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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欧阳晨风

招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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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6-21 08:36:2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五章(2)

  一弯月牙出现在阁楼的窗户外边,舒子寅望见它时感到一丝清冷的寒意。由于昨夜的通宵折腾,整个别墅里的人今晚都早早回房睡觉。在这似乎已重新找回的安宁中,沉沉的寂静却让舒子寅突然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这是一种直觉,一种下意识的感觉,这种恐惧比贩毒团伙没有被破获前还要来得强烈。什么都经历过了,为什么现在才真正感到恐惧呢?舒子寅说不出道理,只是朦胧地感觉到,贩毒团伙的所作所为也许算不了什么,这座别墅里发生的种种事件表明,真正的恐怖也许还没有开始呢。想到这里,舒子寅“砰”地一声关上了窗户。她伏在书桌上刚翻开一本书时又突然分了神,她望了望书房的门,那门缝中曾经伸进一只僵硬 的手臂来,一封失踪了的娟娟的书信被这只手又送回了这里。这些事件没有明显的目的,绝非贩毒团伙所为。
  今天下午,她曾和大家一样高兴过一阵子。洪于要她去露台上喝咖啡,她去了。这是两天来她第一次和洪于坐在一起,彼此都有一点仿佛刚认识时的忐忑不安。

  洪于说:“现在好了,安宁了,你可以放心写你的东西。”洪于将前两天舒子寅不出阁楼理解为她为论文着急。

  “是的。”舒子寅淡淡地说。刚才上楼时,她为大家的气氛感染忘了一些事,可穿过洪于的卧室到露台时,那卧室使她想起了洪于的荒唐,她的情绪一下子又低落下来。

  “怎么,昨夜的惊险好玩吗?”洪于想让气氛轻松一点,“那些家伙想和我玩游戏,命都丢了。”

  “人生也是一场游戏吗?”舒子寅别有深意地问道。

  洪于奇怪地盯着她。她这句话的语气似乎在指向什么,洪于感到大惑不解。

  舒子寅站了起来,说:“对不起,我想到岛上散步去。”她这话的意思很明确,她想离开这里,一个人去走走。

  在花园里,舒子寅遇见雪花正在一条绳子上晒衣服。她看见一条红色的丝质睡衣正晾在绳上滴着水,便随口说道:“雪花,这件睡衣很漂亮的。”

  雪花笑吟吟地说:“这是夫人送给我的。”

  舒子寅的眉头皱了一下。就是这一微妙的表情,雪花感觉到了。女人的心思比男人缜密多了,当洪于这两天对舒子寅只是感到有点不可思议的时候,雪花早已揣摩到了她的感受。

  “那天,我并没有住在夫人的房里。”雪花决定对舒子寅坦白那件事。“因为主人坚决不同意,夫人便叫我回自己的房里去了。”

  舒子寅“哦”了一声,心里“咚咚”地跳了几下,第一次在雪花面前显得有些尴尬,便说:“我到岛边走走。”说完便走开了。

  此刻,在静夜的书房里,舒子寅在感受到恐惧仍然存在之后,又想到了洪于。她想找他聊天,但他昨夜通宵未眠,天亮后也守在她的床边,他太累了,此刻一定已经休息。

  她想到了明天早晨,露台上的咖啡,还有阳光和鸟鸣。当然,她也要将今天晚上的感受告诉他,她仍然感到害怕,这是为什么呢?

  楼梯上响起了脚步声。是洪于还没睡吗?她心跳了一下。不过,她很快听见了“舒姐”的叫声,是雪花的声音,她在楼梯上便开始叫她,也许是怕她受惊吧。

  雪花走进了书房。她还要向我解释什么吗?舒子寅想,她这样晚上阁楼来,一定是有事要讲的。

  “舒姐。”雪花急促地说:“你叫我和梅花注意木莉的动静,我注意到了,她一个人钻进娟娟以前住过的房里说话,听来怪吓人的。”

  “什么时候?”

  “现在。”雪花说,“我刚才去找她,推开她房里面没人,却听见她隔壁的房间有说话声。你知道,木莉隔壁的房间一直是空着的,据说那是以前娟娟住过的地方,那个以前的女佣听说是失踪了。我想,木莉跑进那个房间干什么呢?她在和谁说话呢?我觉得这事很奇怪,便上楼找你来了。”

  “走,看看去。”舒子寅站起来说道。

  她们一起下了楼,在底楼女佣住房的最后一个房间,舒子寅靠在门边听了听,果然,里面有叽叽咕咕的说话声。但说的什么,一句也听不清楚。她想起了鲁老头曾经看见过的,木莉在半夜走到小岛尽头的一座荒坟上坐着,也是叽叽咕咕说话,还发出笑声。她后来问过木莉,木莉坚决说没有这事。现在,她相信鲁老头看见的是真实的。

  舒子寅站在门外想了想,还是决定敲门。“木莉。”她一边敲门一边喊道。

  里面的说话声停止了。但没有人来开门,舒子寅突然想到,要是门打开后里面没人,那将是很吓人的事。

  雪花凑在舒子寅耳边说:“木莉一定在里面,我听了很久的,真是她的声音。”

  “木莉,开门。”舒子寅再次叫道。

  门开了,木莉披散着头发站在黑暗中,屋里怎么没有开灯呢?

  “你在里面做什么?”舒子寅迷惑地问,“这是以前女佣住过的空房间,你在和谁说话呢?”

  木莉不说话,只是不停地摇头,然后,她走了出来,挤过舒子寅身边,回到隔壁她自己的房间去了。

  舒子寅和雪花正要跟进去,突然听见木莉在里面大哭起来。“妹妹,———”她边哭边悲痛欲绝地叫道。

  这是凄惨而又令人恐怖的场面。舒子寅不好再追问木莉什么,便跟进去不断安慰她,一直到她止住了哭声。奇怪的是,她的哭声刚刚停住,舒子寅便听见她已发出了鼾声。

  舒子寅摇摇头,对雪花说:“你也去睡吧,木莉没什么,也许是以前受的刺激太深了。”

  雪花要陪舒子寅上阁楼,舒子寅感谢地拍了拍她的脸蛋说:“你休息吧,舒姐的胆子可比你大多了。”

  这一夜,舒子寅又梦见一个女孩站在她的门口,突然,那女孩的手臂和头像积木一样掉了下来,那个头在地上滚动,慢慢地滚成了一个骷髅……
 楼主| 发表于 2007-6-21 08:36:4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五章(3)

  雪花站在别墅门外的石阶上,看见洪于穿着白色长裤和白色T恤向岛边走去,那优雅的风度好像要去打高尔夫似的。舒子寅跟在他的后面,她穿着黑色T恤和牛仔短裤,她的一双长腿是女孩子都会羡慕的那一种。望着眼前这幅图画,雪花感到他们真像一对恋人。
  洪于解开快艇的缆绳,先跳上船后,又伸手将舒子寅接了上去。

  洪于说:“这次不用摇木船了,开快艇也挺带劲的。”

  舒子寅问道:“你会开快艇吗?”

  洪于笑了,用玩笑的口吻说:“除了飞机,我什么都能驾驶。”

  快艇发动后,在岛边调了一个头,便箭一般向湖心驶去。

  舒子寅是在早晨喝咖啡时,在露台上对洪于提出要再上荒岛去的。

  “真的,我总觉得还要出什么事。”舒子寅说,“上次,我让蓝小妮陪我去找过那颗头骨,结果没有找到。昨夜我又梦见那颗头了。不管怎样,我既然看见了它,就应该将它埋好才对。老人常说人死后入土为安,暴露在地上也真不好。”

  洪于同意了。他想起第一次带舒子寅去荒岛玩的情景,舒子寅下船后便乐得用手向他浇水,那雨滴似的湖水向他袭来,让没有防备的他一下子有点睁不开眼睛……这年轻时候才有过的感受使他恍然若梦。

  “那上午就去吧,趁着太阳还不太毒。”洪于说。

  两人怀着不同的心情向荒岛进发。由于是快艇,一会儿就到了。洪于先沿着芦苇丛的外围巡视了一段,找了一个适合登陆的地方将船靠了过去。

  尽管是上午,盛夏的太阳还是热气逼人了。舒子寅站在一块石头上说:“我上次坐的那个地方,你能想起来吗?头骨就放在那里的。”

  洪于对着芦苇丛望去,说:“让我想想。”

  在洪于的记忆中,那是一片长满青草的斜坡,分布着稀疏的小树。当洪于赶到时,天已经黑了,舒子寅可怜巴巴地坐在那里等着救援。想到这里洪于的心猛跳起来,仿佛又看见了舒子寅赤裸的身体……

  其实,洪于刚才开着船贴着芦苇丛巡视时,就已经在判断方位了。但湖里的水位似乎有了些变化,使他没直接找到上次那个地方。

  “应该就在这附近。”洪于说,“我们穿过旁边那些芦苇去看看。”

  洪于的判断让舒子寅叹服,尽管他上次赶来这里时天已黑了,他居然还能记住这个方位。穿过一片芦苇,那片长满青草的斜坡出现在眼前,“就是这里!”舒子寅肯定地说。

  然而,这里除了青草和零星的小树,舒子寅放置在草上的头骨无影无踪。会被漫上来的湖水卷走了吗?然而,看看地上,没有任何被水淹过的迹象。

  “没关系。”洪于安慰她说:“找不到也没关系,你的心意到了,也就不会再有噩梦了。但是,你真的相信人死后会托梦或显灵吗?”

