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奥丁大剧院的豪华包厢中，娜吉和安莲等人再次欣赏了叶蝶舞出神入化的歌技，这位大陆最著名的歌者果然有她不同寻常的地方，连根本不懂音乐的娜吉这次也听出了一些门道。与其他人相比，叶蝶舞的声音分外清丽，与琴声的配合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把自己内心的感情、感受都倾注到了歌声当中，高音如同云霄鹤呖，低音如同花间流水，似乎每个音符都在婉转、都在倾诉，让人听得通体透畅，每片脏腑都轻柔，每个毛孔都舒展。
娜吉努力让自己沉浸在这美妙的音乐当中，不再去想其他的事情，但是其他的事情偏偏在她的眼前盘旋。与上次相比，这次明显冷清了很多，偌大的包厢里只有她、安莲和卡卢斯三个人，沙利亚远在天涯，马维娜近在咫尺，都无法赶来相会，安莲也因为少了评论的对象只是在那里安静的欣赏，虽然怎样看，安莲对叶蝶舞的眼神都有些奇怪。
这次是卡卢斯力邀她们来看这场演出的，这使娜吉两人都很奇怪。在她们的印象当中，卡卢斯是个非常内向的人，从不主动发起什么活动，张罗最欢的，往往是沙利亚和娜吉。如果没有记错，这次邀请应该是卡卢斯的第一次。÷
当时娜吉和安莲都非常吃惊，问卡卢斯有什么事情没有，谁知卡卢斯一笑：“没事情就不能请你们听歌么？”反常的表现中透露出非常的神秘。娜吉和安莲答应了，她们找不出什么好的理由来拒绝。
与娜吉不同，卡卢斯听得非常专注，让人感到他确实是被叶蝶舞的歌声吸引到了这个地方。但是当包厢穿来轻轻扣门声的时候，第一个冲过去的也是卡卢斯。
他迎进来的，是一个融在暗红色斗篷中的女子，关上门，她摘下面纱，对傻傻发愣的安莲和娜吉说：“怎么？不认识我了？”
娜吉两人感到胸中有股暖流在激荡，双双扑了上去，这个人，正是她们牵肠挂肚的马维娜。
马维娜比起离开的时候明显瘦了一圈，但是身上的衣服和装饰却有了很大的不同，虽然也很简单，但从材质、衣角等细节上都可以看出每一件都是煞费苦心制作而成的。配上这套衣服，让原本就俊雅脱俗的她更增添了一些高贵的气质。
娜吉和安莲一个跟一个问题抛了过来，让马维娜觉得有些招架不过来，又分外温馨，她连续回答几个问题之后，拿起桌上的杯子大口喝了几口，对两个人使劲摆摆手：“你俩让我喘口气好不好？又不是在审问犯人。”
两个丫头乖乖的闭了嘴，包厢中一阵沉默，叶蝶舞天籁般的歌声缠绕在半空。安静半晌，安莲推推卡卢斯：“你就没什么问题么？”
马维娜的目光转向卡卢斯，这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带着与生俱来的正直和傲气，让她的心暗暗颤抖了几下。
卡卢斯还没说话，娜吉不满地白了他一眼：“对了，他早知道马维娜姐姐要来还瞒着我们！我剥夺他问问题的权力！”
安莲也想起这件事，如梦初醒地附和道：“就是就是！”
卡卢斯摇头一笑：“反正我想问的都被你们问完了，我在这里听着就行。”
娜吉两人哼了一声，扭头不再理他，对马维娜说道：“你们部落标枪系那些人还在欺负你么？”
马维娜略微一愣，忽然意识到现在自己身上的责任，原来这两个可以无话不谈的好姐妹，现在不得不有所保留。这种突然的发现让她满腔的热情和温暖突然冷淡了下来，有些无奈地看到娜吉安莲与自己之间出现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她意兴阑珊，却不想扫了这两个小丫头的兴，努力笑着，对两个人说：“没有！现在我可是正式的族长了，她们谁还敢欺负我？”
“是吗？那就好！谁再欺负你，你就狠狠地罚她们！”娜吉安莲兴高采烈地说着，似乎丝毫没有意识到马维娜说的是假话。
众人正谈得高兴，忽然卡卢斯对马维娜说：“时间不早，你该回去了吧？”
气氛一下子冰冷下来，娜吉傻傻地问：“大姐，要不你到我们那里住，今天就不要回去了。”
马维娜摇摇头：“不行，我是背着大长老她们偷偷跑出来的，演出结束前一定要回去。不然下次要出来就不这么容易了。”
“你不已经是族长了么？为什么还要受那么多的约束？”娜吉忿忿不平的说道。
“傻丫头，就算族长也不是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啊！你放心，过两天我还来看你们。”说着，橡哄孩子一样拿出两件漂亮的头饰交给娜吉和安莲：“我从家里拿的，你们看漂亮吧？赶紧戴上让我看看，然后我就走。”
