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二题    于瑞坤

聂小倩

情系蓝天

我从街上买来一对不知名的小鸟儿，虽算不上物美，但价廉确是无疑的。放在笼中，置于庭院，聆听鸟儿扑扑的振翅声、婉转的啼鸣声，心中着实畅快了许多，狭仄的小院也增添了几分生机。
我因长期蜗居于如鸟笼般的庭院才产生了养鸟解闷的想法。小鸟初来我家，我百般呵护，悉心喂养，白天晒太阳，夜晚避风寒，惟恐照顾不周，而遭小鸟嫌怨。十几日的朝夕相处，我爱鸟之意有增无减。小鸟给了我快乐、欣慰和满足；我也以我之爱心抚爱他们。
若事情果真如此，则我心、鸟心两情相依，投我以桃，报之以李，岂不快哉？然而，事实证明那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一天傍晚，我正想把鸟笼放到屋中，却发现小鸟啼鸣啾啾，互鵮互啄，比往日多了几分不安和焦躁，无论我怎么处置也无济于事。恰在此时，几声鸟鸣划过墨蓝的天空，声音清脆高远，与笼中鸟鸣无异。奇迹发生了：酣战的双方顿时安静下来，仰头侧视，注目凝神，不鸣不语。从它们的眼神中我似乎参透了几分含义，那分明是渴望、是期盼、是思念、是眷恋。天空中自由飞翔的同类，那二三声鸣啼，或许是母亲寻儿归巢的呼唤，或许是情侣间愉悦的相和，或许是对自由的歌唱，可它们并不知道，着几声啼鸣，给远在地面的狭窄庭院中的笼中鸟带来多少向往，多少期待，多少失望，多少沮丧。
我一夜无眠。鸟儿那颇富含义的眼神牢牢定格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我不甘于笼子般庭院的寂寞，才使得两只无辜的小鸟重复着我的寂寞，我牺牲了它们的自由，还认为给了它们幸福。我渴望自由，它们又何尝不是呢？于是我想明早放飞它们，让它们回到属于自己的天地。
晨曦微露，我怀着释罪的心情打开鸟笼，两只鸟急切地飞出，在院中绕了两圈，欢快地叫着，直飞蓝天。我的心释然了，仿佛也随着它们在蓝天上飞翔，飞翔……


麻雀，归来吧

冬之枝丫／清晨,就长出一群叶子／那么鲜活的叶子／会唱歌的叶子
这是一首写麻雀的小诗，作者是谁，已记不清楚了。是啊，在北方，一到冬天，万木萧条，光秃秃的，难看死了。夏日里，在枝头跳跃欢唱的鸟们，这时也大都不见了，能够看到的差不多就只有麻雀了，它们活跃在枝头，身体明显比夏天臃肿许多，越发显得憨态可掬，它们装扮着枯槁的冬天；它们蹦跳于房前屋后,啄食人们丢弃的残羹冷炙，给寂寞的冬日带来生机。小麻雀忠诚地陪伴人们度过漫长寒冷的冬季。
在我的家乡，人们把麻雀叫家雀儿，可见家乡人对它的喜爱了。麻雀长期与人为邻，才获此殊荣，别的鸟是无法企及的。也正因如此，麻雀的故事多可喜也多可悲。
与人过于亲近，未必是好事，或许还要招来杀身之祸。回想起那个年代，麻雀是四害之一，与耗子同列，那年月也不知怎么了，地里长不出庄稼，打不下粮食，把人饿得眼发黑、腿发软，到了扶着篱笆墙走路的份了。麻雀却不明就里，成群拨伙，黑压压一片，和人们争夺少的可怜的粮食，于是人们迁怒于麻雀，家雀变成了老家贼，人们组织起来，到田间地头去轰，到房顶上去轰，到树林里去轰，把个麻雀吓得炸了窝，整日里魂不守舍，胆战心惊。轰轰烈烈的一场人民战争下来，麻雀少了许多，可粮食还是不够吃，那年月人都顾不过命来了，小小的麻雀谁会去可怜它。
在鸟类中,我独爱麻雀,因为它与人们长相厮守,固守一片家园,在寒冷的冬季,它的身影,它的鸣啼,给人带来一丝温暖；它的生命力之顽强，它的呼唤春天，大雪萧万木，独有雀儿闹。孤独时，看一眼雀儿，心头平添几许欢快。而燕子呢，夏日里，它们专在人家屋里搭窝，弄得人家满地鸟粪，还搅得人们睡不成午觉，与人们好得就像一家子，这时候不也远走高飞了吗？
我爱麻雀，还因为它曾经陪伴我度过了无忧无虑的童年。
小时候，也没什么可玩的，我们几个淘气的孩子经常去掏鸟窝，掏出的小麻雀粉嘟嘟的，张着嫩黄的小嘴向我们直叫，以为是妈妈来喂食，我们带着战利品蹦蹦跳跳地走了，气得一旁的鸟妈妈愤怒地抗议,然而还是眼巴巴地看着我们夺走它们的儿女。它们会在自己的巢前痛苦地鸣叫好久不肯离去。现在想起来那真是一件残忍的事，我是把快乐建立在麻雀的痛苦上了，麻雀呀，现在，我真诚地向你们赔罪了，原谅我的年幼无知吧。
如今，人们不愁吃不愁喝，谁也不会计较麻雀吃几粒粮食了，（其实麻雀是以吃害虫为主）然而，过去那种在天空黑压压一片群飞的景象再也寻不见了。于是我总希望着另外一种景象：“借书满架，偃仰啸歌，冥然兀坐，万籁有声，而庭阶寂寂，小鸟时来啄食，人至不去”，可麻雀总是远远的看见人就飞走了，恐怕它们身体里继承了祖宗挨轰杀的基因。
小麻雀，你们踏踏实实地在这生活吧，我们再也不会荒唐做事了，我们要创造一个美好的环境，让你们食有粮，居有所，繁衍后代，与人们和平共处。
麻雀，归来吧。



（插图 王怀树）

荻蘅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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