  他们坐在草地上,舒子寅看着一只爬到她腿上的蚂蚁说:“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灵魂这种东西,如果空间不同,怎么也无法相互沟通的。比如说这只蚂蚁吧,它尽管已爬在了我的腿上,它能知道我的存在吗?不可能,不论它如何努力如何智慧,它最后连我这只腿是什么也不会知道。因此我想,我们是无法谈论,无法想像灵魂这个东西的。”

  洪于兴趣盎然,他说:“所以,我们只能就我们能够把握的东西作出判断,其他便是我们无能为力的了。我在当知青的时候曾对着星空想过,如果我们没有眼睛,我们能知道什么叫星星吗?非但不能知道星星,所有物体的形状、颜色我们都不会知道,而且连这些方面的词汇都不会有。所以,我想你对梦也不必太介意,它也就是我们看不见的那种东西,我们缺少一只眼睛来看见它,它也许完全就是另外一种事物,在我们睡着的时候,它的频率碰到了我们,但我们并不能知道它究竟是什么。”

  在这荒凉的岛上,这种虚无的话题好像特别能触动人的神经。他们不停地聊着,直到舒子寅突然说道:“这岛有野兽吗?狼或狗什么的?”

  洪于笑了,知道她还在想着头骨的去向,便说:“这是湖上的小岛,怎么可能有那些东西呢,这里最多不过有几条蛇罢了。”

  舒子寅跳了起来,紧张地看着周围说:“我最怕蛇了。”看见洪于在笑,她一抿嘴唇说,“你骗人。”

  洪于看见从她嘴唇上一闪而过的孩子气,不好再吓唬她了,便说:“这是我猜想的,我也很少来这里,并没有在这看见过蛇的。”

  “我们再找找那头骨。”舒子寅说。

  洪于也站起来,和她一起将这片斜坡又看了一遍,然后不甘心地走进了附近的芦苇丛中查看。

  “这湖上岛上的东西为什么总要失踪?”舒子寅喃喃地说,“比如说木莉的妹妹,淹死在湖里了,至今却不见尸体,你说奇怪吗?”

  “按理论说尸体会浮上来的。”洪于说,“不过这湖里的鱼太多……”

  舒子寅叫起来,打断他的话说:“别说了,太可怕了。但是,木莉却老说看见了她的妹妹。”舒子寅将昨天晚上木莉的情况对洪于讲了。

  “那可能是梦游吧。”洪于说,“包括鲁老头说看见木莉坐在坟堆上,我想可能都是梦游,没什么可怕的。”

  “我也这样想过。”舒子寅说,“不过别墅里很多怪事让人无法解释,我总觉得与这些死去的人有关系,我想把这些怪事都搞清楚。”

  “也许,都是那个贩毒团伙搞的鬼。”洪于说,“我想,今后不会再发生什么了。”

  舒子寅摇了摇头,但一下子找不出证据来说服他。

  “我们回别墅去吧。”洪于说,“下午游泳,轻松一下,怎么样?”

  他们一起穿过芦苇丛。洪于伸手将舒子寅拉上快艇的时候,他们的手在船上迟疑了一下才分开。快艇启动,缓缓离开了这座飘浮着死亡气息的荒岛。
 楼主| 发表于 2007-6-21 08:37:0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五章(4)

  洪于和舒子寅回到别墅的时候,已是中午时分。梅花在客厅里迎上来说:“主人需要现在用餐吗?”洪于望了舒子寅一眼,舒子寅说:“出了一身汗,冲过澡再用餐吧。”洪于点头同意。
  梅花又指着客厅里一个陌生的女孩介绍说:“这是新来的女佣,接替雪花的工作。旅游公司说雪花的工作另有安排。”

  洪于“哦”了一声。自从蓝小妮试图让雪花留在房间里过夜那件事发生后,洪于的心里老是觉得别扭。因此,他便给洪金打了个招呼,让他换一个人来接替雪花的工作。洪于说雪花在这里工作很好,应提前回公司。他还让洪金给她晋升职务和工资。因为他觉得雪花这女孩做事真的还不错,他只是不愿再看到她在房间里随时出现了。

  以前,洪于一家都住在这里时,女佣全是由伍钢到劳务市场去招聘的,但洪于发现伍钢由此和女佣乱来后,这次便让洪金在旅游公司的人员中安排了。看来,这种安排确实要好一些。

  “你叫什么?”洪于问新来的女佣。

  “我叫云儿,姓丁。”她小声回答道。看得出来是一个很单纯的女孩,“我已在景区客房部工作快一年了。”

  云儿十八九岁的年龄,发育得异常成熟,一件尖领衬衣穿在身上显得紧绷绷的。她顿了一下又说:“我接替雪花的工作后,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请主人多多指点。”说完,她对着洪于和舒子寅鞠了一躬。舒子寅感到这是一个职业精神很强的女孩。

  上楼的时候,舒子寅问为何要换走雪花呢,洪于说旅游公司要她回去负责一个小部门了。

  “你这里不需要这样多女佣的。”舒子寅建议道。

  “多吗?”洪于说,“桃花帮厨,梅花负责客厅及各处的卫生,木莉清理楼外环境包括花园,以便让鲁老头多做些安全防范方面的事,还有一个,便是负责我的房间和阁楼了。你想想,女佣并不多的。”洪于仿佛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又说:“房子大了。只能这样。”

  回到阁楼,舒子寅刚冲完澡,新来的女佣云儿就上楼来了。“舒姐,对不起。”她说,“刚才我在主人那边忙乎,没来得及照顾你。”她径直走到浴室门边,向里面望了一眼便走进去了。

  舒子寅走过去一看,见她正挽着袖子在刷洗浴缸,便说:“不用刷了,我已洗过淋浴了。这里没事,你歇着去吧。”

  云儿垂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直到舒子寅说有事会叫她的,她才下楼去了。

  吃午餐的时候,洪于对正在上菜的桃花问道:“伍钢哪里去了?”

  桃花说我正要转告主人呢,伍钢到犀牛岛去了,他说主人上午去湖上没带手机,要我转告主人,他也许要明天才能回来。

  洪于知道,这小子解决了毒贩集团的捣乱后,也想轻松轻松了。何况,他还惦念着在犀牛岛上“放水”的事情呢,心里一定早痒痒了。

  洪于对舒子寅随口说出了伍钢的行踪,舒子寅问道:“什么叫‘放水’”?

  “向赌客放债呗。”洪于说:“赌客输急了,会大把大把借钱再赌的,利息很高也不在乎。伍钢偶尔去做点‘放水’的事,我也懒得管他。”

  “这不好的。”舒子寅说,“这也是参加赌博呀。”

  洪于的看法与舒子寅出现了分歧,他说:“赌博是人的本性中的一种。其实,人生就是一场赌博,你每做一个决定,每到一个路口,你都不知道底牌的。但是你决定了就必须往前走,是输是赢,走下去才知道,是不是这样?”

