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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宁雨
天儿暖,愈发贪玩。周六,打车出去办事,过公园门口,有风车卖,红的,绿的,黄的,五彩的,还画着弯眉笑脸儿,像冰糖葫芦一样插成串挑在半空,微风中,哗啦哗啦唱着小歌儿。心,好痒痒,逼着他,今天非买几个过过瘾。
风车,小时候,算得一种雅戏。冬去阳生,河水化冻,萌着米粒小芽的柳条软了。这个时候,我们的游戏除了放风筝,就是玩风车。有心眼儿的孩子,早在春节前大人们忙着写春联、福字的时候,就悄悄昧下了折风车的用红纸。等一个响晴的天儿,东风拂面,太阳洒下毛茸茸的光芒,就甩掉厚棉衣,集到谁家院子里,选秫秸秆儿,裁纸,又端来母亲刷夹纸(做布鞋用的材料)用的糨糊儿,开始制作风车。
那时的风车不精致,但出自自家手工,玩儿起来也有趣得很。同样是几片红纸做“风齿轮儿”,高手和菜鸟的作品有天壤之别,有的小巧灵动,有的却不成个模样。每群孩子里,都有一个风车王。小芳,是女孩子中最俊的,总得到风车王的厚待,最好的风车归她,于是晃着两条油亮的小麻花辫满院子跑;小静的哥哥,连续几年占着风车王的宝座,自然她也不吃亏。一帮势力小闺蜜,到关键时刻就把我这菜鸟当成可有可无的跟屁虫,往二股道上撵。
于是,我养成了爱睡觉,盼做梦的习惯。天一黑,就钻到被窝里,规划自己的梦。我有一个从姥姥那里得来的大铜钱,一面是花儿,一面儿是人头像。我把铜钱攥在手心儿,虔诚地摇几遍,然后扔在褥子上,就着煤油灯,瞧正面还是反面。人儿朝上,就梦自己变成小芳;花儿朝上,就梦自己有一个哥哥,会做世界上最美最灵的风车。奇怪,我的铜钱,永远都是花儿朝上。
后来,有了他,信誓旦旦做我的大哥。有一年,我们一起去北京世界公园,转到西班牙的风车跟前儿,他非给我照张像。不知怎么,我那天忒不喜欢照相,却非常痛快地跟风车合了影。后来,疑他讽我“堂·吉诃德”,也没认真较劲。中间走累了,在一径野蔷薇旁休息,阳光下,那花儿正盛,暗香盈鼻,两个人一身红运动衣一身靛青运动衣,鲜亮地挨着衬着,竟也有了几分醉意。忽地想起《九九艳阳天》那首歌儿,“东风呀吹得那个风车转哪, 蚕豆花儿香呀麦苗儿鲜”,便问他会不会做风筝,摇头,会不会做风车,再摇头。我的心,就跟大冬天吃了冰坨儿似的,拔凉拔凉。
不会做风车的他,却多少年因为在外求学,跟我长分离,短相聚,两地书像翩飞的燕子,剪过他的风,衔去我的雨。到如今,它们被我捆得一扎又一扎,珍藏于书柜深处。近年,年纪越来越长,他倒越发有了大哥的风度。但我依然心结难解,时有半疯半傻的问题“是否你两岁的时候就认识我?”或者“我们是订过娃娃亲的,对么?”他总一本正经地回答“幸亏那时不认识,否则天天追着打你。要不,牵条狗吓你。”
办事归途,从西清公园下车,那里卖风车的更多。我挑了三个,他也挑了两个,说要插到办公室哄去看病的小孩子,挑完,却平举着风车满公园跑着找风儿。最后,5个风车都归于我手,一路浩浩荡荡在风中转着,擎回家。路人问,“好漂亮的风车,这么多,给孩子买的?”心中窃笑,脸上微笑。
回家一琢磨,又上他当了,兴高采烈当一回差役。假装郁闷,胡乱翻书看,却见鲁迅先生的打油诗《我的失恋》——我的所爱在河滨;想去寻她河水深,歪头无法泪沾襟。爱人赠我金表索;回她什么:发汗药。从此翻脸不理我,不知何故兮使我神经衰弱。大师的内心,也会如此玩劣!
风车这种童年雅戏,也包藏恋爱启蒙的祸心。幸而王子、美女还有灰姑娘我,都过上了各自的幸福生活。我将5个小风车插在一个椰壳花瓶里,像一簇七彩花开,置于近窗的地方,等着风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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