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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工王小黑的初恋(陈玉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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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7-11 12:31:0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一踏上这个城市的街道,王小黑的双腿抖个不休。走在前边的大毛一把扯住王小黑的衣领道:没用的卵东西,怕他们把你吃了?站直吧,别扒下。可王小黑的腰还是伸不直腿还是站不稳,在后面嘟嚷道:城里啷个许多人哩,这车闪电似的要撞人哩。大毛哈哈大笑,说:城里人多怕什么,有我大毛在,哪个敢欺侮你。这车是有点多,不多才怪呢。王小黑只好紧抓住大毛的衣袖不放,双眼只敢看着自己的脚趾尖。
   也不知从何时开始,王小黑对到城里打工的渴望就像村前的那条小溪水一样执着,每当年终红男绿女从外涌进村时,王小黑总要蹲在村头的大樟树旁看着他们一个个从自己身边走过。队伍中间或有人问:小黑呀,你这里在欢迎我们呵。也有人说:小黑,明年跟我们出去打工不?王小黑这时的心里格外高兴,忙抢着说:怎么不去,你们可要带我去呀。
   新年一过,他们又一个个地走了,王小黑伸长了脖子,但没有人带走他。
   王小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地在小山村里耕耘。
   现在好了,终于有人愿意把他带到城市来打工,从踏上通往城市的汽车那一刻起,王小黑的心里就无法平静下来。当然,这种好心情只维持到到达这个城市为止,跟在大毛身后,王小黑被一种恐惧所笼罩,他不相信这就是他日夜渴望的城市,这就是将会给他带来好运的城市?
   王小黑一直晕头转向地跟在大毛身后走,王小黑忍不住地拉住大毛的手说:啷个走了老半天还没走到你做事的地方?大毛一点也不理会王小黑的话,头也没回地说:你走不走,你不走自己留在这里算了。大毛的个子很小,走在后面的王小黑就算拘偻着腰也比他高出一个半头。可大毛人小心大胆也大,接连做了几年小包工头,一下挣到了钱发了家。王小黑人大心眼实,神情也木讷,更为突出的是他的丑陋,所以没有哪个愿把他带出山村,除了现在的小包工头大毛。
   终于到达目的地,却令王小黑非常失望。工地上乱七八糟地堆放着砂石木料什么的,而他们住的却是跟自己在乡下住的低矮的茅房差不多,大毛也明显地看出王小黑的不满,几乎是充满愤怒地说:小黑我告诉你,要不是你老娘死缠活缠地找到我,我是不会带你出来的,现在既然来了,一切都要听从我的安排,要不,你现在就给我滚蛋!王小黑被吓住了,准确地说是被大毛的气势所吓倒,王小黑木讷地呆在那里,哀求道:大毛哥,求你别赶我走,你叫我做什么都行。大毛的脸上这才缓过气来,上前摸了一下王小黑的头说:只要你真心跟我做一年,保证过年时回家给你找个媳妇。大毛说这话时竟有了慈父般的爱恋,王小黑被感动得几乎要给大毛叩头了。
   王小黑的工作其实也很简单,或者说比较轻松,只是给大毛看好工地仓库里的材料,没有大毛的许可,任何人不能从仓库里取走材料。在这方面,大毛是有过教训的。先前管仓库的人与民工有同流合污的也有不坚持原则的,光材料上就流失了他许多金钱。他相信王小黑来了会有个绝对改变,王小黑这人他能驾驭得住,这也是大毛带王小黑出来的唯一原因。
   正如大毛所料,王小黑果然是绝对服从他的指挥,把仓库管得铁板一块,没有任何缝隙可以漏跑掉半块材料。王小黑人高马大,面相丑陋而凶恶,就像一个把守阎罗殿的小鬼,哪个敢去冒险?加上他言语木讷,从不与其他人亲近,谁还有什么非份之想?