  舒子寅笑了,抿了一下嘴唇说:“你这是诡辨,你说的是另一种道理了。”

  “当然,牌桌上的赌博我是不参加的。”洪于说,“除非要给当官的送钱,我才陪他们打打麻将什么的。”

  “为什么要用那种方式送钱。”舒子寅迷惑地问道。

  洪于说这还不清楚。避免受贿呀!又说我们不说这些事了,赶快吃完饭,回房午睡一会儿,下午四点,我们到湖边游泳吧。你来这么久了,还没去享受享受我岛边造出的泳场,光是那沙滩,就用了上百只船只运沙来铺。

  舒子寅是最喜欢游泳的。她想起刚来这别墅时,第一次撞见鬼魂似的东西就是在准备去游泳时发生的。后来一直处于紧张之中,竟把游泳的事忘掉了。

  “好,到时去湖里好好泡泡。”舒子寅爽快地响应道,“你游泳技术怎么样?或许我可以做你的老师呢。”

  “那我就做学生吧。”洪于笑着说,他知道她的水性不错,不然不敢在海里夜泳了。

  用完午餐,他们上楼去休息。刚走到二楼,梅花从走廊上迎上来慌张地说:“主人,这里的一间客房里有些奇怪的东西。”

  他们便跟着梅花走进了二楼的一间客房,只见床铺整洁,雪白的枕头上却留有几根长头发,旁边是一大团湿痕,显然是有谁伏在这枕头上哭过。而且,从头发的长度看,是个女人。

  “刚才听见过哭声吗?”洪于问。

  梅花摇头,她说她打扫这里的卫生,偶然发现的。

  舒子寅想了想说:“没事,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她要洪于去休息,等一会儿游泳时,她就可以将这事的真相告诉他了。

  洪于愣了一下,用手抓抓头说:“怎么,你成侦探了?”

  洪于只好不管这事,回房去休息。在上三楼的楼梯上他回头望了一眼,看见舒子寅还站在走廊上,手里比划着和梅花说着什么。

  洪于走进房间时,看见屋里的鲜花统统换成了新的,有百合、郁金香等品种,阵阵清香扑鼻。

  新来的女佣云儿走了进来。“这样好吗?”她仿佛在征求意见。

  “哪来的这些品种?”洪于知道楼下花园里没有这些花的。

  “我上午来这里时,随船带来的。”云儿说,“我想要有些新品种才好。我已叫人给这里送生活用品的同事每次都随船带些花过来,不知主人喜不喜欢?”

  “随便,怎么都行。”洪于感到很满意,但又觉得没必要表现出来。

  云儿已闪电般地拿来拖鞋,蹲下身去替洪于换上。

  洪于拍拍她的肩说:“让我自己来,这些事不需要你做的。以后,你就打扫房里的卫生就行了,知道吗?”

  云儿仰起脸说:“没什么,这些事都是我应该做的。”她的大眼睛闪着,是个可爱的女孩子。

  “好了,没事了。”洪于说,“下午四点钟叫醒我,我要去游泳。”“好的。”云儿得体地退出卧室,轻轻拉上了房门。

  洪于闭上眼睛躺在床上,迷糊中听见外间有翻动画报的声音。他朦胧地想到,这个女佣的服务倒是经过培训是很到位的。
 楼主| 发表于 2007-6-21 08:37:1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六章(1)

  洪于穿着泳裤走出别墅。阳光透过树影斑斑点点地打在他的身体上,他对自己打高尔夫练出的身架和肌肉感到满意。
  来到小岛南边的时候,他远远地便望见湖面上仰卧着一个穿着红色泳衣的女子。她双手枕在脑后,两条长腿伸得笔直,整个身体随着湖水轻轻波动着,仿佛睡在一片无边无际的碧绿的草地上。

  洪于悄悄地下了水,头一埋便钻进了水底。由于阳光的照射,他看见水下的色彩由浅到深,像一幅印象派图画。他的潜泳本领是在野外的大河里练就的,那时他十一二岁,常常吓唬那些不会潜泳的小伙伴们说,他在河底看见过水鬼。

  舒子寅提前来到湖上,游了一会儿之后,便仰卧在水面上休息,神思遐想起来。

  突然“哗”地一声水响,洪于在舒子寅的身边冒了出来。这一惊使她失去了平衡,差点呛着水。“你吓了我一跳。”她笑着说,同时作出了小小的报复。她用手掌斜推水面,一柱水花便飞起来打在洪于的脸上。趁他不及反应,她已翻身游走,脚尖在水面上打出细碎的浪花,像一条滑腻的鱼一掠而过。洪于也不追赶,他望着她不断向前破开蓝色湖面,一种强烈的情感突然鲠在他的喉头。他无端地想起了《圣经》中的一句话:“神的灵还行在水面上。”

  这本《圣经》是他在舒子寅随身带来的书籍中看见的。当时随便拿起来翻了翻。舒子寅说,“喜欢就拿去看看吧。”洪于笑了,说:“我又不是基督徒,看这个干什么?”舒子寅瞪大眼睛说“谁说教徒才看《圣经》?”她翻开这书的第一页对他说“你不想看看这世界是怎么来的吗?为什么有山有水?”这话倒激起了洪于的兴趣,他便将这书拿到了自己房里,每晚睡觉前读上一小段。他看见上帝用了七天造出这个世界,刚才他记起的那句话是上帝第一天所做的事。神灵、水面和光,使他想起了自己在当知青时,在原野的河流边产生的感觉。

  “喂,愣在那里干什么呀!”舒子寅在远处喊道。洪于这才游了过去,他的自由泳速度在年轻时被朋友们形容为被射出的一枚鱼雷。此刻,他感到湖水特别的柔和,世界的坚硬荡然无存。

  女佣云儿在遮阳伞下的圆桌上放满了啤酒瓜果之类的东西。洪于和舒子寅走上沙滩,接过云儿递来的大浴巾往身上一裹,便舒适地坐在了躺椅上。这种平和宁静,使舒子寅忘掉了上岛以来所经历的种种恐怖折磨。

  “刚才我来迟了一点,是接了一个电话。”洪于靠在躺椅上说:“是那个刑警大队长打来的,说是那个贩毒团伙的成员已被全部抓获了。”

  “这太好了。”舒子寅感到一阵轻松,“但愿这里不再出什么事情。”

  “那二楼客房里,究竟出了什么事?”洪于突然想起了中午时梅花在那里发现的头发。

  “是木莉的头发。她在那里捂着枕头哭过。”舒子寅侧脸对着洪于说,“这事有些奇怪的。前些时候,木莉半夜时要么蹿到岛边的坟堆上去坐着,要么进到以前娟娟住过的房间自言自语,你判断说是梦游,这可能是对的。因为从木莉否认这些事情来看,可能她自己确实也不知道。但是今天,我问她为什么去二楼的房间哭泣时,她却是非常清醒地说,她看见了她的妹妹。今天中午,她在客厅里突然看见妹妹正在上楼,便追了上去。她看见妹妹进了那个房间,她也推门进去。看见妹妹正坐在椅子上,肩膀不停地发抖。木莉说你怎么在这里时,妹妹说她已经住到这别墅里来了,她怕主人赶她走,因此一直东藏西躲的。她望着木莉说,姐姐,我饿。木莉说你等着,我到厨房里去给你拿点吃的来。木莉走下楼来,她回到自己房间拿了一个午餐时留下的馒头,再来到二楼房间时,妹妹已经不见了。她便伏在枕头上,捂着嘴大哭了一会儿,然后才离开。”

  “荒唐。”洪于说,“木莉有点恍恍惚惚的,你不觉得吗?自从她妹妹淹死了,我看她就有点不正常。”

  舒子寅望着湖水,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不知道,木莉所说的事应该是她的幻觉,但是,你听她讲述时,又产生不全是幻觉的想法。我甚至设想,要是木莉所讲的事是真的呢?那就太可怕了。”

  “死而复生?那可能吗?”洪于望着果盘里被切开的水果说,“或者是她妹妹的魂飘进别墅里来了……”

  舒子寅没有回答。在遮阳伞罩出的阴影里,她用手撑着额头动也不动。

  “怎么,你不舒服?”洪于问。

  “头有点晕。”她仍然没抬头,“胃里难受,想呕……”

