一直等我吃完饭,才一起走。有时,我也等他。有时,会找矮胖三个人一起走。
陶林红经常一个人走,她是班长,要提前去开教室门,冬天还要协助值日的同学生炉子。
早饭吃馒头的时候多,照旧,一掰两半,中间夹白糖。
上学的路上,会一直哥们长哥们短的白话不停。路边两排垂杨柳,傍晚的时候,上面挤满了麻雀,叽叽喳喳的。如果画面定格,会是这样:余晖透过柳枝,散落一地。几个齐刷刷穿黄军装,戴军帽的学生,骑着自行车,穿行在散落一地的余晖里,笑声亦散落一地。
初二的时候,陶林二已经高我一头,体重70公斤,俨然一个大小伙子的模样。可笑起来,依然板不住的天真。
我说,陶林二,你算是长不大了。可爱的笑容,和你那颗半截门牙,都留在了光屁股的年代。
唉,酸溜溜的山枣枝头,悬挂着我酸溜溜的回忆,可怜那年我刚换的牙呦。陶林二一手骑车,一手捂了捂嘴,装模作样的说。
酸,真酸!我说,哎,陶林二,你语文越来越好了。
陶林二说,先胖不算胖,后胖压断炕。
我大笑,你再胖非出事不可,把眼睛挤小了是小事,牙也给挤没了的话,可真找不着媳妇了。
据目前的情况观察,我这颗牙年底要是还没有争气的长出来,估计就够呛了。陶林二有点感慨。
年底说来就来,一场大雪之后,田野里四处可以看见快乐的孩子们。
陶林红梳着纯情的小辫子,在雪地里一走一甩的样子,一直留在我的脑海里。
那天,我去找陶林二。陶林二不在家,陶林红一个人在看书。
我问什么书。
陶林红说没什么。
我说没什么?没什么你能看的那么聚精会神?不会是《少女之心》吧。
陶林红急起来,你说的什么呀。说着就要关门,想把我关在外面。
家里没人,我的胆子大起来,和陶林红挨着门一里一外的挤着。别看没有陶林二高,也没陶林红高,可好歹也是个男人,我相信自己还是有几分力量的。不过陶林红可不是以前的陶林红,不象我的干瘪,已经是初三的她,发育的异常丰满。
不知是我的男人力量起了作用,还是陶林红主动放弃抵抗,门终于朝里开了。
陶林红喘息着,说,好女不和男斗。说着,两手拿着书背在后面,躲在一边,撅着嘴看着我。
她的姿势又让我想起了三年前的那个晚上,愣了一下,不由自主的拘谨起来。
看到我发愣,陶林红也愣住了。我没理呼她,趁着都恍惚,从陶林红背着手里抢下那本书。除了书,什么也没碰到。
合上书皮一看,原来是《第二次握手》。
为了避免尴尬,我头也没抬的说了一句,借给我看两天。话还在门里的时候,人已经跑出门外。全然不顾陶林红在后面喊,这书也是我借的,你快点还给我。
从翻开《第二次握手》的第一页开始,我就被其中的故事情节吸引了,晚上没和小伟说话,紧紧盯着每个字过瘾的阅读着。第二天,又贪婪的看了一个上午,老师的两个粉笔头打过来,我都没发现。
17
陶林二住院了!