   大毛也很高兴,一高兴,便要喝两盅。那天,他破例地把王小黑也叫上了,酒桌上就他们两人。王小黑平常很少喝酒,不是他不喝,是没有酒喝。三杯酒下肚,王小黑觉得他的嘴巴不再是干涩的了,话语也滑溜溜地流出来。喝到半中,大毛把上菜的香儿拉住了,说:不要再上菜了,你也过来喝两盅。香儿拗不过,只好坐下。酒她是不喝的,只挟了几下菜。可大毛不答应,大毛说:香儿你不喝酒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女人喝了酒会更好看的。来,我们干一杯。大毛把酒举到了香儿跟前,香儿一个劲地不肯喝,大毛就走到香儿跟前另一只手端起她的酒杯说:喝下去,我知道你能喝。还没等香儿反应过来,那酒就被他倒进了香儿的口中,香儿的脸即刻涨红了,还一个劲儿咳嗽。这时的王小黑一直在看着香儿,平时,他是从不敢看一眼的,今儿也许是喝了酒,也许是从未与她这么近的距离接触,香儿的脸儿圆圆的,从侧面看,嘴巴有点翘,鼻子有点塌,后颈下却很白。香儿是工地上为大伙做饭的,王小黑没来工地之前她就在这里了。大毛没多久又过来要与香儿喝,香儿说什么也不肯,样子有点可怜。王小黑也不知突然通了那一根筋,王小黑接过大毛另一只手上本是给香儿的酒,咕通一下干了。大毛当时竟然傻站在那里半天回不过神来。香儿趁此机会离开桌,说:那边还没收拾完,我走了。
   王小黑也被自己所做的一切感到意外,但在意外的同时又感到另一种无法言说的兴奋。然而,这种兴奋是短暂的,伴着大毛的巴掌落下而结束,大毛还不解恨,恶狠狠地说:吃里爬外的卵东西,要你逞什么能?说着,把剩下的半瓶酒往王小黑面前一推说:你现在把这酒给我一口喝下,要不你就回你的乡下去。
   那天,王小黑喝得大醉。醉了酒的王小黑不但说话利索,而且还会唱歌。那或许是他们山村里的民歌,语言粗糙但欢快激昂,山野味儿十足。
   除了香儿,没有人听到王小黑的歌声。他们都到工地上去了,只有香儿不需要去工地。歌声或许是勾起了香儿的某些回忆吧,香儿的泪水不断地掉下地。当然,这一切,同样没有谁瞧见。
   空闲下来的时候,王小黑总是倚在工地的大铁门旁,不远处就是城市的一条街道,车流和人流以及那种只有城市才有的喧嚣叫王小黑很害怕。街上有很多女孩子,王小黑最喜欢看她们,她们个个漂亮如仙女,这是王小黑在他那个山村所不能享受到的快愉。害怕城市,而又不想离开城市,王小黑心里的始终矛盾着。终于有一天,王小黑试着向前走了一百步,刚好到了一个道路的叉口,王小黑停住了。虽然这儿不是街道,是条小道,路面也脏,但路上的行人还是很多,自行车麾托车时不时地呼啸而过。王小黑不敢向前,往回走了一百步,又回到了大铁门旁。这样一来,也就给了王小黑的一个启示,或者说笨人的笨办法。从此以后,王小黑每天前进一百步,然后原地返回。
   当王小黑前进到一千五百步时,他就到了城市的街道,也就是说他终于如愿以偿地一个人单独走在城市的大街上,这使他感觉到特别的兴奋和自豪。初偿成功,王小黑不敢久留,只在街道上来来回回地走了两圈。原本他就没有准备进商场或者小摊上买什么东西,再说他身上也没有多少钱。大毛每个月只付给他生活费,其它的要等到年下回家时给他。对于这点,王小黑没有异议。转身往回走的时候,王小黑发现香儿也在大街上,她走得匆忙,好像有什么急事。王小黑本能地喊了一声香儿,香儿并没有注意到他,而是走上了另一条街道。
   以后的日子里,王小黑的生活好像丰富多彩一些,没事的时候可以走上街道,可以倚在大铁门旁看年轻的女人那飘荡的身影,甚至还可以更近距离地看香儿在伙房里忙碌。香儿见到他,不再像先前那样冷若冰霜,间或对他露齿一笑,这一笑,一直留在了王小黑的记忆深处,时常在梦中折腾着他。
   大毛仍时不时地要喝上两盅,不过,却再也没叫王小黑陪地他。香儿也没陪过他,有时是他一个人喝,有时也会叫上其他几个人,大毛喜欢喝酒,却从没有醉过。
   转眼来这个城市有半年了,季节也由春转夏,大街上的仙女们也越来越苗条起来。有了那一千五百步的垫底,王小黑对城市的恐惧逐渐消失,代之而起的是一种叫人无法抗拒的欲望,这种欲望在王小黑二十四年的山村生活中不是没有出现过,只不过是刚出头就被干燥的土地给扼杀了。在山村,一年到头的汗水换来的不过是城里人的一顿早餐而已,而娶媳妇的彩礼却不断攀升直追城里人,也要与时代同步,王小黑的欲望就这样一年一年地被扼杀掉。现在到了城里,老天给了他一个机会,欲望就像啄破鸡蛋壳的小鸡一样突地冒出来,这是一个新的生命呵,谁能扼杀得了吗?
