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迷茫（外二篇） 陈英瑾

快乐晓生

　　迷茫的年代是有梦的年代。
　　　　　　　　　　　　　　　　　　　　　　　一
　　小城里的春节没有古朴的红灯笼，满是红色的街市，但喜庆已洋溢了整个城市。假日是我与外界隔离的时间，整整几天都没有下楼。自己空空地守着大屋，眼睛扫了一眼日历，春节快到了。
每逢寒假，一定会回老家。于家中年纪小，是看着大家忙忙碌碌地筹备过年长大的。都在抱怨过年累，深刻的体会，没有。反而很期待，同时也在期待长大。
让我激动的并不是压岁钱，在一年前，我还是乖小孩，所有“收入”都如数上交。只是喜欢那种热闹的气氛，爷爷奶奶在村里年纪大，家里来拜年的络绎不绝。
　　　　　　　　　　　　　　　　　　　　　　　二
　　又是一年。
　　莫名地感觉自己老了，呵，有些夸张。别人再问及年龄时，回答都令自己吃惊，嘴中仍想涌出两年前的记忆。不由感叹，已经这么老了啊！
　　过去的我已经死去，只能在记忆的时光里凭吊。
　　时间真是个奇妙的东西。此时才体会到他们当年的无奈。已不是小时的稚嫩，不再喜欢人来人往的喧闹。又快到了腊月三十，前一天我就盘算着，第二天早起而到另一个屋子继续睡懒觉。
　　好幸运，我是女孩，初一这天不用去挨家挨户地拜年。看着哥哥们早晨出发，太阳正中时才回家，心中有着一份幸灾乐祸的喜悦。
　　几天间，我都是躲在另一个屋子里，做着自己的事情，平常的作息时间完全被打乱。是唯一的一次，坐在电视机前安静地从头到尾看完了春晚。家里人多了，我躲避众人的小屋也不再那么安静，偶尔会有人来聊天，甚至连我一向认为的无烟区，也会出现两位长辈点着香烟，面目凝重地谈话时的景象。
　　家里不再有安静的地方。
　　很享受出去买东西时顶着风独自漫步，穿过的操场上没有任何人。老家中，我几乎谁都不认识，此时此刻，更不会有人上前打招呼，破坏我的心境。再冷，也希望这条路能无止境地走下去，而人，只有我。
　　傍晚，到家后面的那片庄稼地上去已成了习惯。每次都不穿外衣，任风吹透。望着欲颓的夕阳，有着说不出的喜悦。绯红色的温暖在天际漫开，加以点缀柔和的金黄，渐渐退去光辉，黑红交融更觉得安详。远处，是河，已结了薄冰。那一排干枯的树杈仍在挥动。可见一个立着的碑墓。如此凄伤的景象我竟然感到心灵找到了寄托。
　　　　　　　　　　　　　　　　　　　　　　三
　　玲透通白束墨丝，古朴遍红隐金光。
　　街街巷巷，红灯挂起。家家户户，元宵翻腾。
　　位于城乡之间微妙的结合处，使这儿成为了禁放令之外的桃源。
　　炮筒威风凛凛地矗立着，奇异的花火喷上天空，绽开花朵般绚丽的色彩，短暂，绮丽。把最美的东西毫不保留的展现出来，而后又奔赴万劫死寂。似已透过灼热的焰火看倒即将来临的幻灭。心中伤感，美丽总是瞬间吗？
　　这种看似虚幻的物质，却可以在短暂的繁华中催生出那么多天真无邪的笑容与那么多满足欣喜的惊叹。美丽的幻想在烟花似花时纷纷充斥心中。
　　平静地看完一场烟花，记住那些明亮温暖，忘却在风中的尘埃。
　　　　　　　　　　　　　　　　　　　　　　　　　　　四
　　多梦的时节。
　　把幻想，毫无保留地印记在只属于自己的本子上。随着锁合上的声音，也轻轻把梦锁住。
　　不愿受伤，宁愿把心封死。
　　梦，是要放飞的，而不是尘封在角落，等待它腐蚀，变质。
　　迷茫年代的梦，终究只有着美丽而飘渺。多少不羁的孩子幻想漂泊，奔放的孩子幻想炽热。但又有多少人真正地走出了　　这一步，只是弯下腰，把梦越做越小。
　　梦在远方，又有谁在迷茫年代里去远方寻梦呢？
　　远方的梦依旧在远方。
　　　　　　　　　　　　　　　　　　　　　　　　五
　　躲在屋里，不喜欢被人打扰，而想安静地做自己的事情。遇到喧闹而无意义或无聊的场合，我下意识地逃避。
　　每个人都会有的过程吗？
　　有时也会莫名奇妙地悲春伤秋，而伤感又在瞬间逃走。
　　不懂自己，从来都没有懂过。
　　沉沉的雾掩盖，而我又极其渴望拨开迷雾望向远方。
　　迷茫的年代是有梦的年代。谁说的，忘记了。
　　可最终，是这个年代让我们迷茫还是梦让年代迷茫？没有人告诉我，而我继续迷茫着。
　　只能带着固执的期盼，总有一天，我会读懂自己，雾，只是365天中的一个小插曲。雾散云开，太阳总会出现。也许有　　一天，我真的会找回本属于我的自信与率真。摆脱迷雾，不再迷茫。　
　　　　　　　　　　　　　　　　　　　　　　　六
　　这美好的期盼又何尝不是一个梦呢。
　　这个年纪，是属于阳光的。
　　是的，我坚信。