  洪于有点紧张:“是不是中暑了?”洪于一边问,一边在躺椅上侧过身子,想给她按摩一下胃部,然而,舒子寅穿着泳衣的丰润的身体使他的手还未抬起来便止住了。

  “一直都感觉很好的。”舒子寅抬起头来望着他说:“是刚才要上岸时,突然觉得水里有异味,想到这湖里死过人的,胃里便开始不舒服起来。我一直忍受着的,但不行,头晕,一直想呕……”

  “那么,回房休息一会儿吧。”洪于说,“你这是心理作用。”

  舒子寅抱歉地说:“对不起,没和你好好游泳。”她站起来,身子摇晃了一下,云儿立即扶住了她。

  回到阁楼,云儿立即进浴室张罗起来。舒子寅洗了个热水澡,穿着浴衣走出来时,她脸上的红润恢复了不少。

  “我好多了。”她对坐在卧室里的洪于说,“我想再睡一会儿,就没事了,你也去休息吧。”

  洪于吩咐云儿好好照顾舒小姐,便回到了自己房里。太阳正在西沉,房间的一面落地窗金光流溢。从这里能望见湖面的一角,这美景是让人死亡的地方吗?
 楼主| 发表于 2007-6-21 08:37:5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六章(2)

  黎明来到这座岛上的时候,最先是以一阵鸟啼声开始的。舒子寅起了床,理了理睡衣的腰带走下楼去。这是她的习惯,只要没整夜写作,她喜欢在黎明时分去岛上散步,去湖边看云层中射出来的第一缕霞光。
  整座别墅寂静无声,连女佣们也还在睡眠中。她穿过底楼的客厅,在半明半暗中摸索着打开了别墅的门,晨光便像水一样泻进门来。

  出门是一个小小的平台,有几级花岗石砌成的台阶通下去。此刻,在微弱的晨光中,舒子寅突然看见一件蓝色小碎花衣裳平铺在台阶上,像是一个倒在地上的女人消失了肉身以后,只剩下一件衣服躺在那里。舒子寅震惊地盯着那件衣裳,它平铺在台阶上,衣领向着进门的方向,仿佛是正准备进入别墅时而倒卧下来的。

  是女佣晾在外面的衣服被风吹到了这里吗?不像,因为那衣服平整地躺在那里,也没有粘上泥土。舒子寅强压住恐惧,大着胆子拾起了它,她手上感到了衣服被夜露打湿后的冰凉。她想了想,又将衣服放在原处,然后转身走进屋里,去叫女佣们来看看,这是谁的衣服。

  接着发生的事让舒子寅脑袋里“嗡”的一声,对自己摸过这衣服的手都有点害怕。因为在女佣们围着那衣服议论纷纷的时候,木莉突然从女佣后面冲了出来,她抓起那件衣服哭着叫道:“妹妹,妹妹,你怎么在这里呀!”

  这真是木莉的妹妹水莉的衣服。从犀牛岛紧急赶回来的伍钢在洪于的房间里回忆道,那天,他带着这姐妹俩上船时,水莉穿着的正是这件蓝色碎花衣裳。后来船翻了,伍钢在水中抓住木莉的时候,看见这件衣裳和一团乌黑的长发在水上浮动了几下便沉入了湖底。

  “好了,让我想想这事。”洪于脸上露出少有的疲惫感,示意伍钢可以离开他的房间了。不过他又补上一句:“这几天你就在别墅待着,别再到外面去彻夜不归了。”

  伍钢出去后,洪于用十分困惑的眼神望着舒子寅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都有些糊涂了。难道真如你昨天说的,木莉反复说她妹妹就在别墅里会是她的一种预感?”

  舒子寅的心里也没有了底。应该说,预感来自各个方面。她想起了昨天在湖里游泳时,快上岸时分突然在水里闻到了一种腐味,这使她想到死亡。她头晕、想呕,一直到回房洗了个热水澡才好一点。她想在晚餐前小睡一会儿,可是,一睡下后竟在今天黎明时分才醒来。洪于今天告诉她说,昨晚他等她共进晚餐,一直等到晚上9点见她还睡得沉沉的,洪于才一个人吃了点东西。这是奇怪的,她怎么会从下午不到6点钟一觉睡到第二天天亮呢?难道这一切就是为了让她早起,以便让她打开别墅的门去看见那件在地上摆成人形的衣裳吗?舒子寅甚至想,在几个女佣中,除了已离去的雪花,她就和木莉接触得最多了,是不是木莉身上的气息、预感传染给她了呢?

  “这事确实太蹊跷了。”舒子寅对洪于说,“今天早晨,我拾起那件衣服时感到手心冰凉,而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 ,就梦见自己的衣服上有冰。我在梦中四处拾柴火想点燃来取暖,但始终打不到火柴。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也算一种预感。”

  洪于想了想说:“这样吧,叫梅花和桃花这几天夜里都警觉点,只要发现木莉出来,不管她是不是梦游,也不论她去岛上逛还是去这楼里的哪个空房间,都悄悄地跟着她,看看究竟有没有什么东西出现。

  “也只好这样了。”舒子寅说,“我这就去给梅花和桃花安排安排。另外,我再找木莉好好聊一聊,看看有没有解开这个谜团的线索。”

  舒子寅出了房门之后,洪于想到露台上去吹吹风,但身体动了一下,却不想站起来,他怎么会这样疲惫呢?他又产生了带着舒子寅一走了之的想法,到城里去,到山里的避暑胜地去,或者干脆回到认识她时的那个海滨酒店……总之,远远地离开这座似乎有鬼魂出没的别墅,他想和舒子寅无忧无虑地待在一起。然而,舒子寅却说不能这样离开。开始她说不愿换地方写作,后来干脆说这些可怕的事不解开她不离开这里。这是一个有着罕见的好奇心并且在冒险中决不退缩的女孩,洪于想,和她邂逅也许是自己的命运。

  这时,云儿递给他一杯热咖啡。这正是他刚刚一闪而过的想法。他望着这个懂事的女佣说:“你今天晚上多陪陪舒小姐,如果她同意,就和她住在一起,今天早晨的事也让她够受惊吓了。”

  “好的。”云儿简短而顺从地回答。

  昨天晚上,舒子寅从下午睡下后就没有醒来,云儿便懂事地不断上楼去看她,然后向洪于报告:“她没醒,睡得很香的。”洪于说她游了泳后又没有吃东西,不知道会不会饿。云儿说她睡前喝了一杯糖水的,这才让洪于稍稍放心一点。

  另一件让洪于对云儿很有感触的事是,洪于为了等舒子寅醒来,一直到晚上9点才用餐,在这之前,云儿一直饿着肚子。洪于叫她下楼去吃点东西,她说主人还没用餐,她不能先吃的。她一直坚持到洪于用餐之后,才下楼去草草吃了点东西。转眼又上楼来了。她给浴缸放满水,洪于洗澡的时候她在卧室整理床铺,洪于躺上床,她像遵照程序似的在洪于的腿上按摩起来。这不是洪于需要的,他正要对她说可以离开了,一阵又麻又胀的感觉强烈地产生了。他问:“你懂得穴位?”

  云儿说她父母都是医生,她自然懂得不少这方面的知识。洪于便同意了作一次按摩。他感到全身的经络血脉在不断畅通。在她的手到之处,从肌肉到骨头都获得了一种轻松感。他闭上眼睛,觉得身体在慢慢地热起来。并且,不知是哪些穴位的作用,他感到了可怕的兴奋。他睁开眼睛,第一次发现云儿的眼神是妩媚的,并且,胸部异常丰满。“好了。”他说,“你再去看望一下舒子寅睡得如何,便可以回房休息了。”洪于必须止住这种危险,他想到了上次对冷小莉产生错觉后留下的懊悔。

  此刻,当他接过咖啡的时候,云儿那种职业化的礼貌又使他舒了一口气。
 楼主| 发表于 2007-6-21 08:39:4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六章(3)

  伍钢从洪于的房间出来后,心里第一次升起一种恐惧。那件蓝色碎花的衣服他看过了,确实是水莉死前穿在身上的那一件。洪于将他从犀牛岛上紧急召回,也是要他证实这个事情。因为老爷子认为木莉的精神已有点问题,担心她对这件衣服的辨别有误。
  人死了,尸体沉入湖底一直没找到,而死者的衣服却出现在别墅门口的台阶上,这让伍钢不禁暗暗抽了一口凉气。前两年女佣娟娟投湖自杀,伍钢将她悄悄埋在了荒岛上,两年后舒子寅发现了娟娟的遗骨。这事也让伍钢心里七上八下的,他为此去寺庙烧香,回岛后又悄悄地去荒岛找到了那些被冲出来的遗骨——有腿骨、头骨,他选了一个地势较高的地方将娟娟的遗骨重新埋了。这以后,他夜半醒来时心里才感到一点踏实。