   王小黑有自知之明的,对于大街上的小仙女们,他是不敢有非份之想的,但对每天在他眼皮底下浑身散发着油盐味的香儿,虽然没在行动上做出什么,在心里上在睡梦中已无数次地把他想做的事做了。欲望就是这么一个奇怪的东西,一旦有了一个适时的机会,理智便成了一堵烂墙和一层薄纸,一推就倒一捅就破。
   其实对大毛来说,也是如此。
   那天大毛又喝了酒,那天他喝得很多,这有点儿例外。本来王小黑那天是不会回工棚的,却因忘了仓库钥匙回转来拿。大毛虽是个小包工头,住还是与民工在一起的,他的房子与王小黑只隔了两个房间,简陋的工棚隔音性是很差的,所以当王小黑拿好钥匙准备离开时,他听到了大毛房间传出了香儿的声音。香儿好像在哀求什么,听不大清楚,这让王小黑感到很意外。王小黑无意于探听人家的隐私,但香儿的声音太熟悉了太让他离不开步。王小黑一念之下便走近了大毛的房间一步,两个人的声音这时非常清晰地传进了王小黑的耳鼓深处。
   香儿,你不知道我是多么地爱你喜欢你的,等到了年下我们就回家结婚。身子迟给早给还不是一样的,你又不是什么黄花闺女?这是大毛的声音,软软柔柔的,王小黑从未听到过大毛这样对人说话。
   不行的,就算我求你了,如果我们真的有缘,何必在乎现在呢?香儿哀求中的语气又很坚决。
   我等不得了,香儿,我--
   接下来的声音使王小黑感到震惊和愤怒,香儿的嘴巴似乎被什么给堵住了,闷闷的微弱的嘶叫声像一把钢刀似的刺在王小黑的心尖上,王小黑几乎是下意识地猛发一声咳嗽,倾刻间一切响动消失了,好像世界上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了一样,好半天,才听到里边传出一声喝叫:谁?