那天,陶林二不在家,原来去镶牙了。
陶林二住院,却不是因为镶牙的事情。
我和矮胖到卫生队的时候,陶林红正在打一瓶黄桃罐头,陶林二头上缠着一圈纱布,大口大口的吃着罐头。
我发现,陶林二的门牙整齐起来,一时还真有点不习惯,总感觉他嘴里多了点什么。
我问陶林二,你嘴里没感觉多什么东西么。陶林二自豪的说,嘿,你们再也没有嘲笑我牙齿的素材了。很遗憾,陶林二学着外国电影里耸肩的动作,一摊手说,真的很遗憾,一点机会也没给你们留。
矮胖说,恭喜恭喜,这么多年了,终于可以看见一个完整的陶林二。说话不漏风,吃菜不漏汤。好牙配上你的大嘴,简直是世界第八奇迹。
陶林红瞪了矮胖一眼,在姐姐眼里,弟弟永远都比别人优秀。何况,陶林二讲的故事,不知道打动多少人的心。刘兰芳播讲的《岳飞传》,陶林二虽然学说起来,慢慢腾腾的,可也几乎能背下来。
陶林二什么都慢半拍,唯独吃东西快。不到两个回合,一瓶罐头见了底,陶林二一仰脖,把瓶底的罐头汁通通倒进自己的嘴里。在抬头的时候,我发现,陶林二头上的纱布隐约渗着点血丝。
刚想问,却见陶林二嘎嘎的笑着,高唱着另外一首著名儿歌“星期天的早晨白茫茫,拣破烂的老头排成行,首长一指挥,冲进垃圾堆,风一吃,纸一飞,老头拼命追”。一只拿着空罐头瓶的手,在空中飞舞。
陶林红制止了一下陶林二的疯癫行为,没管用,便没再说话,笑呵呵的看着自己的弟弟。陶林二在病床上张牙舞爪的样子,谁看谁都会笑,谁看都不会想象出,这样一个人究竟为什么住的院。
看来,牙好了,实在是了却了缠绕在陶林二心头久久的一桩心思。正当陶林二狂笑不止的时候,突然来了个急刹车,捂着脑袋哼唧起来。
我说,头上包的纱布里面,不会是镶牙时做的手术,弄一个和包公一样的月牙吧。
陶林二想说什么,愣是没吭声,看来真是疼着了。半天,陶林二才挤出一句,你们这些人,到了山清水秀的地步,也不讲一点阶级感情。
看着陶林二疼痛的样子,我突然有点不忍心,虽然我们之间亲密的不能再亲密,开玩笑开的习惯程度,就象每周有七天,一天有24小时一样的有规律。
这时,有人敲门。陶林红拉开一个门缝,一个扎着花围巾的妇女走进来,直奔斜靠在病床上的陶林二而去。说,陶林军同学,我可找到你了。陶林二的表情,有点象做坏事的孩子,低头不语,耳朵腾的一下红了。凭我对陶林二的了解,我能看出来,局势对陶林二有利,陶林二肯定做了好事没做坏事。
果然,花围巾妇女笑呵呵的,把一篮子鸡蛋放在陶林二的床头,接着夸起陶林二来。我看了,篮子里的鸡蛋都是黄皮的,大小一致,显然经过了精心挑选。
原来,陶林二镶牙回来,正好遇见这位花围巾妇女。花围巾妇女刚刚卖完鸡蛋,一个装钱的尼龙包就被两人抢走了。花围巾妇女一边呼喊抓小偷,一边跑着。在花围巾妇女前面不远处,两个瘦了吧唧的男青年风车儿似的狂奔不已。
据陶林二讲,当时他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追。在表扬会上,陶林二骄傲的说,血管里流动的血液,遗传着军人的正义和果敢,没法让他不追。
正如陶林二学说评书中的一句“说时迟,那时快”,转眼间,陶林二追的已经在两个小偷和花围巾妇女之间了。
慌乱之中,小偷哪里分的清楚,在他后面紧追不舍的人,才是一个初中二年级的学生。在后来派出所的讯问笔录上,两个小偷用了一个成语:彪形大汉-我们只看到一个彪形大汉在后面连追带喊的,心里害怕极了,越害怕就越跑不动。
在陶林二死缠乱打的狂追之下,两个小偷好像商量了一下,把尼龙包丢在空中。花围巾妇女很快把包拣起来,抬头一看,陶林二还在追两个小偷呢。
