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 子 窝（李万玲）

聂小倩

　　　　　　　　　　　　　　　　　　　　　　　　　　　　　　　

我与燕子结缘是在去年这个时候。那时候也是春天，我和丈夫天天去地里干活儿，因为堂屋门的上方没有安玻璃，燕子就从那个洞飞来做窝。每当我们回到家的时候，总能看见燕子衔来泥和一些干草叶散落地上，我生气地把这些垃圾清扫出去，并对丈夫说，是不是把燕子搭成一串儿的窝给捅喽。丈夫说，没有燕子窝的房叫愁房，让它们建把，菩萨会看见咱们行善积德的，她总是照顾心眼好的人；今年有了燕子窝，也许咱们还可能发财呢。我想，是呀，以前我家堂屋从来没有住过燕子，经济状况一直不好，是不是今年要时来运转？一想起大把大把的钞票，我再也没有对燕子烦恼了。
燕子窝搭成了，西边一个东边一个。当6岁的女儿问我怎么有两个燕子窝时，我回答，这就是两万，一个燕子窝代表一万元钱，今年我们要发财了。女儿听了欢呼雀跃。
天是，我每天都能听到燕子那优美的歌声，每天也都得扫燕子拉在堂屋地上的粪便。我们一家三口儿常常仰望燕子窝，看燕子怎样飞进窝里，怎样喂一只只小燕子。然而我们想的最多的是今年能赚多少钱。
一开始，我们的确很顺利。黄瓜的价格很高，我们一天能摘200斤黄瓜，卖200多元钱。看着一张张钞票塞进自己的口代，我由衷地笑了，那时我真的相信自己时来运转了，当然我更执拗地相信这都是燕子给带来的福。
然而，到丈夫卖最后一车黄瓜的时候，出事了。
丈夫把黄瓜卖完，因为一时高兴，就与同村的几个瓜农玩儿起了扑克。他们都是勤俭持家的农民，从没有赌搏过，那天他们真的只是来着玩儿，来两把才一角钱。但他们没有想到，那些趸黄瓜卖的贩子们却恨死了他们，就给110打了电话，说他们在赌钱。
巡警们来了，把丈夫他们几个抓去了，当场从他们的口袋里搜出几百元，那是卖黄瓜的钱。巡警们不肯放他们走，让他们给家里人打电话，　往派出所送钱。
他们都是贫苦的农民，2000元对于他们来讲是个不小的数字。他们想尽办法让家里人找人跟巡警们说情。我找了自己的表姐夫，他在城里是个人物，但恪尽职守的民警秉公办事，并没有给他面子。别人和我家的结果一样。
2000元罚出去了，我们的心情也坏到了极点。我们常常对着已收获完的黄瓜园发呆。但我们仍得干活儿，旋耕浇灌，准备种下一季的种植。
家里，燕子仍然总是瞎叫唤，仍然拉下一堆堆粪便，有时还拉到我的头上。我烦坏了，我不相信燕子可以带来好运，我要捅了它们的窝。
窝捅掉了，一窝小燕子中有两个还不会飞，摔死了，我捡起来把它们扔在了后院的水坑里。我想，燕子这回该搬家了，但是它们并没有离去，它们执拗地挤在堂屋的房上，发出阵阵凄厉的叫声。我看着它们黑黑的样子就来气儿，于是拿竹竿轰打它们，几次三番地轰打。过了些日子，燕子真的走了。走的时候，天气已转凉，我想，即使不轰打它们，它们可能也该走了，它们该去南方了。
但是自从燕子走后，我的心并没有静下来，我常常　梦见没有窝住而抱在一团的燕子们，还有它们阵阵凄厉的叫声。我想，我如此的狠心，菩萨是不是看见了？是不是要惩罚我？
神经紧张了一段时间以后，我的生活并没有因赶走燕子而发生什么异常，再加上日日忙碌，渐渐就把这件事给忘了。
没想到，今年春天又来了几只燕子，天天往房顶上衔泥搭窝。这时候我根本不再信它们了，它们搭多少我捅多少，我不能让它们把窝搭成，我不想天天很累地回到家还要扫燕子粪。这样持续了大约有二十多天，燕子仍一如既往不辞劳苦地往房顶上搭窝，有时还冲着我凶狠而又愤怒地叫，好像在骂我。这时我忽然想让步了，它们的顽皮深深感动了我，我不想再捅它们的窝了，我希望它们早日住进它们搭成的窝里。我还忽然想起了一个不用扫燕子粪的妙方，就是在燕子窝的底下架一块木板。
几天以后，燕子窝真的搭成了。我让丈夫在窝底下搁一块木板，用钉子钉好。果然堂屋地上不再有燕子粪了。
我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我倾听着小燕子在房顶上的呢喃声，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我们所发的善心不是为让菩萨看见，从而受到特殊的照顾，而是为了获得心灵的平静，彼此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