  没想到水莉的衣服又飘到这里来了。这是比发现遗骨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情。伍钢尽量不去想鬼魂的可能性,他宁愿这样设想,水莉的尸体沉入湖底,衣服脱落后慢慢漂到了这个岛边,什么人捞起它扔在了别墅门口。

  然而,这个排除鬼魂的设想还是使他不能完全说服自己。首先,捞起水中的衣服来扔在门口,这岛上谁会做这种事呢?以他对人的恶行的了解,他在这里实在找不出能干这种事的人;另一个疑问是,死者的衣服会脱落吗?会这样凑巧就漂到了这个岛边来吗?事实上,这种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那么,真是鬼魂出现了?伍钢尽管不愿相信这点但心里还是打了一个冷战。

  他走出别墅,准备去靠近水边的地带查看查看,如果这件衣服是漂来了的,那就可能还会漂来另一些东西,比如鞋子啦,内衣啦什么的。说不定,尸体也就正卡在岛边的某块石头下呢。

  阳光强烈,伍钢眯着眼,看见鲁老头正站在一把椅子上,举起手往门框上挂一面小镜子。自从破获了贩毒团伙的捣乱后,鲁老头就将那镜子取下了。鲁老头当时还说:“我其实并不相信鬼魂的,都是这些狗东西把人搞糊涂了。”他取下镜子后表示这很滑稽。“我再不会相信什么鬼了。”他笑得满脸络腮胡都在抖动。

  伍钢走到了小木屋前。鲁老头挂好镜子后从椅子上跳下来,看见伍钢站在面前,便尴尬地说:“我眼皮老跳个不停,像是还有什么灾要来,挂上这个避一避。唉,有什么办法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伍大哥,你说是不是?”

  “胆小鬼。”伍钢扔下这句话转身就走。其实,他不是气恼鲁老头的胆小,而是鲁老头的惊恐增加了他自己的不安。

  伍钢沿着岛边的草丛走了一圈后,没发现任何可疑的东西,只在一块大石头上看见一小片隐隐的血迹。这是那个女毒贩中弹身亡的地方。伍钢喜欢这样真刀真枪地干,而这件鬼魂出没似的衣服令他束手无策。

  伍钢又摇了一只小船来到湖上,随船带了一根长竹竿。他摇船围着这座小岛走,沿途用竹竿在水中打探着,尤其是靠近岛边的石下草中,他用竹竿试探着,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伍大哥。”在一处偏僻的岛边,新来的女佣云儿正在叫他。

  他将船靠了过去。

  “你在做什么呢?”云儿问。

  “看风景呗?”伍钢随口答道。

  云儿说她也要到水上玩玩,伍钢便让她上了船。接下来,当他用竹竿四处打探的时候,他便哄她说是看看哪里鱼多,傍晚时好来钓鱼。

  “主人也钓鱼吗?”云儿问。

  “以前钓钓,现在不怎么玩这个消闲了。”

  “是因为要陪舒小姐吗?”云儿用手撩拨着船边的水说:“我感觉他俩很合适的,主人会离了婚去娶她吗?”

  “你这个小丫头,关心主人的事干啥。”伍钢说,告诉你,主人见过的美女有岛上的树那样多,要嫁给主人可不那么容易。不过,这次确实挺奇怪的,这样久了,主人好像还没和舒小姐住在一起,挺蹊跷的是不是?”

  “以前,主人不是这样的吗?”云儿又问。

  “那当然了。”伍钢说:“以前有女人来这里,最长不会超过三天的。”

  “主人挺浪漫的嘛。”云儿抿嘴一笑。

  伍钢一本正经地说:“现在可不浪漫了,你没看见吗,变了一个人似的。”

  伍钢的谈兴很高,说话也放得开了,是因为这个新来的女佣使他眼前一亮。她静止的时候显得单纯,但笑起来时却发现她的眼睛很狐魅。尤其是她突出的S形身段,很能让男人想入非非的。当然,凡是进主人房间服务的女佣他是从不会招惹的。这是江湖上的规矩,伍钢懂得这点,从不越雷池一步。

  这天晚上,伍钢睡觉前第一次将房门反锁上了。如果在岛边发现了什么他反而可以心安得多。凡事需要得到解释,而无法解释的东西不能不让人恐惧。他躺在床头点上一枝烟,眼前又浮现出那件来历不明的蓝色碎花衣服。他曾经亲眼看见它沉到湖底去的。它裹着一个生命去了,而今孤单单地来到别墅门前,听在场看见的女佣说,那件衣服像是要走进门来似的。

  这时,响起了轻微的敲门声。是桃花,只有她才来敲门的。伍钢让她进到房里,桃花说:“这段时间你怎么不理我了呢?”伍钢在她屁股上拍了一把说:“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人啦鬼啦都对着这里捣乱,哪还有心思亲热。老爷子要我睡觉都睁着一只眼睛呢。”

  桃花不知道,伍钢和他厮混的时间已经够长了,要不是在这寂寞的岛上,伍钢早和她玩完了。

  伍钢送走了桃花,他对这个胖乎乎的女佣确实已没有一点兴趣。他想到了梅花,但记起了老爷子警告过他不准再在别墅里乱来,只得作罢。无论如何,住在这岛上是太无聊了。老爷子为什么不回城里去呢?都是那个舒子寅喜欢这里的景色。他突然想起了云儿问的话,主人会和舒子寅长期好下去吗?甚至不惜和蓝小妮分手后娶了她?伍钢觉得有这种可能,要是那样的话,这别墅可就得长期待下去了。不过伍钢想,也没关系,如真是那样,他到时申请到公司里去做事,老爷子知道他是爱热闹的,不会不同意。
 楼主| 发表于 2007-6-21 08:39:5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六章(4)

  洪于在夜半醒来,准确地说,是一阵女人的哭声将他惊醒的。那哭声隐隐地传来,时断时续。他记起了几年前全家人住在这里时,夜半就出现过很多次这种哭声,搞得整个别墅里的人惊恐不已。这次,舒子寅来别墅后听见过一次,后来倒没有再出现了。如果不是有以前的经历,洪于会将这哭声想成是木莉在哭,因为她妹妹的死可能让她夜里伤心。但是,这哭声绝对不是木莉发出的,洪于是从那哭声中似曾相识的声调中感觉到这点的。
  哭声持续的时间很短,几乎是在他竖起耳朵想辨别得更真切一些时,那哭声便没了。以前也都这样。

  洪于也睡不着了,开了灯,坐起来靠在床头,想清醒地听听那哭 声还会不会再次出现。

  什么声音也没有了。整座别墅静得像是无人的山谷。突然,他听见了脚步声。那脚步声很轻很轻,但由于楼内都是地板,那声音是掩藏不了的。洪于屏息听着,判断着,那脚 步声就在外面的走廊上。接着,有开门关门的声音,这声音间隔一会儿又出现,仿佛是那些空房间的门正在被一道道地推开。过了一会儿,脚步声似乎下到了二楼。声音更微弱了,但听得出来,那脚步声并没有离开二楼。

  洪于本能地望了一眼自己的房门,心想不会是水莉的魂灵真的进入别墅来了吧?他想明天一定得想想对策了。这时,脚步声已经完全消失了,耳膜里静寂得像什么也没出现过一样。洪于关了灯继续睡觉。

  迷糊中,那脚步声又响起来了。这次是隐约到清晰,他再也不能忍受了。他鼓励自己说,你不是一个胆小鬼,你有胆量出去看看的。

  他轻轻地拉开房门,先从门缝中望了走廊一眼,走廊上亮着灯,这是按他的要求做的。脚步声已经在上三楼了,洪于不敢往前迎上去,便 站着原地,望着上楼来的楼梯口,听着那脚步声已清晰得就在近旁了。

  突然,一个女人走上楼来。洪于提到喉咙的心又立即回落下去,那不是舒子寅吗?她穿着牛仔裤和运动鞋,一点不像睡过觉的样子,倒像是一个旅游者。

  她向洪于跑了过来,一把将洪于拉进房间说:“你怎么没睡觉?听见什么了吗?”