陶林二自己也奇怪,体育成绩不怎么突出的他,为什么突然跑的风快。
两个小偷停下来,回头望着陶林二,呼哧呼哧的使劲喘息,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大哥,钱包都给你了,你还追啊。
陶林二的头上也呼呼冒热气,却正义凛然的说,对,要一追到底。
小偷一看不行,没有商量余地,骂骂咧咧的说了一句真倒霉,接着跑起来。
陶林二接着追。
两个小偷看来是实在跑不动了,一人拣起一块砖头,说,大哥,求求你,放了我俩吧,不然我们可不客气了。两个小偷以为这样,可以吓跑陶林二。
谁曾想……
近距离肉搏的结果,体重70公斤的陶林二,分别战胜体重总和为110公斤的对手,将两个小偷一并拿下。
在围观群众的帮助下,两个小偷被用绳捆了起来,送到了派出所。陶林二这时才发现,自己的额头被砖头砸了一道口子,血流下来的时候,几乎模糊了眼睛。陶林二没等派出所民警和花围巾妇女的感谢,一个人悄悄的去了卫生队……
陶林二拘谨的说,其实我那点伤,不是小偷打的,不过是我不小心摔了一跤。摔跤都快成陶林二的经典动作了,屋子里的人都笑了。
我说,陶林军,好样的!奇怪,真奇怪!那一刻,我竟没有叫他陶林二。
不知觉中,病房里站满了医生护士,开始为陶林二鼓掌,掌声越来越响,说真的,有点象战斗片中,我军占领敌人阵地时的军号,那么响亮,那么激动人心。我看了看陶林二和陶林红,感觉有一股热血向上喷涌,鼻子一发酸,眼泪差点流下来。
陶林二一时成了英雄。阳光下,他那颗刚镶的牙格外醒目,牛逼闪闪的。
18
陶林红升入高中那年,我率领陶林二矮胖,还有刚上初中的小伟和杜晓东,跟她们学校的一些男生打了一仗。这一仗,是为了陶林红打的。
陶林红跟陶林二讲,高二有一群男生,整天在她放学回来的路上起哄,打口哨,叫小桃子,还用自行车别她的自行车。
陶林二把陶林红的事告诉我,当时就把我的鼻子气歪了。虽然气愤,我并没有气昏自己的头脑。我深深的知道,对方是一群大我们几岁的高中生,硬拼肯定要吃亏。我告诉陶林二,他们可以低估我们的身体,却不可以低估我们的智慧。陶林二说,我听你的。
我叫来小伟一起商量,小伟和我说,形势很严峻,不能打攻坚战,只能打埋伏战。我说用什么武器打埋伏战,小伟说,弹弓啊。我说弹弓不行,别打坏了眼睛,不过是想教训一下他们,造成伤亡不是我们的目的。小伟说,那很简单,用黄泥加水搅拌,做成鸡蛋大的泥球,在他们放学的路上埋伏起来,到时一声令下,一块打就可以了。我们多找点人,保证效果奇佳。
作战方案很快得到大家的赞同,在小伟的带领下,也很快做成一大筐的泥球。黄泥球放在太阳下面晒了一下午,半湿不干的,硬度适中。一切准备工作,都在陶林红不知情的情况下,紧张而有序的进行着。
那天下午,大家都找了一个共同的借口-肚子疼,请假提前偷偷回家。
战前的气氛是紧张的,小伟倒是很兴奋,他说好长时间没有和我们并肩战斗了。
傍晚,在陶林红回来的路上,果然见到那几个人,一直围着陶林红。
陶林二站在马路边上,叫了一声,姐姐。
陶林红停下自行车,惊喜的问,你怎么在这。陶林二什么话也没讲,把陶林红的自行车靠着马路边的树上,拉着陶林红就往马路下面跑。那几个高中生也都停下来,纳闷的看着。他们并不认识陶林二,这样的举动迷惑了他们。
形势对我方简直太有利了,我喊了一声,打,狠狠的打!沉甸甸的黄泥球,瞬间从玉米地里飞出来,打的玉米叶子刷刷作响。
那几个高中生显然有点发蒙,还没清醒过来的时候,每个人都已经身中数弹。