   这一声断喝把王小黑从一种无边的黑暗中拉回,王小黑撒腿就往外跑,恍惚听到身后的门吱呀响了一声,王小黑不敢往回看,一直向前跑,跑到工地时,等着领料的民工不满地说道:怎么到这半天才来,看看,跑得满头大汗,鬼赶了来?王小黑拿钥匙的手不住地抖,民工抢过去钥匙帮他把门打开,说:你这人真是的,撞了邪啦。
   工地上的生产热火朝天,一幢大楼的外形已基本形成,太阳仍然辣辣的,一切像往常一样紧张有序地进行。大毛的身影没有在工地出现,香儿也没有。王小黑的心这才稍落下来。半下午时,香儿给工地送来茶水,王小黑仔细观察了香儿,见她脸上好好的,身上也好好的,并没有半点受过伤害的样子。倒是香儿有点奇怪地看了几眼王小黑,把王小黑都看得有点不好意思。王小黑暗自捏了捏自己的腿,感觉到痛,不是在做梦。
   那天王小黑一直没再见到大毛,他在心里已无数次地问过大毛:你啷个对香儿撒谎呢,你在家里不是有老婆孩子么,啷个还要跟香儿结婚呢?第二天上午王小黑才见到了大毛,一整夜想问的话全堵在了胸口,几乎把他憋过了气。大毛好生奇怪地看着王小黑说:怎么了小黑,生病了?大毛的话还没说完,一声惊天动地的咳嗽从王小黑的嘴里喷出,唾沫竟然喷了大毛一脸。大毛不理会脸上的污物,而是惊愕地问:小黑,这咳嗽是你打的?王小黑赶紧拿自己的衣袖去擦大毛的脸,大毛一摔手把王小黑推开了,再说了一句:这咳嗽真是你打的,好呵你这个卵东西,活得不耐烦了!王小黑的脸涨得通红,王小黑结巴着正要说着什么,而这时香儿过来了,也不知刚才的话她听没听到?香儿不是找王小黑的,也没有在大毛跟前停下来,香儿一直朝大门口走去,留下一股只有女人才有的风气。大毛撇下王小黑追上了香儿,喊:你又要去找那个负心的男人呵。
   王小黑灰溜溜地回到工地,那天王小黑的心情非常不好。
   大约三天后的一个傍晚,王小黑正准备到香儿那儿去打晚饭,大毛走了过来。大毛脸上露出几天来难得的笑容,大毛习惯地拍了拍王小黑的肩说:走,兄弟,我们去喝一盅。王小黑简直受宠若惊,王小黑不敢拒绝他,跟在大毛身后走出了工棚。
   大街上已是华灯初上,对于城市的夜景,王小黑还没有感受过。夜晚的城市与白天的城市毕竟是不一样,到处是光的世界光的海洋,人流的涌动就像是游泳场上的比赛。王小黑是在大山里长大的,不会在大海中游泳。而大毛也是山里长大的,为什么他就能这么融洽地游荡在城市之中?王小黑想不通。
   接照王小黑的计算方式,他们大约走了三千步路时,停在了一个嘈杂的小酒馆门口。
   要了几样菜和一瓶白酒,大毛对还站在桌旁的王小黑说:坐呀,今儿个空闲,我们多喝两盅。王小黑还是不敢坐,他人笨心里还是明白的,大毛对那天的事十分气愤,可他又不知怎样才能向大毛解释得清。今天请他喝酒,究竟是什么意思,王小黑实在是猜不透。其实,这种事如果换了其他人,应该会明白大毛的意思,可王小黑就是王小黑,他的心里一直在敲着小鼓,大毛会不会一怒之下把他赶回家呢?有了这样的心事,他哪有心情喝酒呢?
   还好,那样的话一直没有从大毛嘴里表达出来,相反,大毛倒说了一大堆称赞他的话,并不提半句那天的事。末了还向王大黑承诺只要他听从他的话年下一定帮他找到一个媳妇。说到这事上,大毛的神情中有了眉飞色舞的意味。一瓶白酒见了底,两人都有醉意。
   出了小酒馆的门,大毛摇晃的身体不得不要靠王小黑才支撑得住,扒着王小黑的肩,大毛不由得意地对他说:今晚哥们带你去开开洋荤。王小黑当然不明白大毛的意思,但喝了酒的王小黑的话变得顺溜多了,话匣子一开,心里憋闷许久的东西立马跟着跑了出来,王小黑说:大毛哥,你啷个能跟香儿结婚呢,你这样不是骗了人家吗?大毛松开手,摇头晃脑地认真看了一眼王小黑,大笑道:傻瓜,你一点也不懂得女人。你知道香儿的故事吗你理解香儿的需求吗?我告诉你吧,香儿没有丈夫,她的丈夫早就来到这个城市打工发了不要她了找了一个比她更年轻更骚气的女人,所以香儿抛母别子来到这个城市寻找丈夫来了。
   王小黑真没想到香儿还有这样一个故事,王小黑迫不及待地问:她找到了吗?大毛挥起一掌打在王小黑的脸上,说:怎么,你小子那么急着关心她,是不是喜欢上了她?我知道你是喜欢她,赖蛤蟆想吃天鹅肉呵,做梦去吧。王小黑被他打懵了,许是喝了酒的缘故,王小黑觉得眼前的大毛实在是太矮小了,用不着害怕他,立马还了一拳,说:你凭什么打人?大毛噫了一下,想要还击,可看到王小黑一座铁塔似地立在那里,心怯了,忙说:我跟你开玩笑哩,当真了。后来呵,香儿找到了,可人家不认她呀,把她当做叫化子赶了出来,连回家的路费都没有,要不是我把她收留下来,说不定今天还在大街上流浪哩。