  洪于吃惊地看着她,说:“我还要问你呢,半夜三更的,你在做什么呢?”

  舒子寅做了个诡秘的表情,仿佛藏着什么秘密似的。

  几个小时前,舒子寅还处在少有的恐惧中。她睡不着觉,便趴在阁楼的窗户上往外看。她先趴在后窗,从这里能望见别墅背面的树林。那些树林在深夜以后便像消失了一样,只有在它们的缝隙中透出的湖水有一点灰白的光。她又趴在前窗往外看,她望见了鲁老头的小木屋,门框上有块发亮的东西,她知道那是鲁老头挂在那里的一面镜子。通向湖边的小路上是灰白色的,舒子寅想,昨天夜里,那件蓝花衣裳就是沿着那小路飘过来的吗?她的心跳起来,赶快关上窗,躺上床后便想起了来到别墅后的种种恐惧经历。

  突然,舒子寅发现,排除了贩毒团伙对别墅的骚扰以后,其他的怪事都与死去的女人有关。在走廊或楼梯一闪而过的人影,夜半的哭声,吊在楼梯下的死鬼,从门缝中伸进来的僵硬的手臂,躺在门外石阶上的蓝花衣裳……都是女人。而她在现实中知道的死者也是女人,她想,是这些情绪让大家染上了集体幻觉呢,还是真有鬼魂这种东西出现?关于鬼魂,她以前是从不相信这种东西存在的,但现在她至少不能太肯定下什么结论。事实上,她听见看见的东西包括今天早晨出现的蓝花衣裳,要用幻觉来解释已经不可能,那么,是鬼魂吗?

  要弄清楚这个悬疑,舒子寅感到恐惧是最大的障碍。她想起了那个吊在楼梯下的过厅里的那个黑影,如果她自己不晕倒,一切不是都可以搞清楚吗?还有那些出现在走廊上楼梯口的人影,如果能立即追上去,不就能看清楚面容吗?

  关键是人自己太恐惧了。恐惧来自于人们对鬼魂的传说。但是,如果真有鬼魂,它的前生不也是人吗?舒子寅想到了娟娟和水莉,虽然她没见过这两个女孩,但她想她们还不是与雪花、云儿一样的女孩吗?这样想别墅内即使有她们的魂灵显形,也不应该让人如此恐惧呀。

  舒子寅终于让自己想明白了。她想既然是这样,与其是在猝不及防的时候撞上她们,不如主动去找一找。她想,只要在夜半时分,悄悄地走出去,是会遇上她们的。她将决不害怕,如果还能和她们对话,那不就是奇迹了。她会说,娟娟、水莉我爱你们。她想自己决不会有危险的。当然,如果什么也没发生,如果她夜夜主动寻觅却不见踪影,那么,鬼魂的猜想将不能成立。

  做出这个决定让舒子寅热血沸腾。她想明天半夜就开始实行吧。这样一想,她平静得有了睡意。然而,在她即将睡着的时候,她听到了女人隐隐的哭声。她坐了起来,将主动寻找的决定立即开始实施,尽管她走到阁楼 楼梯口时,心还是压不住地狂跳,但她决不退缩。

  那哭 声在她走下阁楼时便消失了。她继续往前走,她推开了三楼小茶厅的门,站在门口望了一会儿里面的黑暗后,直到没有任何动静才关上门,又沿着走廊,将每一道空房间的门都推开看一看,她不怕里面的黑暗,她想如果有鬼魂的话,一定就站在这些黑暗中。

  她从楼梯下到了二楼,这里所有的房间都是空着的,木莉就是在这里好几次看见她妹妹出现的。不管这是不是木莉的幻觉,如果她妹妹的魂灵真在这里的话,现在是夜半时分,一定应该显现了。

  舒子寅走进了二楼的走廊,她仍然依次地推开那些房门,伸进头去望一望再将门关上。走廊尽头的一个大套间是洪于的母亲以前住过的,舒子寅拧门把手,这门是锁着的,她只好放弃了进这间房子去看看的想法。

  什么都没发现!舒子寅松了一口气,这才感到身上已出了不少汗,T恤衫正冰凉地贴在背上。她继续往下走,来到了底楼客厅。这里一片漆黑,为了不惊动已睡着了的人,她凭记忆摸到了别墅的门口。她轻轻打开门走出去,花园里影影绰绰,鲁老头的小木屋在不远处静默无声。她在石阶上坐下,这里就是放过那件蓝花衣裳的地方,她坐在那里,看着从湖边通向这里的灰白的小路。现在是夜半时分,她能等到水莉的魂灵在她面前显形吗?

  仍然是什么也没出现。想到以前在屋子里听见外面有点响动也害怕,舒子寅笑了,她在夜半时分独自走遍了别墅的各个角落,她期望与鬼魂相遇而不能,她以后不会再有什么害怕的了。她走进别墅,摸黑关上门后返身上楼,没想到,洪于正站在他房间外面的走廊上。

  洪于倒抽了一口凉气,对她说:“不能再这样了,出了事怎么办?”

  舒子寅认真地说:“我还想再做几次呢,说不定哪天半夜,我就会真的看见什么呢。”
 楼主| 发表于 2007-6-21 08:40:1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七章(1)

  夜半时分,舒子寅在别墅里独自查看的举动让洪于大为震惊。当他被楼内的脚步声惊醒,在房门外的走廊上看见舒子寅从楼梯走上来时,他强烈地意识到,这是一种任性而危险的行为。而舒子寅却表示,她明晚还要这样做。
  “不行,你这简直是瞎胡闹。”洪于控制不住地发了脾气,他的头脑闪过以前的借宿者死在底楼的情景。

  舒子寅被他的这声怒吼惊呆了,她冲口而出说:“你别管我,我就是要这样做!”说完她一转身出了房门,穿过走廊登上她的阁楼去了。

  洪于愣了一下,也紧跟着上了阁楼。由于心急,木楼梯被他踩得“咚咚”地响,在夜半的寂静中显得格外震耳。

  “子寅,你这真是太危险了。”洪于赶上阁楼后说,“还记得那两个借宿的游客吗?鲁老头说,他们死后脸上的表情都非常恐怖,眼睛瞪得大大的。”

  舒子寅正坐在椅子上脱下运动鞋,趿上拖鞋。她说:“那不是躲在这楼里的贩毒分子干的事吗?他们都已被抓起来了。”

  “但是,警察已审问过了,有很多怪事不是他们干的,你不是不知道。”洪于急切地说,“从门缝中伸进来的死人的手,夜半哭声,死人的衣裳……你想在半夜出来发现这些事的真相,简直是疯了!你再这样做,就离开这里,我送你到机场!”

  “你吓破胆了吗?”舒子寅站在他的面前,头一昂突然说道,“好!我走,我走了你这里就太平了!”

  舒子寅一边说,一边打开衣橱就要收拾行李。洪于一下抱住了她,说:“你干什么?”

  “别管我,”舒子寅挣扎着说,“你别管我,让我走好了。”

  “不——”洪于紧紧抱住她,看着她的眼睛说,“你哪里也不能去,不能去。子寅,我爱你!你要是出了事怎么办?”

