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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贴]蒙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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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3-25 19:25:1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为表达对本文主人公的一贯尊重,我依然固执地称他恩师。

我首先想给大家讲一个真实的故事,因为这个故事也是恩师三十年前讲给他女朋友的那个故事。

故事是这样的:在一个偏僻贫困的山村,有一位老师仅教着十名学生。那次老师教“香蕉”两字,学生们问,老师什么是香蕉呀?老师好久没说话。第二天老师起了个大早,他翻了两座山,趟了一条河,终于来到了县城。在一个水果摊前他停了下来,老师问摊主,哪里卖香蕉呀?商贩很惊诧地看看他,说这就是呀!老师不好意思地笑笑,把皱儿吧唧的一把零钞全掏了出来,说我买十个香蕉。回来的路上天已经黑了,在翻最后一架山的时候,老师失足向沟底滚去……当老师醒来的时候,他首先看到的是十双忧郁并期盼的眼睛。老师笑了,把香蕉一一分给十个学生,说,孩子们,这就是香蕉,吃吧!这群孩子流着眼泪把香蕉吃了下去。那香蕉有泪的味道,甜甜的,酸酸的,涩涩的……

故事的结尾是这样的:那位老师是我的父亲,那十个孩子其中的一个就是我。

这个故事是恩师写在信中告诉女朋友的。写这封信的时候恩师刚刚师范毕业。

当恩师把这封信塞进信筒的瞬间,也决定了他放弃了留城任教的机会,同时也决定了他与相处三年的女朋友永远地分手了。

恩师回到了生养他的偏僻贫困的山村,走进了他父亲创办的山村学校。

现在我必须告诉大家,以上所说的并不是我要表达的主题,我要表达的主题是三十年后的今天。

三十年就这样过去了。

三十年,什么都可以变。恩师也在变——满头青丝已被白发覆盖,从一个老师成为山村中学的校长。唯一不变的是这个地方依然很穷,就像那漫山遍野的石头冰冷而无生机。唯一悦目的是峭壁上那蔟火红的棘木,顽强地向荒凉的秃山绽放着不息的生命与耐力。

上不起学的山里娃就像这里的石头。我就是众多石头中的其中一块。这年当我拿到地区重点高中的录取通知书时,父亲和我家那堵常年失修的土墙一样轰然倒塌了。一夜间父亲卧床不起。母亲说,娃呀!妈实在是交不起学费了,还是趁早出去打工吧!我哭着去找恩师。我们这些想上学而又上不起学的娃们都愿意找恩师。恩师说,孩子,别哭!我想想办法,我想想办法吧!恩师是最有办法的人。快开学的时候恩师终于送来了一千元。我扑通跪倒在地,说,恩师……

我后来才知道,恩师哪有什么办法呀?他是把大儿子准备买摩托车的钱全部拿了出来。这年他又资助了五个上不起学的山里娃。

恩师是我们山里娃眼中的圣贤,是山民心中最景仰的人。他是大山的脊梁,是山魂。

恩师却老了。确切地说,恩师刚过五十岁已明显的出现了老态。但恩师的心依然年轻,他最大的野心是在他离教前能建起一座教学楼来,让山里的娃们都坐进宽敞的教室里。

恩师开始付诸于实施。

恩师就像峭壁上的那蔟火红的棘木,顽强地绽放着不息生命与耐力。在他把这座山与教委与政府与有关部门之间踩出一条路的时候,他终于拿到了建校的批文和资金。

那天恩师喝的烂醉。

我要讲述的故事似乎就要结束了,但以后发生的事情连荒凉的秃山都震惊得几乎塌陷。

我必须继续讲述下去。

在我大学要毕业的这年暑假,我回到了这个山村。我看到了崭新的教学楼,却找不到我的恩师。

母亲悲悲切切地说,他坐监了!受贿。

我震惊的要把母亲溶到我的眼里。我说这绝对不可能。我去见师母。这个跟着恩师几十年的山村姑娘,现在再也找不到过去的丝毫容颜,干涸的皱颊泛着肃杀,使人联想到远古的木乃伊。师母见到我企图想从床上坐起来,但一切都是徒劳。她已经瘫痪了。师母似乎已没了眼泪,干枯的双手拍打着破烂的竹席,说冤枉呀!他真的冤枉呀!他的确向包工头要了五万块,他只是想成立一个什么贫困学生资助资金,我们一分钱也没花呀……

我的心楸得生疼,不觉黯然落泪。

师母的话我信,山民们也信,所有的学生们更信。在恩师被检察院带走的那天,校园里哭声震天,校外站满了问讯赶来拦车挡道的山民们。

就法官不信。法官说要以事实为依据。

恩师最终判了五年。

我去探视恩师。恩师已苍老得我差点认不出来了,但恩师的声音依旧。他对着话筒说,不要为我伤心,我的行为使我死去的父亲蒙羞,使我所有的学生蒙羞,使我一生的荣誉蒙羞……

我无言以对,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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