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瓷  瓶(津味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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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5-12 20:23:0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旧货市在小白楼南面不远的一个胡同里。这里是天津最古老的一条街了。清末民初的时候,一下子不知道从哪儿来了一帮洋人,盖起了一座座各式各样的小洋楼,成了远近闻名的租界地儿。于是,随着洋行、别墅的兴起,一家家专卖古董的铺子如雨后春笋般长满了大街小巷。
当然,这是百八十年以前的往事了,如今,已经做了旧物市场的这条小街早已面目全非了。不过,这儿也还是藏龙卧虎之地儿。如果你随便到这一带去随便走走,就会发现,这里的老住户还有不少是懂得古董,或许,他们的爷爷或父亲就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古董商人哪!
说起古董买卖的行家,天津人小白楼一带都知道,属外号叫坛子、和气球的两个老爷子最具资历的。
别人卖些铁丝子,铜片子,破书本子,苍蝇蚊子药,老鼠夹子,他们呢,用气球的话说,都是高档货。不信,你们可以去看,不假!几只缺了腿儿的老花镜,几个豁了口儿的旧花瓶,几串儿满是铜锈的大值钱,还有几枚混沌不清的玉烟嘴儿。高级不?当然高级!瞧吧,今天,老哥俩一字排开,在那棵老槐树下,铺开摊,一屁股坐在拣来的半块砖头上,慢心静气地说话、卷烟筒子抽。一只接一只,想到哪儿,说到哪儿,直到集散了为止。
就在这时候,来了一位陌生人。说是陌生人是因为大家都不认识他。这人瘦瘦的,高高的。随手就把一袋什么杂七杂八的东西放下,好像也是来卖的。于是两个人成了三个人。
有心的人会发现,他们根本卖不了什么东西。他们的东西与其说是在人们眼里没有什么用,不如说是太贵了。他们渐渐地熟了,说起话来。坛子索性就叫了新来的家伙:麻杆。麻杆好像并不介意,一幅满不在乎的样子。他们说话搭里的,不像是做买卖,倒是像聊天来的。
麻杆买上一瓶烧酒,一包花生米,一包酱牛肉,他们一起慢慢地喝了。酒一下肚,脸都红了,说话也就多起来。说起来,还是要数那外号坛子的最能喝。他长的矮矮的胖胖的,丰厚的肥肉,在腹部形成肥嘟嘟的肉团,不知道的,一定以为他是做过正儿八经的厨子的!论起说话来,还是要属他那紧挨着他坐着的麻杆。他长了一身瘦骨架,干瘪的四肢挑起衣裤,显得空空荡荡,活脱脱一根麻杆。不过,他的眼睛却是极亮的,让人首先想到的是狼或者狐狸的眼。不过,那得有心人才能看出。就连他屁股底下坐着的那块砖头的摆法也和坛子截然不同:一块砖高高竖起,正好顶起他的不大的屁股蛋子。
此时,那叫气球的光了锃亮的脑袋正在看着坛子货摊上的一只瓷瓶发呆。说起来,那瓷瓶并不漂亮。它该是那种棕红色,高约三寸,广口,大腹,小底,中腹有两只耳子。粗看,这似乎是一件极其平常的器物。但,于平常之中好像还有着一种未被发现的迷人的魅力,这就一下子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他挨着麻杆坐着,论年纪应该是最大。他满脸胡须和皱纹,深深的掩盖了本来的一切。好像用再好的铁锨挖下去,也难找到那深深地埋藏了许多年的秘密。他刚刚剃过头,光光亮亮的让人很容易想到街上有人叫卖的被吹了气的气球来。他的那条勉裆裤用一条应该是红色,现在已经成为黑色的带子系着,裆布还有着少许尿碱子呐。
气球推了一下坛子,一双小眼立刻闪出少有的光辉来:
“哎,我说,你这个瓶好像有年头了?”他顺手将细长的手臂伸过去,抓过瓷瓶。
“啊,是呀”坛子顺口答音儿。
另一边的那只亮光光的麻杆也把目光对准了瓷瓶。论年纪,气球最大。所以,他耳朵像耗子一样立即竖了起来,听麻杆说什么。自然,类似的谈话在他和坛子已经进行过无数次了,尽管在气球看来那不过是陈词滥调。
可这麻杆可不是简单主。早年他爸爸是这里有名的古董铺子“荇仁斋”的大老板,那是天津卫大人小孩儿没有不知道的啊。他自己也曾经开过当铺,后来进过委托店,文革才不干了。他懂啊。
坛子却不以为然。他不满意麻杆的卖弄。他想,我走南闯北几十年就真的不如你了?你才吃了几斤咸盐啊。他心里这么说,可到了嘴里没有说出来,倒做出满脸的笑模样来。好像他是在认真听着,非常赞成的样子。
麻杆说,这瓷瓶是一对儿,应该值几块钱的。但现在,可惜了,缺了一只,也就……
气球转过身来,伸手拿过去在光头前面摆弄着,麻杆长长的手臂伸过去,用指头轻轻地敲打着,还用指甲刮了一下瓶上面的釉彩,随后,将瓶口放到自己的耳朵边儿,合上眼睛,满是一副用力听的样子。许久,他睁开眼睛,叹口气说,
“哎,不行啊,赝品!”