   大毛的兴奋劲儿上来了,在一个幽暗灯光的门口,大毛停了下来。王小黑问:这是到哪里?大毛说:你跟我进来就是了,老子今天这么破费,你应该感激我才是。-
   可是,进去不到五分钟,王小黑便逃了出来。
   一个人走在街道上,王小黑迷失了方向。转来转去,好像每个路口都差不多,这时酒劲儿也上来了,跌跌撞撞地往人身上碰,天气热,人们穿得少,被一个满嘴酒气的疯子撞上,由不得他们不发怒,王小黑的脸上已分不清挨了多少个掌印。
   王小黑是第二天一早被大毛在一条路边寻到的。其时王小黑鼾响如雷,
   工地上的大楼越来越高,离王小黑希望也越来越近。自从知道香儿的故事后,王小黑看她的目光有了变化,目光里多了一种怜惜的成分,晚上回到工棚,心头的欲望不免又向上窜高了几分。
   那是一个雨天,工地上歇了工,民工们大多都各自寻快活去子,王小黑没去处,躺在床上睡觉。这时香儿过来了,香儿说:小黑兄弟能不能帮我个忙?听见香儿喊他,王小黑突然间变得敏捷如常,从床上一跃而起,王小黑把头点得如鸡啄米,说:能、能、能。香儿好看地一笑道:那好吧,你跟我走就是了。
   跟在香儿身后,不同于大毛,大毛身上的衣服穿得再新,那汗臭味还是脱不了的。而香儿不,香儿的身上除了油盐味儿外,还有一丝淡淡的什么味儿,王小黑说不上来,但好闻极了,王小黑不住地吸着鼻子,仿佛要把那味儿吸进心里去。街上人多,有时香儿被前边的人阻挡了一下,后面的王小黑无意中撞在了香儿的身上,那种肉感叫王小黑回味无穷。不经意间就到了一幢大楼前,香儿站在那儿上上下下把王小黑打量一番,倒弄得王小黑有点不好意思,也不知香儿到底要做什么。香儿开口道:小黑兄弟我问你一句话,你敢打架吗?王小黑不知怎样的应答,香儿不等他表态,又说:你个子这么大,打架一定能胜仗的。是吗?王小黑咬紧牙关崩出一个字:是。
   香儿这时贴近王小黑吩咐道:是这样的,我进去找一个人要钱,如果我在半个小时没下来的话,你就上去找我。记住,是在三楼上楼梯的第一间。
   目送着香儿的身影,王小黑感觉到自己身体一下子强壮如牛。长了这么大,还没有人能如些信任他请他帮过忙,他非常感激香儿。
   王小黑不时地看手婉上那个花二十元钱买来的电子表,生怕错过了时间。半个小时到了,香儿没有下来,王小黑急步走进大楼。
   还没到达三楼,王小黑就听到有人在哭,好像是香儿的声音。王小黑跑上楼时摔了一跤,顾不上伤痛,冲进了三楼的第一个房间,果然是香儿在哭,旁边有一个男人正在拖着香儿出门。见了王小黑,香儿停住了哭,香儿对王小黑说:你不是得过武术冠军吗,还不快去把他给放倒了。王小黑心里说我什么时候有这样的荣誉了,但在行动上他真的举起了青筋暴露的双拳,一步一步向男人迈进。房间里没有其他人,男人显然没料到这一着,男人看着高大凶恶的王小黑逼过来,气势上早就输了。急忙松开香儿换出一张笑脸道:不要这样了,香儿,我们有话好好说么。此时,王小黑的双手还高高地举起,不知是放下好还是不放下好。王小黑清楚地看见,男人脸上的汗水层出不穷地冒出来,男人再次哀求道:香儿,我答应你就是了,儿子的钱我给。
   香儿顺利地拿到了儿子的抚养费,香儿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一路上,香儿说着一些感谢的话,王小黑木讷地呵嗯着。香儿到邮局把钱汇回了家,又到商店里买了一包香烟给王小黑。王小黑不肯要,香儿佯装发怒,王小黑这才收下。
   一路无话。不过,在以后的日子里,香儿倒是对王小黑另眼相看,言语温顺亲切多了。这一切,自然瞒不过大毛的。大毛当初带王小黑出来是看到他老实木讷有利用价值,哪想到竟然成了他追求香儿路上的拌脚石,这是他始料不及的。大毛一方面加强对香儿的攻势,另一方面以他的智力和圆滑的语言去压倒王小黑,甚至当着香儿的面出他的丑,漏他的老底。其实呢,王小黑并不想与大毛争什么,也知道是争不赢大毛的,他只不过是想告诉香儿真相。难道这错了吗?