  在洪于有力的臂膀中,舒子寅突然从一夜的高度紧张中放松下来,她感到全身没有一点力气,她的脸紧贴着洪于的胸膛不知怎么的就流下眼泪。洪于俯下脸来疯狂地吻她,从眼睛到脸颊到嘴唇。“我爱你。”洪于喃喃地说着,“你不能受到伤害,不能……”

  舒子寅闭着眼睛,紧紧地抱住洪于的脖子。她感到双腿已离开了地面,有飞翔的感觉。“我也爱你,爱你……”她的声音在热吻的漩涡中浮出来。她已不知身处何处,仿佛是在波涛汹涌的水中,起伏、翻滚、旋转,这是一场风暴,直到有衣物飘落在床前的地板上,舒子寅才突然清醒过来。她用枕头捂在胸前说:“不能……”

  洪于翻身仰躺着,舒子寅俯下脸去,吻着他眼中的风暴说:“我爱你。”

  洪于坐了起来,背对着她说:“你去洗个澡吧,别感冒了。”刚才,他从她湿润的T恤衫上,知道她在半夜的冒险中曾被冷汗湿透过。

  舒子寅进了浴室,躺在温热的水中,她“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她打开浴室里的水龙头,用“哗哗”的水声来掩盖自己的痛哭。爱情的闪电将她点燃,为什么,这道闪电却不是完整地属于自己的呢?为什么,这道让她愿意化为灰烬的闪电,到来时总是带着巨大的缺陷?这是她的宿命吗?她想到了和哲学教师的爱情经历,想到了他在她和他妻子之间的痛苦周旋……不,她不能再陷入这种沼泽了。然而,人的理性又是多么脆弱,在爱情的闪电中她不堪一击……

  舒子寅裹着浴巾走到卧室的时候,洪于已回到房间去了。床头的台灯下放着一张纸条——

  “子寅,很多话还不知如何说起。我爱你,我需要和你开始一种新的生活。也许现在还不能,但我要争取。你现在要好好地睡一觉,听话,不要再做任何冒险的事。吻你。”

  读着这张纸条,舒子寅感到手有些发颤,她将这纸条放在唇边吻了一下,然后熄了灯上床睡觉。阁楼的窗上已有些发白,天快要亮了。

  这是舒子寅上岛以来最沉最香甜的一次睡眠。人在生活中无论做着多么重要的事,无论朋友如何众多人际如何宽广,只有爱情来临的时候,他(她)才会在回望中见到以前的漂泊与孤独。

  舒子寅醒来时,窗上已爬满明晃晃的阳光。她听见了蝉鸣声,听见了满岛的绿叶在风中的吟唱声,甚至听见了蓝色的湖水下鱼群的呢喃声。她睁着眼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像儿时的暑假一样,醒来后先想一会儿起床后有哪些好吃的好玩的东西,然后才一翻身跳下床。

  她坐在镜子前梳头,她将瀑布似的长发在头顶盘了一会儿,然后又全部放下来。她将衣橱翻得乱七八糟地找衣服,她一下子成了一个毫无主见挑三选四的女孩,最后,她走下阁楼时,穿着一条方格子的短裙和白色T恤,给人一种要去打网球的感觉。

  洪于的房间门大开着,显然他早已起床了。他曾经说过,从他遭遇破产并重新奋斗开始,15年来每天早晨6点起床已是他雷打不动的习惯。

  云儿正在收拾房间,看见舒子寅走进来,她说主人在湖上开快艇玩呢,主人安排了,叫你在露台上坐一会儿,我立即给你送早餐上来。

  舒子寅来到露台上,望见蓝色的湖面上闪着细密的光波,一艘快艇正在高速冲刺,湖面上被犁出一道道白色的深沟。那快艇在远处划出一道弧形,在转弯的时候船身倾斜得很厉害,船舷的一边已经与水在一个平面上,而白色的浪花刹那间将驾船人的双腿笼罩。那是洪于,他驾着快艇在湖水兜风,伍钢和鲁老头站在岸边,不断地举起双手向他叫好。

  这种景象在人生混沌的长途中并不常见,舒子寅感到眼眶发热。云儿已在叫她用餐了,她稳定了一下情绪才转过身来,在露台上的小圆桌旁坐下。

  云儿说:“舒姐,你今天真美!”

  舒子寅的脸一下子红了,仿佛感到云儿已知道了什么秘密似的。她望了一眼这个懂事的女孩说:“谢谢!”然后便心神不定地用起餐来。
 楼主| 发表于 2007-6-21 08:40:2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七章(2)

  连续两天,别墅里仿佛照耀着异常的光亮,这些光亮由湖水、太阳、云彩、树叶的绿和玫瑰的红交融而成。在延伸的走廊和逐级爬高的楼梯上,仿佛有某场音乐会的余音在流动。
  如果说,这别墅里藏有鬼魂的话,那么,在爱情的足音中,鬼魂也退缩到更深的黑暗中去了。连续两天,别墅里没有出现任何异常的动静,舒子寅眼中曾有过的恐惧的影子和冒险的倔强,更多地被柔水流溢而代替。尽管这柔水下面是不知以后该怎么做的惆怅,但爱情的发现毕竟如天文学家发现了一颗新星一样使人兴奋。

  夜里,他们会坐在露台上,依偎着将夜送到万簌俱寂的深处。舒子寅的一只手被捂在洪于的双手中,像一只不再飞翔的鸟,它栖息下来,在两只合围的手掌中找到温热的巢。他们的手指交缠着,她的掌纹的河流仿佛正流向他的掌纹中去……他们早早地便打发云儿回房睡觉,能够望见这露台的他们最多只允许是星星。

  夜凉如水,该回房睡觉了,舒子寅将手从洪于的两个手掌中抽出来,她看见他暗黑中的眼睛闪闪发亮。在房门口,他们拥吻着互道晚安。

  回到阁楼,舒子寅先在书房里翻看了一下白天的写作成果,她对这两天来写作上的突飞猛进感到满意。然后她进了卧室,关上房门之后,空气中有一股异常的气味,她想这也许是喷过空气清新剂的缘故。她走进浴室洗澡,在水雾弥漫中突然感到头晕,全身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气。她挣扎着爬出浴缸,来到卧室的床边,揭开被子的一角便钻了进去,她想睡一会儿也许就好了。

  仍然是头晕,她张了张嘴,感到口舌发干,几乎说不出话来。这是怎么了?她翻了一个身,在被窝里碰到一个硬硬的东西,像是一根木头。她迷糊地想这就是她的布娃娃吧?舒子寅从小喜欢布娃娃,在大学的女生宿舍里,她放在床头的布娃娃一直是同室女伴们争相宠爱的对象。她想,女孩子们都是喜欢布娃娃的。只是很多人长大了,便不好意思再在床头放上那玩意儿。她可不管这些,不但在床头放着布娃娃,出门旅游时还会将它放进旅行包带走。

  舒子寅伸手将被窝里碰到的布娃娃揽向身边。但是,她突然感到形状不对,这根像木头一样的东西光滑冰凉,她顺着它摸上去,突然摸到了人的手指!一刹那间,她想起了那只从门缝中伸进来的死人的手臂!

  她想坐起来开灯,但全身竟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她艰难地向床边滚去,终于伸手开亮了台灯,她掀开被盖,天哪,一只僵硬的人的手臂正横在她的床上,从手的修长来看,这是一只女人的手臂,在肘弯断裂处,露出白花花的骨头!

  舒子寅头脑里“嗡”地一声仿佛要爆炸似的,她的嘴大张着,但发麻的舌头堵在口中,竟发不出喊叫来,只有喉咙里发出一声喘息似的声音。她拼尽全身力气举起那只僵硬的手臂向空中甩去,在梳妆台上的镜子被打碎的同时,她头一歪便斜躺在床上昏迷过去。

  这是一个可怕的夜晚,阁楼上这一微小的动静对整座别墅毫无影响,所有的人都在沉沉的睡眠中。梅花和桃花今晚是挤在一个房间里睡觉的,自从那件蓝花衣裳出现在别墅门口以后,她俩对注意木莉的动向这一主人安排的任务便感到恐惧。现在,雪花被调回景区的事让她俩十分羡慕,在这别墅里继续待下去每天都使人惶惶不安。桃花已经向伍钢求过情了,伍钢说合适的时候他就给洪金讲一讲,另派一个人来接替她。这个消息让梅花更加紧张,她要桃花也帮她给伍钢讲讲,将她和桃花一齐调走。可桃花坦白地说,你别求伍钢,他如果要你和他睡觉作交换条件怎么办?这句话吓得梅花连连摆手说,那我宁愿待在这里,有什么可怕的,她给自己打气说。

  不知睡了多久,梅花在迷糊中被一声门的响动惊醒。她摇醒了桃花,凑在她耳边紧张地说,好像是木莉出门了。她俩手忙脚乱地穿上外衣,轻手轻脚地溜到了外面客厅,一抬头,看见一个人影在楼梯拐弯处一晃,然后上楼去了。

  她俩扔下拖鞋,赤着脚悄悄跟了上去,看见那人影停在二楼,像在考虑什么似的。这人果然是木莉,她披散着头发,要是不认识她的人见到这幅景象,一定会以为是见了女鬼而吓得半死。

  木莉在二楼楼梯口站了一会儿,继续向三楼走去,三楼的走廊上的灯是整夜亮着的,木莉的背影在灯光下让梅花和桃花吓得差点叫出了声,因为她俩看见,木莉上身穿着的的正是那件蓝花衣裳,那是她已死去的妹妹的衣裳,在别墅门口可怕地出现后,那衣裳就由她带回房里去了。

  木莉无声无息地往前走,仿佛在走廊上飘。到了走廊的尽头,她一推门,走向了通往阁楼的楼梯。

  早已是半夜过后了,木莉要上阁楼去干什么呢?梅花和桃花紧跟上去,她俩想,主人要她们监视木莉的夜间动静,看来像是有预感似的。

  木莉站在舒子寅的卧室门口,手一推,房门“砰”地一声便开了,她撞了进去,屋里传出她的哭喊声:“妹妹!妹妹!你在哪里呢?”

