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北在哪儿啊？

管儿

文/宁雨



这寒冷的冬里，我常常一个人咀嚼那样一个场景：

有一天晚上，我和先生在街上散步、唠嗑。突然，一位推自行车的壮汉拦住我们的路，郑重向先生发问：“大哥，北在哪儿啊？”看他那稍显摇晃的身子，应该是喝高了。我们指了路，壮汉又郑重道谢，然后趔趄前行。壮汉走了，我们却呆在那里，直到他的身影淡出视线。

那应该是春天的事儿了。那件事之后，一年的生活里发生过大大小小不知道多少微如尘屑或者天塌了的事，我的流水账记事本都快用完4本了；或许，有些事就像我记事用的油笔里的墨，鲜活过、温暖过或者颤栗过我的心，可是，它们慢慢就风干了、苍老了、固化了，与记事本一并被我束之高阁，以至遗忘。可是，那壮汉的发问，却固执地藏到了我记忆的某个角落，如同尾随某个应用软件一同植入计算机的异常程序，经常不期然在我的耳畔骤然激活，那么苍凉无助，让我的心五味杂陈。

壮汉喝高了，他临时性地失却了方向感。我们清醒着，所以，似乎无须辨认，轻而易举就有着对方向的准确感知；并且不能够知道，准确感知方向，是一件多么好的事情。然而，那晚壮汉感恩且羡慕的眼神，让我懂得了上苍给予人类的方向感，其实是一种很神圣的能力。

也有一类人，生下来就“转向”。有的，把东西南北正好倒了个儿，有的只转90°角。我有一位最好的朋友，他自从来石家庄生活，就没有认对过南，一切与方向有关的秩序，在他那里都要重新编排，他以自己的识别体系与普罗大众约定俗成的一套对抗并达成新的和谐。除了偶为关乎方向的琐事，与他的妻子发生点小争执，倒也没因为“转向”出过大问题。反而是他方向感极强的妻子，一到陌生的地方就临时“转向”，被方向折磨得痛苦不堪。

有时候，我会对既认的方向感产生怀疑。作为一个清醒的人，我们认定的“北”，真的是北么？又或者，我们真的是清醒的么？谁能告诉我：你兢兢业业、含辛茹苦所追赶的方向，不是一个“转向”的判断！

一次文友聚会之后，我整理手机通讯录，却记不得一些人的名字，于是向卫宁姐短信求救。她回短信一一告之后，开玩笑说“还想问谁？”不知怎的，这句玩笑却让我的心激灵一下子，我忽然觉得自己成了那个喝高找北的壮汉，声音苍凉无助。于是，又发过这么一条短信：“再问，就是我自己的名字了。有一天，我对你说：卫宁姐快救我，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找北与找自己，本是一回事吧。如果哪一天，我真的在找北或者找自己的名字，希望你真诚帮我一把，并用目光的温度，温暖我趔趄前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