娜吉和安莲接过头饰，犹豫而又酸涩地戴到头上，马维娜灿烂地笑着，亲了她们每人一口：“真漂亮！好好戴着，我先走了。”她披上斗篷，来到门口，对卡卢斯和两个丫头说：“你们不要送我了，免得被人注意。”摆摆手，把门拉开，忽然又想起什么，对卡卢斯说：“以后有事咱们还通过约瑟芬联系，她是从小看我长大的姐妹，什么都可以和她说。”说完，又对众人笑了一下，从外面轻轻把门关上。轻微的吱呀一声，让屋里每个人的心都轻轻沉了下去。
“约瑟芬，我们走。”马维娜走到长廊的尽头，对躲在角落放哨的约瑟芬轻轻打了声招呼，却没有听到任何回应。她还没有做出下一步动作，就听到一个人在身后说道：“无奈吧？这就是这条权力道路上必须付出的代价！”
在外面偷听这么久自己居然没有发现！何况外面还有约瑟芬望风。这个人是谁？马维娜把头扭了回去，看到一个身穿葛布长袍的中年人站在长廊的一侧。他衣服的颜色与环境并不相似，但是却似乎与长廊融成了一体，让人根本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他就像一座雕像，一阵风，一团空气，或者他本身就是这环境的一部分。
这样诡异的感觉，加上他那双诡异的双瞳，让马维娜迅速认出了这个人的身份，她微微一笑，施了个平辈之间的见面礼：“原来是橡叶大祭司驾到，请恕我礼数不周。”按照辈份，橡叶大祭司和莱瑟等人相同，马维娜本应持晚辈之礼，但是按照身份，一个是德鲁依的大祭司，一个是亚马逊的族长，相互之间却是平等的身份。
马维娜紧张的心情稍稍平静，这个人虽然野心勃勃，心狠手辣，却很少滥杀无辜，看来约瑟芬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
“不知大祭司有何贵干，不会只是来听晚辈的墙角吧？”马维娜故意话含讽刺，试探橡叶的反应。
“我是关心我们德鲁依的邻居究竟换了一个什么样的领导人。”
“难道您不会公开来拜访，只会就这样偷偷摸摸的跟踪？”
“只有不背负权力外衣的时候，才能看到一个人的本性，虽然权力会将这本性扭曲。”橡叶大祭司对马维娜的挑衅毫不动怒：“今天，我不是作为德鲁依的大祭司，而是作为你的一名长辈告诫你几句。既然你走上了权力这条路，就必需要舍弃某些东西，不能任性妄为，不然你就辜负了莱瑟对你的一番心血，也会害了你的那些朋友们。”
马维娜听得悚然动容，把刚才咄咄逼人的态度抛到九霄云外，认真对橡叶大祭司深施一礼：“您的话我会牢记在心，请宽恕我刚才的无礼。亚马逊和德鲁依两家毗邻，以后还有很多地方要向您请教。”
“谈不上，谈不上。”橡叶大祭司连连摆手，马维娜却感到从他的身边升起一股杀气，她本能的微微侧身，做出了防御的动作。但是那股杀气却象从她身边吹过的一阵风一样转眼就飘散开来，根本捕捉不到任何痕迹。
马维娜暗暗摇头，自己是不是有些太敏感了？在这种地方，橡叶大祭司怎么会公然出手？不过马维娜也不想和橡叶在这里促膝长谈，于是说道：“大祭司，我还有些事情要回去处理，今天就不和您多谈了。以后有时间，希望您到我们亚马逊部落做客。”
“亚马逊部落？说起来我已经二十多年没有去过了！好，如果有时间我一定去打扰。”
“那我就此告辞，也请您将约瑟芬放出来吧，如果她有什么礼数不周的地方，我代她向您赔罪。”
当着这样的聪明人，橡叶大祭司也不隐瞒，手中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长廊一侧的一片木板忽然象活了一样扭动起来，裂开一条大缝，露出藏在里面的一个亚马逊女战士，橡叶将手一挥，约瑟芬从里面跳了出来，手持弓箭对着他怒目而视，还想向他质问什么，却被马维娜用眼神制止：“大祭司，那么我就告辞了，欢迎您到部落来做客。”
橡叶大祭司看着马维娜带着约瑟芬从长廊离去，对身后问道：“你来了？”
“我来很久了！橡叶，你刚才是不是想杀了马维娜？”莱瑟从旁边的一个房间开门走了出来。
“莱瑟，你教出了一个好徒儿啊！几十年以来，我还没有见到你们亚马逊有这样一个人，假以时日，你们亚马逊一定会成为我们的大敌！所以我一时冲动，就动了杀机！”
“是么？”莱瑟脸上带着笑容：“如果没有我在旁边，你会不会真的动手？”
橡叶摇摇头：“当然不会！我们德鲁依既然要争霸天下，我又很么会做出这等卑劣的事情！”
“争霸天下？你们德鲁依的野心果然不小。”莱瑟说着冷冷笑了起来：“不过我还要劝你一句，无论你争霸天下也好，怎样也好，千万都不要向马维娜动手，不然你会后悔终生的！”