   大毛毕竟是大毛,自有他征服女人的手段。香儿与大毛的关系有了深层次的发展,两人几乎是半公开了。王小黑的心里不好受,王小黑心里已把大毛杀死过多少回了。王小黑觉得他还是要把大毛的真相告诉香儿,他相信香儿是受欺骗的。他把那段话在心里演示了无数次,可就是在香儿面前开不了口。
   时机终于等来了,有一次香儿叫王小黑帮她换一口锅,原来的锅烧破了。事情弄好后,香儿以示感谢给他端了一杯茶水,王小黑接过茶水时心里突地一亮,放下茶杯说:大毛在家里是有老婆的。
   没有半句铺垫,生硬地说出这样一句话来,这或许也是王小黑式的表达方式。香儿开始并没有注意王小黑的这句话,就像一道闪电,一晃而过。但是,等过去之后,突然觉得这句话的重要性,不由大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王小黑重述了一遍,声音小了许多。香儿还是不相信,不过脸儿由涨红变成青紫,香儿说:不会的,大毛跟我说得清清楚楚他没有结婚的,你骗人你骗人!王小黑实在不愿意看到香儿那张痛苦的脸,但他还是一字一句地说:我不会骗你的,这是真的,因为我跟大毛是一个村庄,从小在一起长大。
   一旦把话说出来了,王小黑的心头松下一口气。香儿呆愣了半天,然后大声对王小黑吼叫道:你给我走,越远越好。
   王小黑无趣地走出伙房,并没想到他的一句话会产生怎样的后果。
   后果之一是当天的中饭没有人做,香儿生病在床,大家花了许多冤枉钱上馆子。
   大毛整天黑着个脸,在工地看见哪个都不顺眼,动不动就骂人。在一个风雨交加的晚上,大毛花钱雇了两个人把王小黑从睡梦中提起来丢进门外的风雨中,而此时冬季已经来临了,尽管这个城市的冬天没有山村那么冷,可毕竟是寒风萧瑟的雨夜呵。这样的后果或许王小黑应该料到。
   香儿面目憔悴了,神思恍惚,整天没有笑语。工地上的民工暗自议论,说香儿怎么又回到从前来时的那种境况去了。谁也没有料到,十后天,一场灾难降临了。
   香儿在上街买菜的途中,遭遇车祸,肇事的车子逃之夭夭,香儿被好心的路人报警,正在医院抢救。电话打到工地,大毛说:我们这儿没有这个人,你们是搞错了吧。那边人说:她目前还处于昏迷状态,不过,从她身上我们找到了你们的电话号码,你们再查查吧。民工们惊愕地望着大毛,不相信这话是大毛口中发出的。
   王小黑得到这个消息要晚一步,他从大毛那儿得到医院的地址,只狠狠地盯了大毛一眼,飞身出了工棚。
   天早就暗了,但对城市而言,那是永远没有黑天的。王小黑不知道那个医院在哪里,王小黑第一次坐进了城市中的的士,此时他已无法感受到那种第一次坐小车的快愉,他只是不住地催促司机快快快。医院倒是很快到了,可到哪儿去找香儿呢?王小黑一路小跑一路问:香儿在哪里?没有人回答他,进进出出的人很多,没有谁去关心王小黑和他所谓的香儿,人们泠漠的脸上只写着三个字:不知道。好不容易看到一个穿白大褂的,王小黑一把拉住人家的衣袖,问:医生,香儿在哪里要不要紧?白大褂摔开王小黑的手,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你这人怎么能这样子,大喊大叫嚷什么,这里是医院,不是在乡下的放牛场上。