刚开战,朱小欢和朱小乐从玉米地深处钻出来,要求加入了战斗。原来,他俩一直埋伏在马路边的庄稼里。朱小欢仗义的讲,你们预谋打架的时候,杜晓东就通知了我们,大院就是一个整体,你们的事情就是我们的事情。朱小欢不住的点头,大概也是这个意思。
其实,我原本是想叫他俩的,可想到朱小欢鼻梁上的刀疤,往事历历在目,迟疑之后,我放弃了当初叫他们参战的想法。
其中的一个高中生好像被打破了头,我估计是小伟他们干的,我甚至敢肯定,小伟一定在黄泥球中间加了石头。
没等我分析出黄泥球还有什么成分的时候,又有一个高中生大叫着,低头捂着腿,呻吟不止。
这时,我发现,小伟和杜晓东及朱小欢朱小乐,手里都拿着弹弓,一个个弓着腰,眯着一只眼睛,一边瞄准一边打呢。
显然,他们并没有听我的话。
和黄泥球相比,弹弓的威力还是巨大。小伟用他们自己的方式,结束了这场战斗。几个高中生没敢贸然进攻,冲着庄稼地里,喊了几句“好汉不吃眼前亏”之类的话,匆匆的骑车跑掉了。
二战如果不是在广岛和长崎丢下两颗原子弹,小日本是不会投降的。在打扫战场时,小伟和我如此解释。小伟还说,之所以用弹弓,是怕敌强我弱,打不赢的仗,还不如不打。这一仗的胜利,也算是升入初中后,给哥哥姐姐的见面礼。
那一刻,我盯着小伟看了好久。他小时候淘气的模样,瞬间在眼前出现。说真的,我一下子感觉小伟长大了许多,并不是因为感激他帮我打的这一仗。
两个小偷在陶林二的额头上,留下了一个缝了八针的伤疤。那个倒霉的高中生,在脑袋上平了陶林二的纪录。
那小子住院的消息,当天晚上就传到我们耳朵里。陶叔叔和阿姨带着陶林红去了医院,给人家好顿陪不是。那家的父母在知道儿子和他同学的真相后,也狠狠的批评了自己的孩子,事情似乎就这么过去了。
陶林二得来的英雄称号,因为这次打架打了很大的折扣。
那天晚上,我和陶林二都没敢回家。在家属院的地震棚附近,我和他斜坐在一块草地上,回想过去,憧憬未来。
我问陶林二,哥们,后悔不?陶林二很坚决,后悔?不后悔。再说,你也是为了我姐才打的架,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呢。
我说我更不后悔,他们以后再也不敢欺负你姐了。
边说话,边清楚的看着夜空,渐渐的,目光有点晶莹。突然发现,我们坐的地方,就是那天我和陶林红站的位置,更巧的是,这一天的月亮也很圆,大概也是个农历十五吧。
历史真是惊人的巧合,我嘟囔一句。
陶林二说,你说什么?
我才醒过味来,打岔说,咱们还有一年就要毕业了。你想怎么办,是继续上学,还是当兵?
和陶林红一年的林大牙,因为学习不好,没等初中毕业,就提前当兵走了。走的时候,把家里十几个蛐蛐罐恋恋不舍的给了我们,全然不知道,那年他的挚爱“红头金翅”是被我们用敌敌畏毒死的。如果他知道内情,我想说什么也不会这样做。
陶林二很坚决的说,上学!我姐姐告诉我,多学点知识,将来到哪里都有用。
我刚要说话,陶林二低声说,有人来了。果然,不远处,轻微的脚步声。我问了一句,谁?
咳咳,来的人咳嗽起来,紧说别开枪啊,是我,是我!听着咳嗽声熟悉,原来,是小伟摸着黑找过来。一边走,一边顿挫有力的念念有词“学习,李向阳,坚决,不投降”。
看到我和陶林二,小伟嘿嘿一笑,我就知道二哥和我哥在这呢,给!
陶林二问,什么?
馒头!没有糖的馒头,快点趁热吃吧,好不容易从家里偷出来两个。小伟看了我一眼,说,咱妈知道你打架的事了,到处找你,你还是等风声小了点,再回家吧。
你呢?我问小伟,你没事么?