　　　　　　　　　　　　　　　　　　　　　　烟花

　　夜，已重归寂静。
　　位处城乡之间微妙的结合处，使这个皇城脚边的小城成为了禁放令之外的桃园。
　　刚刚从外面回家，眼皮已经在打架。烟花声仍不绝于耳，很正常，今天是正月十五。
　　传统的团圆节，奶奶来了家里。吃饭，休息等程序按部就班地进行，一如既往。饭后，爸来了个电话，嘱咐我带奶奶去看烟花。
　　霓虹彩灯带来了节日的热情，沿着街道向远望去，可以看得很远很远。并不在乎月亮的光辉是否抵过太阳。而最远处闪烁的，仍是满树的霓虹彩灯。天空被灯与烟花映成黄色，并以淡淡的墨色衬托，不像深夜之时，其明亮胜过黄昏。
　　正值烟花的高潮，街上最快的交通工具就是自己的脚。笑声赞声在耳边一波又一波地回荡。微微扬起头，眼中带着笑意，再平静的心海也能在此漾起清波。
　　年老而体力不支，奶奶提议回家。
　　我没有反驳。
　　把奶奶送到楼上，我穿上外衣，又回到了喧闹的人流中。
　　靠着一根柱子，抬头观赏。喜欢一种金色光亮浅淡的烟花，初放时只有淡淡的痕迹，只能在暗黑的天空中显现，但并不明显。当它败落时，浅淡的痕迹化作了耀眼的金色碎光，闪烁，最终散为灰尘。
　　一棵树挡住了我的视线。细细观察着干枯的老树，枝枝杈杈虽已无其年轻时的柔软，但仍垂下。即使不见嫩嫩的柳叶，可仍能想象出它枝繁叶茂时的婀娜。细枝僵硬地随风飘荡，影影绰绰。烟花最明亮时，它的所有枝干被光芒映得格外显著，似画中婆娑的老树。
怔怔地盯着，很无趣。我开始观察起周围的人群。不看还不觉自己突兀，人们几乎都是结伴而来。有的手中拿着手机，有的捧着相机，都对准一个方向，企图抓住自认为最美的瞬间。
　　沿着小路向东走下去，穿过人群，穿过街道。不为找到最适合观赏烟花的位置，只为驻足于最喧闹的人群中。在纷杂的笑声中，寻找最不注目的藏身之所，以取得心中的宁静。
　　夜沉了，带来了深深的凉意。我搓了搓冰凉的手，拉紧衣襟。
　　因看过一篇关于烟花的文章，对这种本质上冷傲孤寂的物质没有多少好感，但不可否认，它的确能在瞬间催生出灿烂的笑脸。哪怕它在最美丽的时刻消逝，落为烟尘；哪怕能够透过灼热看到即将来临的幻灭。重要的，它曾经辉煌过。
　　在街道重归静默时，转身离开。
　　万家灯火仍在闪烁。但深夜的街道上已复往日的清冷。
　　透过窗户望了望烟花绽放过的天空，记住那些明亮温暖，忘却风中的尘埃。

　　　　　　　　　　　　　　　　　　　　　山中静坐

　　在山中农家小院里休息一晚，迎来的是宁静清爽的晨曦。
　　天已亮，鸡鸣唤我起床。太阳仍在山下不肯露面，但空中的一抹朝霞已赶走最后一缕月光。山中人早已起来，进进出出地忙碌着早饭。我轻轻地披上外衣，拥抱清晨的幽意。
　　无意地在小路上漫步，任凉风拂过面庞。或壮美或秀丽的群山与我擦肩而过。眼角的余光掠过遍野，在嫩绿中寻找星星点点的野花。偶尔会发现身边的岩石上窜过一只松鼠，偶尔会感觉山上的溪水另有源头。嘴角掠过一丝笑意，理理被吹乱的发丝。来不急回头凝望，因为，迷人的景色仍在前方。
一块块的梯田在我眼里都是那么新鲜。春天还在路上，可山中早已看到了她的信息。微微泛黄的新芽躲在细枝里迟迟不肯露面。捧起路边一朵待放的小花，闭上眼睛，能见到它绽放时的风华。
　　眼前的小路突然转弯，陡峭的山峰挡住了视线。
　　挑块较为平坦的石头坐下，背靠高耸而险峻的石阶梯，面对蜿蜒曲折的叮咚小溪，只是静静地坐着，享受山中的清晨。
鸟儿的叽喳声不绝于耳，清脆而明亮的声音与雾气同在山间缭绕。仿佛它一下飞到了你的身边，而又在瞬间离你而去。这广奥的大自然中的一物，让你着迷，而又不敢去将它禁锢。
　　细细的水流撞击着光滑圆润的小石子，向山下奔去。如一条飘逸的水蓝色丝带，随风远去，从大大小小的石子缝隙中穿过，或绕路，或直行。不为山的阻挡而停止，哪怕偏离了水道，也要别无选择地走下去。
微微昂起头，从嘴中发出一声轻轻的感叹。舒展舒展双臂，轻松的心情从心底漾起。贪婪地吸上一大口清新的空气，体内有思绪在涌动。是尘封了已久的单纯明亮，消逝了数年的简单清澈。
　　身体被城市的喧杂封锁，望向远方的目光穿不透废气。当一切无奈与破坏将世界中的纯净淡化，自然的风景似乎已成为久违的世界。连静坐在山中都觉得奢侈的时候，就真的需要让山上的万物来洗濯心灵。
【本文作者系宝坻第三中学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