“我也没说是真的呀”坛子把脸扭向了一边。
气球眼珠子里刚刚有了一点的光芒,这一下随着坛子的话消失殆尽。
本来,平凡中忽然发生的一点戏剧性,就这样一切都归于正常了。
这时候,他们身背后的那扇铁门打开了,太阳的灼热从门口洞穿而出,照在他们的脊背上。三个人转过头来,见是戴了墨镜、穿牛仔装的的一对青年男女,相互搂抱着从门内出来,高跟鞋将那女人抬的高高的。
坛子最先转过身来。他对如今的世态实在是接受不了,看不顺眼啊。而气球呢,也转过身来了。尽管他想看那女人浑圆的臀部,但他知道,最要紧的是应该像坛子那样,对女人表现出不屑一顾的样子。
着实出乎意料。那一男一女相互依偎着走开的时候,忽然,那女的无意中发现了什么奇迹一般,拉着男人又回来了。他们来到坛子的摊前。坛子的鼻子眼钻进一股强烈的香水味……
显然是被坛子摊上的瓷瓶吸引住了,他们从气球手中夺过瓷瓶,前后左右看个不停。那女子尤为兴奋,不住地变换着观看的角度。
这个,多少钱?
男子的目光带着急切,带着冲动,带着如获至宝的神情。显然,他面临的是重大的裁决。女子也早已经睁大眼睛,等待着。
还没有等坛子回过神来,只见气球已经伸过手去,从男子手中夺过瓷瓶。他的一双小眼睛紧紧盯住瓷瓶,变换了几次颜色,先是黑,后是白,最后变换成了血红色。
“五……”
坛子嘴里的那个“块”字还没有出口,就见麻杆朝他的屁股偷偷一拧,接住坛子的话,朝那男子伸出五个指头:
“嘿嘿,五十块!”
坛子和气球一下楞在了那儿。无疑是觉得价钱超出了他们的想象。他们的嘴巴张的老大的老大的。
“我买了!”那男子掏出一把钱来,摔到坛子面前,拿过瓷瓶就往那女子的皮包里装。
“哎——别走啊,还有话说那!”麻杆一下跳起来,拦住男子,说:不要着急嘛,哈哈,我说的不算数——东西不是我的——你得问他——
他一指气球。
出乎意料!又是出乎意料!
那男子朝气球问,多少钱?
气球结结巴巴底:
您再给五……十……
男子犹豫了一下。那女子早从包里掏出五十元扔了过来。
坛子痴痴地呆在那里,手里接过的五十元钱还散发着浓浓的香水的味道。麻杆似乎比坛子和气球反映快些,把两张纸币对着太阳照了照,迅速排除了假钱的可能。呆呆地坐到了砖头上。
过了不久,便听说有人在旧货市买走了一只价值连城的瓷瓶,正是北京历史博物馆里丢的那只……
细心的人们还会发现,经常在一起做买卖的三个人,只剩下了两位,那外号叫麻杆的家伙再也见不到了。有人问哪儿去了,说是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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