小伟说,我没承认有我,嘿。
陶林二接过馒头,问我,哎,管那么多干什么,你不吃馒头?我说我不饿。陶林二没再继续让我,一个人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19
我那个年龄,就肯为女孩去打架,只能证明这样一个道理:男人保护女人,无论年龄大小,都是天经地义的。男人在女人面前爱显摆,无论年龄大小,都是理所当然的。
邓伯伯说,足球要从娃娃抓起。我借用邓伯伯的话,教育也要从娃娃抓起。什么教育?安全防范意识教育!一怒为红颜,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付出的代价是,被爸爸关了一上午的禁闭,家里的小仓库临时充当了禁闭室。小伟依旧逃过一劫,不过,这次他没有挑最重的兵器,让妈妈来打我。在小伟看来,亲兄弟以后还是要共患难的。这是小伟的进步,我私下里想。
为打仗的事,陶林红表面上一直说我们做的不对。当我能感觉到,她心里是高兴的。陶林红高兴,我也就高兴,就这么简单。
初三那年春节,妈妈因为姥姥身体不好,由爸爸陪着去了北方更北的姥姥家。因为我要考高中,被拒绝一同前往,留在家里学习。小伟成了我的伴读,我看出来,他打心眼里愿意。为啥?自由了,可以不用担惊受怕的胡作非为了。
那年,老杜和爸爸先后调了正营。作为搭档,爸妈不在家,老杜对我们弟兄两个颇为照顾。在我看来,这是其次,重要的是,老杜的确是从心里喜欢小伟。从几次叫我们去他家里吃饭,就可以看的出来。爸妈一走,老杜和小伟讲,你哥俩不要自己做饭吃,就来我们家,有什么吃什么。
头一顿饭是在杜晓东家吃的,王阿姨正在给小伟织一件毛背心,吃饭的时候,在小伟背后比来比去。这让很有虚荣心的我,多少有点不自在。
我开始妄想,如果去陶林红家,她妈妈也会给我织件毛衣。其实,我知道是白想。陶林红的妈妈也是军人,平时大大咧咧惯了。除了会做简单的饭菜以外,其他的诸如女红之类的什么也不会。不要说织毛衣的针,就是缝衣服的针也拿不稳。家里的活陶叔叔干的多,厨房里活动的身影,也大多是陶叔叔高大的身躯。
真是响应了毛主席的号召“不爱红妆爱武装”,陶林红的妈妈,在比武场上却不让须眉,手枪打的贼准。一次军区副司令员来基层连队视察,听说陶妈妈的事迹,非要上靶场亲眼见识一番不可。好一个陶妈妈,袖子一撸,左右开弓,乒乒乓乓的,枪枪击中红心,好不威风。给副司令员高兴的直击掌叫好,连称女中豪杰。中午吃饭,当着陶叔叔的面,副司令员同志敬了一大碗白酒给陶妈妈,陶妈妈眉头没皱,干了!副司令员对陶叔叔说,老陶啊,我看家务活啊,你就多干点吧。
陶林二不是摆弄茶叶,就是摆弄红茶菌,这一点,很象陶叔叔。陶叔叔并不介意别人这样认为,他说,有一个不象我的就可以了。这一个不象,说的是陶林红。
陶林红告诉陶林二,让我和弟弟过去吃饭,我没去。
小伟乐不得的一天三顿,都在别人家吃。我更喜欢自由一点,总感觉在人家吃饭别扭。看我一再坚持,小伟跟我回了家。
回到家,我和小伟算是撒欢了,不会蒸馒头,那就炒饭吃。炒饭通通放鸡蛋,而且不是一个,后来干脆就直接炒鸡蛋吃。几天里,我和弟弟快乐的过着“奢侈”的生活。
爸妈走的时候嘱咐,有只芦花鸡不下蛋了,可以杀了改善一下生活。
