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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已然是初夏,当另一城市里的柏油路躁动着喧嚣,人潮熙攘的时候,自北国而来的空客,经过了两个小时的空中之行,徐徐而落,从舷窗望去,一条蜿蜒的江水,围绕着清翠的群山,一片片线条柔缓、黄绿相间的水田,柔缓曲回,依次舒展开来,像造世主遗落在青山大川之中的碧毯,铺嵌在那里,既迎接走出大山的游子,也欢迎远方的客人,她们山水合一,是那样,从渐渐的清晰到纯净,扑面而来,湘楚大地就在脚下了。
此行先前本无大兴致,受了新闻界的朋友之约,本想挤出闲暇,做专业的探讨,沟通心灵,临行之时,友人因故不能如期同往,更觉索味。但行埃落定,听说要到凤凰古镇一行,并参观从文先生的故居,不禁热切的盼望起来,甚至于有些兴奋了。
事情还得从八年之前说起,当时带职求学,工作之余,认真研读汉语言文学,学业中涉猎的那些文学作品,无论是古代汉语还是现代文学,无论是中国诗歌还是外国戏剧,无论是从古希腊的传说还是到近代中国的伤痕文学,基本上都可谓正统名篇,它们不仅弥补了学业上的不足,更点燃了人生智慧和追求理想的火花,以至于一次次的确信,在这个世界上,确实有比金钱更加珍贵的财富。每每发下新书,都会首先迫不及待地翻阅一遍,当读到从文先生的《边城》之时,被故事中那优美的湘西自然环境和质朴的民风民俗所吸引,所感染、所折服,一连读了两遍。当时受水平所限,只认为那是一部风土人情的小说,对其历史意义和其所折射的人文精神没有更深的理解,它既不像瞿 秋白先生的《有一种云》、陈敬容的《铸炼》那样含蓄内韧,也不像左翼联盟的殷夫、柔石、田间等勇士们《给战斗者》那样直白激情。后来,随着对这篇作品以及作者更多的了解,逐步感悟着作者的内心世界,也品味着作品所体现出的人性的真、善、美,并且与现实有了无意的无形的比照,因此,到故事中的茶峒小镇、到碧溪咀、到翠翠的生活中去看看,便成了一个美好的夙愿,历过湘西,都在满目的青山、深深的峡谷、在有吊脚楼的溪边以及盘山路上的路标中感念,这一次,终如愿以行了。
汽车在午后开动,穿过城区,向着西南方向,一头扎进群山之中。透过车窗,放眼望去,群山峦列,翠峰如簇,绿树掩映之中,在山脚、山腰、甚至山脊,一栋栋土家、苗家的黄色木屋或白色小楼安然伫立,或依山而建,或傍水而生,屋檐的四角都向上高高地翘起,古朴而典雅。屋前的空场上,湘妹儿在收拾着成熟的青菜籽,也有用竹楼背着孩子的,在数弄那只老母鸡带着的一群小鸡,稍高的山势上,种着土烟,玉米已经过膝高了,也有更勤劳的,把水从谷底一直引到半山腰,围起一块块依势而成的梯田,有的,已经载上了秧苗,有的正在翻整水田,一个人扶着犁,灰色的水牛伸直颈子走在前面,平整无秧的水田陇上,整齐的站满了一列没有褪去绒毛的小鸭小鹅,自在的梳理着毛羽。靠着路旁,有开着各式各样的杂货铺、修车店,也有住户,半敞着堂屋的门,一眼望去,后墙上张贴着一张陈旧的伟人像。车上嘈杂的声音与我无扰,带着对边城的向往,心已飞翔在苍翠的远山和幽深的溪谷之中。在跌宕起伏的山路上,偶尔有一只慢悠悠的鸭子或一只狗颤颠颠的穿过,狂奔的汽车不得不踩下急刹车,先后穿过古丈、吉首、芙蓉镇,颠簸了4个多小时,在街灯初起之时,终于到达了凤凰县城。
匆忙的用过晚饭,迫不及待的随着人流涌向凤凰旧城,在广场上,一个硕大的凤凰铜塑首先映入眼帘,但围着她,合影的、叫卖的、呼喊的,早已人满为患了。再向前走去,青石板的胡同口立着一块翘沿街碑,约五六米高,三米多宽,上书:凤凰镇。来往的行人摩肩接踵,两旁售卖金银饰物、地方特产的店铺林立,人声嘈杂,书本上那个充满灵性与幽静的江边小城在哪里?似不甘心,穿过街巷,跨过古城门,来到沱江边,只及扫了一眼对岸的吊脚楼和它背后黛色的山影,还未拾级而下,一群孩子举着河灯已将我团团围住,在商业雾霭的浸染中,边城的幽静和遥远的古朴哪里去了?只得走回街巷,从书摊上抄起一本单行本的《边城》,落寞的逃回了宾馆。
一夜无眠,转天清晨,泛舟沱江之上,人还不多,清冽的江水托着狭长的木船,这一次,看清了两岸错落相依的吊脚楼,一律木质结构,沿河而立,窗口挂着一排排的红灯笼,也有打开的窗子,晾晒着各式的衣物,河边有三三两两洗衣、洗菜的苗妹儿,穿着半民族、半现代的服装,身影倒映在江面上。一架水车矗立江边,前面转弯处的阁楼里升出袅袅炊烟,衬着远处的两座青山,在江面上弥散开来。河边的石阶上,两个如翠翠般的小女孩,挤坐在一起,披着一条布毯,不时的抬起头,望定了对岸那吊脚楼的屋檐或隔窗,又低下头,快速地挥动着画笔,如此反复。岸上的人渐渐多了,江上的船也多了,叫卖生、呼喊声、大笑声嘈杂起来,太阳升起来了,船工唱起了悠扬的民歌……天、山、石、树、雾、水,白云、楼阁、微风、浅草、游鱼、河阶,一切的静与动,品味着故事里的边城,细细的找寻,静静的思考,流动的江水中,一片片碧绿的水草舞动着跃入眼帘,不禁想起了绍兴那文学前辈所说过的话:“一个人该像一湾水,即使浅也要浅的清澈见底,以至于能够见到水底的污泥和水草来”。同在八十年前,一位伟大的文化斗士,用他的“恨”,表达着对民族的爱和希冀;一位走出大山的青年,用他所向往的人与自然和谐相处,擦亮了纯美质朴的心灵之光,虽然情质不同,但他们都在人生的思索中感悟生存的意义,并且毫无保留的给予,对人生的境地以最努力的回馈。这一刻,我的心灵漠然幻化了,这就是我要寻找的边城,虽然它有如此之多的现实不同,但其精神已在,感悟已在。人生的每一个脚步都在理想与现实中交错而行,每一个现实,都有可能是苦难与拼搏的结晶,每一次理想的实现,都是曾经的现实的升华,阳光明媚或是凄风苦雨,心灵总该期待着前方。
沱江的水还会流过碧溪咀,在大雨的夜里涨起来,那条渡船会更加繁忙,承载着东来西往的客人,也承载着一船大山里的新故事。翠翠一定幸福的生活在茶峒小城,因为白塔修起来的那个冬天过去就是春天,每一个冬天过去,都会有一个春天的到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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