  梅花和桃花立即追进了房中,眼前的景象让她俩大吃一惊:舒子寅只穿着内衣斜躺在床上,被子被翻在了旁边;木莉坐在地板上,对着梳妆台上已破碎的镜子大叫着她的妹妹;地板上满是碎玻璃和梳妆台上滚落下来的化妆品之类的小东西。

  当时,梅花的第一感觉是舒子寅被人害了,因为木莉大喊大叫也没能惊动她,第二个感觉是木莉的妹妹就藏在浴室里或床底下,随时会披头散发地爬出来。

  她俩一个去搂住木莉,大声问她怎么了;另一个在床边摇着紧闭双眼的舒子寅,不停地叫道,醒醒,醒醒。

  舒子寅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她脸色苍白,仿佛一下子想不起发生了什么事。她奇怪地望着梅花,然后又望着地板,那里,一个一尺多长的布娃娃正躺在玻璃碎屑中。
 楼主| 发表于 2007-6-21 08:40:4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七章(3)

  舒子寅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是睡在洪于的房间里。窗帘低垂,阳光在窗上闪闪烁烁,室内飘散着阵阵花香。她隐约记起了昨夜的恐怖事件,是洪于将她从阁楼抱下来的,洪于抱着她一边走一边凑在她耳边说别怕别怕,她心里一放松,在洪于的臂弯里又失去了知觉。
  这时,房门推开,洪于走了进来。看见舒子寅睁大着眼睛,他高兴地坐到床边说:“好了,你昨夜受惊了。木莉怎么会撞进你的房间来,还打碎镜子呢?这个女孩疯了,我和伍钢正商量将她送走算了。”

  “别,别送走木莉。”舒子寅紧张地说,“镜子是我打碎的……”

  舒子寅吃力地将昨夜发生的事给洪于讲了一遍,洪于无比震惊地说:“可是现场没有那只死人的手臂呀?你扔出的一定是那个布娃娃,我看见它在地板上和碎玻璃在一起。”

  “不对。”舒子寅坚定地说,“是一只死人的手臂,我连断处的骨头都看清楚了。再说,那布娃娃能将镜子打得粉碎吗?”

  洪于的眉头皱在一起,他紧张地思考着:“这样说来,就算你是做了一个噩梦,镜子也不会破碎的,是吗?木莉确实是说,她进房时镜子就已经碎了的,只是我们以为她在说谎。”

  “木莉到我房间来干什么呢?”舒子寅不解地问。

  “是梅花和桃花发现她夜里钻出来的。”洪于为舒子寅理了理遮住眼睛的头发说,“她走走停停,然后就上了阁楼,撞进你的房间后就哭喊着叫她妹妹。我听见响动后便冲了上来,我叫梅花和桃花守着现场别动,然后先将你抱了下来,我叫来云儿守着你之后,才上阁楼过问情况。可是,根本没法和木莉说话,她只是一个劲儿地说,她看见她妹妹进别墅来了,并且一直向阁楼走去,她是跟着妹妹才上到阁楼来的。我想,木莉也许是疯了。”

  舒子寅突然大叫一声,直直地瞪着洪于说:“那是真的!那真是一只女孩子的手,那就是木莉的妹妹的魂吗?怎么没有面孔呢?”

  洪于慌乱地抚着她的脸颊说:“安静点,安静点,我们来想法搞清楚。”

  “木莉没有疯。”舒子寅喃喃说道,“她看见她的妹妹,只有她能看见,而我只能看见一只手臂,这是怎么回事?”

  一整天,舒子寅几乎起不了床。云儿将牛奶或粥之类的东西送进房来,她勉强下床吃上一点后,感到身体发飘,便又睡下了。她时睡时醒,醒来后便对床边的洪于说:“别将木莉送走,可怜的女孩,只有她的眼睛才能看见她的妹妹,我们得让她把妹妹找到……”

  洪于抚着她的额头说:“睡吧睡吧。”舒子寅便又闭眼睡去。洪于望着她的面颊,眼泪差一点就掉出来了。这别墅里的怪事已让她受尽惊吓,她顽强地抵抗过了,然而没用,昨夜的恐怖让她处于崩溃的边缘。她坚信木莉的妹妹到了她的房中,一会儿说有只手臂,一会儿说是魂灵……洪于在心里下定决心,这次等她好起来后,一定带她离开这个鬼地方。

  舒子寅再次睡熟之后,洪于来到露台上点燃了一枝雪茄。他想起了两天前,舒子寅半夜时在别墅里独自游走了一遍,当时,冷汗将T恤都湿透了,会不会是中了什么邪呢?

  洪于将伍钢叫到了露台上,对他说暂时不要送木莉走。伍钢说船都备好了,将她送到旅游公司那边先安顿,然后想法让她回家。洪于说让她留下,他没说这是舒子寅的意思,只是说事情没搞清楚前,让她走了不好。

  “但是,她晚上出来乱窜,别墅里没有鬼也要让她招出鬼来。”伍钢说,“桃花说她昨夜出来时就穿着她妹妹的衣服,这别墅里当然会阴气沉沉了。”

  “那怎么办?”洪于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如果还要让她留在这里,只好在夜里将她的房门锁上好了。”伍钢想了想说。

  洪于想也只好这样了,让木莉不能出来乱窜,至少让大家少受惊吓。

  将近黄昏,舒子寅完全清醒过来。洪于是从她眼中的光亮感觉到这点的。真是个顽强的女孩,他在心里想,要是换一个人,也许已经吓死了。

  来到露台上,舒子寅恍然若梦地望着四周的景色,举起双手活动了一下身体,那姿势仿佛是宣称鬼魂并不可怕似的。她喝了一点咖啡,接着就叫肚子饿。洪于笑了,立即叫云儿将晚餐送到露台上来。

  送来的晚餐中有一条鱼,洪于停下筷子,盯着云儿问:“这是怎么回事?”因为自从木莉的妹妹死在湖里连尸体也未找到之后,别墅里的人便都不吃鱼了。

  “这是大黄鱼,海里的。”云儿解释说,“旅游公司的送货船特地捎来的。”

  “吃吧,没关系。”舒子寅对洪于说。洪于想幸好她的心理障碍不多,不然想到鱼都有点吃不下去。

  夜幕降临之后,洪于对舒子寅说,今晚不要回阁楼去了,就睡他的房间。舒子寅的脸一下子红了。连连说不行不行。洪于笑了,说看你紧张的,我的意思是我到阁楼上去住。”

  洪于的这个决定让舒子寅感动,但她说不行,阁楼上挺危险的。洪于说放心好了,他已让伍钢在暗中配合。洪于认为他亲自在阁楼住上几夜后,这楼里是否有鬼魂他能感受到的。

  “要不,我们就立即离开这里。”洪于提出了另一个建议,他知道舒子寅不会同意。

  舒子寅自然是反对,她已经和这里的怪事较上劲了。“那好,就让我也参加进来做做事吧。”洪于趁机强调这个意思。舒子寅只好点头同意。

  “但是,我住在这里,不要云儿照顾。”舒子寅说,“我不习惯这样。”

  洪于说也行。“在这里你可以放心睡觉。”洪于说,“这房间很奇怪,从几年前住进来以后,别墅里出的怪事够多的,可我的房间就从来没受到过任何骚扰。”

  舒子寅抿了一下嘴唇说:“你是大董事长嘛,连鬼也不敢惹你的。”说完便“咯咯”地笑了,这一笑让洪于也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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