小伟和我说,杀鸡比较麻烦,而且不一定会杀到好处。我说那怎么办,小伟说可以把鸡卖掉,然后用换来的钱买只烧鸡吃。
卖鸡?我有点犹豫,谁卖啊,我问。
你是大哥当然你卖啊,小伟恭维的说。
得,免谈!我张不开这个口,你少在这个时候叫我大哥。我看小伟的时候,小伟正眯着眼睛,不怀好意的笑着。
卖鸡的事还没讨论出个子丑卯酉,杜晓蕾又过来找,说晚上她爸妈让我们俩去她家吃饭。听说要卖鸡,杜晓蕾很兴奋,感觉这件事很有挑战性,脖子一扬,走,我陪你们俩去。
我和小伟杜晓蕾讲,去是去啊,到时候你俩吆喝。小伟和杜晓蕾答应的干脆,一连说了十来个好。
在去农贸市场的路上,芦花鸡在自行车后座上的编织袋里,咯咯咯叫个不停,吓的我用军大衣把脸蒙的满严实,生怕叫别人认出来。
春节前的市场人山人海,卖春联的,卖鞭炮的,吆喝什么的都有。走到卖鸡鸭鹅狗的地方,我把编织袋给了小伟,说,我在边上等你啊,便慌忙的闪开了。我注意到,小伟也想闪,没有我闪的快罢了。
看到市场里川流不息的人群,杜晓蕾明显有点怯场,只管在一边偷偷的笑。我对她说,笑什么笑,你目标小,没人注意,快点帮小伟吆喝吆喝。杜晓蕾一眨眼睛,冒出一句话,没把我气昏。杜晓蕾说,要不咱不卖了,早点回家过年吧。
再看小伟,活脱脱的“孔雀东南走,五米一徘徊”。卖鸡的人直问他,买鸡么?小伟使劲的摇头。手里提溜个编织袋的外观形状在不断变化,很显然,芦花鸡在里面很不舒服,在挣扎。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这时候,多一分钟,就多一分钟被人发现的危险。杜晓蕾肯定是指望不上了,我甚至有些绝望的想,要不就回去吧。可又有点不甘心,从来没干过后悔的事。
小伟还在来回的走着,我急的出了汗,棉大衣一直捂着头,加上紧张,不出汗才怪。
我走到小伟的背后,发现他在自言自语,用他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在嗓子眼里来回转悠,我贴近耳朵才听清楚,原来是,卖鸡了卖鸡了啊。
我怀疑的问小伟,你这是吆喝?小伟说,啊,是啊,你想怎么吆喝啊。
一句话,噎的我胸闷。正想接着质问,杜晓蕾跑过来,喊,朱小欢他们来了。
顺着杜晓蕾指着的方向,只见不远处,朱小欢朱小乐朝着我们这个方向走来。俩人手里拿着一串鞭炮,正一边走一边拆,你一个我一个的往口袋里装。我在心里疾呼,嘛的,真是怕什么遇见什么。天一冷,这哥俩不知躲哪去了,好几天没见到人影,偏偏这时在这个地方能遇见,真是不是冤家也路窄。
小伟叫了一声,大事不好,丢下装鸡的编织袋,撒腿就想跑,被我一把抓住。小伟说,哥,你饶了我吧。我说不行,朱小欢他俩还有一段距离,你赶快吆喝把鸡给卖了。小伟说,哥,要不你喊卖鸡。我说,我不喊,你说你要喊的。小伟听了这句话以后,绝望的挣脱我的胳膊,直接跑了,头也没回。
天无绝人之路,没等杜晓蕾也跑掉,也没等朱小欢朱小乐走近的时候,边上一位别着两支钢笔的老干部模样的大爷对我说,我观察你好久了,你这袋子里装的什么。
我吓了一跳,说,是鸡。
老大爷打开看了一下说,卖不卖。
卖!我急促的说,抬头望去,朱小欢朱小乐就要走到眼前,一串鞭炮拆的也差不多了。
多少钱?
五块!我干脆的说。
当老大爷把五块钱给我,我把五块钱飞快的装进口袋的一刻,朱小乐先看见了我。
朱小欢问我,你怎么也在这?买鸡?