   王小黑急出了一身汗,又问了不下于五个白大褂,终于打听到了香儿的下落。接待他的医生倒还客气,他问:你是她的家属吗?王小黑摇了摇头。又问:朋友?王小黑不知是摇头还是点头,王小黑问医生:她要不要紧?医生说;病人刚做过手术,还没有醒过来,不过,生命是没有危险了,可双腿残了。医生一边带王小黑往病房走一边说:等下你把钱交一下,办理住院的手续。王小黑不敢说没钱,他怕那样医生不带他来病房。
   香儿安静地躺在雪白的病床上,香儿还没有醒过来。王小黑默默地坐在床沿上,看着她那苍白得没有血色的脸,一股辛酸之泪涌出来。医生在旁催促道:你还是先去办手续吧,再哭也是改变不了现实。医生的话使王小黑从悲痛中回过神来,重回到现实中,王小黑屈膝弓腰低声下气地对医生说:我会想办法交钱的,医生,求求你们一定要给她用好药治好她呀,她是一个苦命的女人啊。医生失望中不耐烦,冷硬地说:快去想办法吧,否则我们会停止用药的。
   那天晚上王小黑想了一夜,脑门想痛了,眼睛也熬红了,香儿那张脸在他面前挥之不去。如果说先前对香儿时刻存在着那种欲望的话,那么现在更多的是怜惜了,是一种割舍不去的牵挂,是一种想长相厮守相依为命的关怀,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爱情?
   第二天,王小黑把一串钥匙交给了大毛,说:我不干了,你把工钱结给我吧。大毛问:为了那个女人?王小黑不说话,只拿眼睛盯着大毛,大毛的目光转向别处。大毛说:你的工钱是要到年终才结算的,现在没有。王小黑说:求求你了,医院里等着钱给香儿下药。大毛的目光仍然看着别处,好半天才回转过来,从身上的口袋里摸出一卷钱说:这是二千元,本来今天是要用去购货的,拿去吧,先支给你。唉,她也够可怜的。大毛后面的一声唉叹把他们的距离拉近了,王小黑问:你不去看看?大毛两手一摊说:你看看,工地这么忙,我哪有空呀,你又不干了,这仓库还得我自己管咧。
   香儿是醒了,可两千元对于医院来说是杯水车薪,根本解决不了问题。肇事的司机还没有找到,交警虽到医院找香儿调查过多次,依然还是没有进展。这天王小黑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找到了香儿的前夫,前夫听到香儿出事的消息并不显出吃惊,而是麻木地说:我跟她已没有任何关系了,上次被他诈去的钱我还准备告她哩。前夫的身边有两个身高马大的年轻人,他们紧盯住王小黑,好像随时准备出击的样子。王小黑无功而返。
   医院方面准备停药了,这是规距,谁也难以破例。王小黑被同室某个好心人点醒,万般无奈之下,闯进了院长室,王小黑一进去就给院长下跪了,王小黑在院长室一直跪了三个小时。结果是医院召开了一次特别的会议,通过了减免香儿治疗费用的决定。
   躺在病床上的香儿听到这个消息时禁不住紧紧抱住了王小黑,王小黑同样紧紧地搂住香儿,这些天来的奔波有了回报,他们怎不紧紧拥抱怎不欢欣鼓舞?尽管这欢欣是苦涩的。医院虽然解决了当前的费用,可后期费用还是一笔大数字,更不要说她今后一生的生活。在这个城市,现在只有他们两人相依为命,两个弱小的身体能否抵挡住人生的大风大浪呢?
