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风情

快乐晓生

黄琼喻

顺着张若虚苍老的声音
走进三月的柳絮
等待在春天结着露珠的黎明
在粼粼光波的倒影中
在开放的花与含羞的花蕊里
在月光如梦的夜晚的怀抱
古扬州是一幅泛黄的中国水墨
我立在画框边上
听玉人吹箫

饮陈年的酒
品新春的茶
微醉中
船娘一篙插入隋唐
二十四桥边人流如织
我躲在一个静静的角落
珍重地捧起瘦瘦的西湖

在杨广的龙舟驶过后
我十五岁的妹妹
背缆拉纤
沿着浑黄的河水般的时光
开始了沉重的一生

瓜洲渡口
一个沉默寡言的白胡子老人
蹲在长江与运河交叉处
听诗歌与琵琶窃窃私语
杜十娘如泣如诉
那些草丛中散落的诗人脚印
永远泊着不朽的诗句

一片蓑衣遮掩住的幽怨江南
一片桑叶托起的丝绸江南
在古老的渡口被涛声填满
蹲了千年的老人
在温煦而寂寞的晨曦中
什么都不讲
蹲成了一块石碑
往事如来来往往的船只
不停地演绎着相聚与离别

那些梅花开着冷艳
开成汪士慎失明后的满天星光
一枝梅花一杯茶
勾勒了他清苦纯净的一生

在宫中是笼里的金丝鸟
自由的灵魂被铐上了锁链
只有回到扬州的兰竹花鸟中
他才是李鳝

淡泊的高翔
倔强的李方膺
参加“千叟宴”的罗聘
一直醉在扬州山水里
时常假装糊涂的郑板桥
是一杆刺向天空的竹
观风听雨立在庭前

快乐晓生

而金农
一手绘画一手写诗
一生流浪在寒冷与饥饿中
为了他钟情的艺术
自我成一介衣衫褴褛的草民


坐上整根楠木凿成的木舟
李白  刘禹锡  白居易
欧阳修  苏东坡  朱自清
在琼花盛开的三月纷至沓来
一杯魁龙珠茶泡到今天
氤氲袅袅
洇湿了整个中国诗歌

史公祠边的梅花
血一般地开了几百年
如根根山坡上的竹
生长在历史的夹缝中
是妩媚扬州的风骨

那些陶醉在浓茶中的诗人
在桃红柳绿中醒来
拨开厚厚的历史雨帘
顺着黎明的指尖
走进春天深深的庭院


微凉春风中最早开的琼花
将湖水渲染
三步一桃五步一柳
挂成瘦西湖的项链

无人吹箫
无箫可吹
船娘将长长竹篙当成笛子
吹皱一湖清水
吹乱千载时间

垂柳下一只小船驶来
船娘的身子像一张弯弓
贫血的生活被湖水漂洗得发白
如她身上的牛仔裙

我想起故乡湖泊里摇橹的女孩
那个一边采莲一边流泪
为谋生而辍学的邻家小妹
一个怎么也摇不出贫苦与抑郁的女孩
何时才能听到她的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