我说买你个头,我和小伟走失了,和杜晓蕾在这等他呢。顺手把他手里剩下的小串鞭炮抢过来,说,见面分一半。随后,叫着杜晓蕾扭身就走。
一只鸡卖了五块钱,追溯起来,算是我的一次经商经历吧。
20
如果会谱曲,我一定写出人间最美丽的歌。
如果会画画,我一定把最美丽的歌画给你。
可惜,那年情窦初开的时候,我什么都不会。
……
刚上高中,我疯狂的喜欢上了写日记。风也写,雨也写,莫名其妙的记录着每一天。至今,日记里还有很多无法破译的心情,和一些看不懂的文字。
对我而言,高中是没有快乐的,做不完的练习题,没完没了的模拟考试。
我对陶林二讲,你注意没有,我们好像一不小心就长大了。
陶林二说,长大了也没什么不好,如果每次换排的时间短一点就好了。
换排,是学校为了防止诸如斜视、不良坐姿等不好习惯,而定期调换学生的座位。通常一个星期一换,也有两个星期一换的。
换排是陶林二的一块心病。高中,矮胖和我分在一班,陶林二去了二班。陶林二班里有一个眼镜女孩,语文课代表,长的纤柔文静。因为换排,陶林二有时会和眼镜女孩同位。
陶林二说,和她坐一起,呼吸加快,心跳过速,连黑板上的字都看不清。
我说,你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儿,黑板才多远啊,你得晕成啥样才能看不清。再心跳的厉害 ,小心得心脏病。喜欢人家,就直接告诉她好了。
陶林二急的直搓手,连说,这怎么行这怎么行。
陶林二也有心跳不太厉害的时候,总会有两个星期,因为换排,把陶林二和那个眼镜女孩分开,一个靠着教室左墙,一个靠着教室右墙。
对陶林二来讲,这两个礼拜比阿胶还难熬。
陶林二大脸上堆满无辜的表情和我说,完了,哥们,我死定了,我肯定是早恋了。
陶林二口无遮拦,心底透明,有什么都会和我说。这一点我没有陶林二好,在陶林二面前,我说的都是无关紧要的破事,真正的心思,则一直努力的隐瞒着。
为了不和眼镜女孩在学习上,有太大的差距。在很短的时间里,陶林二的语文成绩突飞猛进,陶林二幸福的说,再这么用功学习,我的眼镜也该近视了。
成长总会有烦恼的,就象脸上的青春痘。没等陶林二得上近视眼,那个眼镜女孩因为父母调动工作,去了另外一个城市。
陶林二伤心的和我讲,别了,我的初恋!
我说算了吧,你和人家连话都不敢多说,手也没牵一下,哪来的初恋。
陶林二说,初恋其实就是心恋,藏在心里的恋爱。
听了陶林二这句话,我心里咯噔一下,想起小学那次经历之后,心中对陶林红存有的异样感觉,突然发现,心顿时也跳的厉害起来。那是不是我的初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陶林二说的还真有道理。
初恋就象春天里的第一场小雨,不会轰轰烈烈,却一直淅淅沥沥。在漫天飞舞中浪漫,勾引你走出来,吮吸细细的雨丝,湿润年轻的心房。
眼镜女孩走了没多久,陶林二就从所谓的失恋中解脱出来,这从他又能轻松的胡说八道,和吃饭时良好的胃口就能一目了然。
陶林二就是这样一个人,心思如春天的云,春风中,来去匆匆。在陶林二身上发现一些奇迹,就象夏日雨后,只要上山,你就能拣到蘑菇一样容易。陶林二总会在山清水秀的时候,找到一条适合他自己走的路。
没过多久,陶林二的英语成绩进步显著,走路时带起的风都洋溢着得意。一问才知道,原来陶林二班里的女英语课代表,又因为换排换到了他的边上。
我把这个令人振奋的现象告诉矮胖,矮胖乐的直蹦,说,要是把全班的课代表都喜欢一遍,陶林二非长出一对小翅膀不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