   出院的前几天,王小黑再次找到大毛结工钱。根据来时的协定,王小黑每月的工资是五百元,食宿费由他包。除去原来每月领的一百元生活费,这样算来,王小黑应该还有几千元钱的,起码来说回家的路费总要给人吧。香儿的钱每月也只发二百块,同样也可领到几千元钱。大毛有些不耐烦地说:说好了的过年回家才结算,况且我还支给了一笔钱,现在我身边没有分文。马上要过年了,你再等三天吧。
   三天后,王小黑再次来到工地,却见工地上的民工们都在围着大毛争吵着什么。原来,工地上的老板突然不见了,也就是说年终结账将是一句空话,辛苦一年的血汗钱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结清。大毛躺在地上,脸色铁青。一忽儿哭一忽儿叫,民工们见如此,觉得吵闹是没有用的,反而劝慰着大毛,叫他想办法去找老板。哭过吼过后,大毛擦干眼泪,站起来对围着他的人喊道:大家的钱都是血汗钱,我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老板揪出来,一定要让大家过个好年。
   城里的人们积极地准备着各种各样的年货,可我们工地上的民工们还在寒风中等待着结账的老板归来,期待着一年的希望不要落空。
   王小黑背着香儿走出医院的大门时,心头一片茫然。工棚是再也不回去了,逃掉的老板还没有回来或者说压根儿就没打算回来,连大毛都不见踪影了。那么,回家吧。想到家,王小黑的心里顿然有一种亲切感。城里虽好,可终究不是他王小黑的久留之地呵。
   走在大街上,王小黑对背上的香儿说:想家吗?香儿说:想。王小黑说:那我们就回家吧。香儿双手扒着王小黑的双肩,香儿热辣辣的气息吹进了王小黑的颈窝,王小黑的心头更加坚定了。忽然,一滴冰凉的东西掉了下来,王小黑停步脚步问:香儿,你哭了?香儿说:黑哥,我高兴。
   在香儿的指点下,王小黑很快寻到了火车站。掏钱买票的时候,王小黑才知晓,自己身边的钱只能买到一张火车票。王小黑为难了,香儿在他背上说:黑哥,你一个人走吧,不要管我了,我反正也是个废人,拖累你一生,我的心也不安的。王小黑嗔怪道:说什么话,我们今生今世要生一块生要死一块死,还说什么拖累的话呢?王小黑心里是这么想的,也是这样就的,只要香儿跟他在一起,他觉得连说话也顺畅多了。
   到哪里去弄到另一张火车票面钱呢?王小黑把香儿放在候车室的座椅上,说:我到外面去去就来。
   王小黑在这个城市的火车站不住游荡。节日的来临,人群流水般地涌向车站,天南地北地聚集在一起,使车站前面的广场也成了人们的栖息之地。王小黑试着向某些他认为有钱的人开口,只换来一口唾沫和白眼,没有人能帮得了他。转来转去,王小黑又来到了售票厅,看着拥挤的人群,一个大胆的念头像一只探头探脑的老鼠似的窜了出来,他先是被这种想法吓了一跳,继而,感到冷汗一下子从脊梁上冒出。不一会儿,竟然浑身湿透。
   大约半个时辰后,王小黑顺利地从某一只口袋中掏出了一只皮夹子,王小黑连自己都感到惊奇,怎么身手一下子变得这么敏捷这么不凡。遗憾的是当他回转身离开时,还是被人发现了,那人大喊一声:不好,有扒手。一听这话,王小黑拚命跑起来。一堵堵人墙被王小黑撞开了,没有人敢拦他,甚或有人还主动给他让开了一条道。
   王小黑气喘吁吁地跑进候车室,对眼巴巴望着他的香儿说:走,我们可以回家了。香儿问:哪来的钱,求人家啦。王小黑一边背香儿一边嗯了一声。
   他们刚走进售票厅,几个警  察走了过来,其中走在民警中间的那个人大声喊道: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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