“为什么？”橡叶眼中寒光一闪。
“不为什么，只因为她是你的女儿……”
44、死生
夕阳西下，轻柔的金色光芒安详地洒在哈洛加斯城中，马上，夜幕就将接管这座雄伟的古城。哈洛加斯的冬夜是可怕的，子夜的温度能达到零下三十度，加上不时肆虐的残酷的北风，如果不加小心，即使最强悍的野蛮人战士也可能在这样的深夜中丧生。
但对于到哈洛加斯参加哈洛加斯大会的这些人来说，他们的热情足以驱散所有的寒冷。每个酒店或者饭庄都挤满了人，他们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到可怕的黑夜马上就要到来，举杯狂欢，吆五喝六，热烈的声浪几乎填满了整个哈洛加斯。
伴随着最后一缕阳光的消散，哈特林伯爵轻轻放下了窗帘，如果不是来到哈洛加斯，她根本没有这样的闲暇来观看日落的美景，泰摩城纷乱的形势和前线的情报会将她完全湮没，她会象一个永不停歇的机器一样不停地紧张、不停地思考，分析一个又一个问题，做出一个又一个决定，发布一个又一个命令……她曾经一度认为，泰摩城没有自己很快就会一匮千里，但是从最近发来的情报看，形势一点儿都没有恶化，罗格城华宁的军队被阻挡在黑暗森林边缘难以寸进，鲁高因的国王陛下也通过外交手段给罗格城施压，希望他们能立即撤军。有了这样强有力的外援，现在前线的战火基本停息，让哈特林伯爵在哈洛加斯的心情好了很多。
自己已经多长时间没有象这样闲下来了？半年？一年？还是五年、十年？大概从父亲手中结果哈特林伯爵这份荣誉和权力之后，自己就再也没有闲下来过吧！青春、爱情和梦想，这些女孩子应该拥有的最美好的东西，自己统统都那样浪费了。
哈特林伯爵长叹一声，随即想起了一个和自己年龄相差无几的女孩，曾几何时，自己还有些许妒忌她的自由、她的朋友和她那些多姿多彩的生活，但是现在她却走上了一条和自己相似的道路，一条让外人艳羡，让自己沉重的权力之路。如果现在自己和她相见，就不能象前几次那样随便了吧？过去的那些误会也一定不会发生，自己一定会恭敬的对她说道：“马维娜族长，欢迎您到泰摩城来！”然后盛情邀请她到自己的庄园做客，虽然自己对亚马逊的族长一直恨得牙根痒痒，因为她们为泰摩城提供了太多强力的佣兵！
或者命运就是如此吧！哈特林的思绪回到这次哈洛加斯之行上，昨天夜里，在沃尔顿的引见下，自己和尼拉塞克长老秘密见了面，尼拉塞克长老很热情，但很明显，他热情的对象是沃尔顿而不是自己。每当提到关于泰摩城的形势之类的话题，这个老狐狸就马上用种种借口岔开话题，或者干脆装作对外界的事务漠不关心的样子，让话题始终无法进行下去。这样的人，难道能将哈特林家族最后的希望托付给他保护么？
可恶，库克和卡艾斯还没有回到哈洛加斯，不然他们绝对是比尼拉塞克更加合适的人选。
旁边的沃尔顿把哈特林伯爵的表情都看在眼里，昨天和尼拉塞克的会见也让他有些尴尬，自己在伯爵面前已经说过了大话，却是那样一个结果，实在让他的面子有些过不去。他咳嗽一声，对哈特林伯爵说道：“伯爵大人，请您放心，我已经为尼拉塞克占卜过，他最终会和我们站在同一阵营的。”
“最终？最终是什么时候？等我们统统下地狱之后么？”伯爵冷笑一声反驳了回去。
沃尔顿脸色微变，伯爵这种态度让他很受伤害，当即想把具体的占卜结果解释给她听，不过明显伯爵对此完全不感兴趣。他回想起昨天的占卜，尼拉塞克借着兴头，让他为自己和一双儿女都占卜了一遍，结果大大出乎沃尔顿的预料：尼拉塞克历尽磨难却活得无比长久，倒是他的一双儿女都是副早夭的命运。他当然不会对尼拉塞克实话实说，胡乱编了一些华丽的说辞混了过去，惹得尼拉塞克一家都哈哈大笑。
沃尔顿正在走神，忽然听到伯爵说道：“沃尔顿先知，刚才是我不好，不该对您这样无礼，你也知道，最近的事情实在是太乱了。”沃尔顿抬头一看，只见哈特林伯爵满脸歉意地站在自己面前，艳丽的脸上因为这丝歉意显得有些羞涩，连忙说道：“伯爵大人，这件事是我没有解释清楚，您千万不要这样。”哈特林伯爵一笑，刚才小小的不愉快就这样被化解。
忽然，外面传来那只猴子吱吱的哑叫声，沃尔顿眉头一皱，开门走了出去。只见这只猴子面前站了一个与猴子差不多身高的女性小矮人，穿着华美，容貌清丽，正对着这只拦住她去路的猴子怒目而视。看到沃尔顿出来，她如释重负地笑笑：“还好，总算出来个能沟通的家伙。不象这只猿怪，死活就不让人进去！”
小矮人本来就是毁灭猿怪的邻居，所以她能认出这只“猴子”的身份，沃尔顿也不感到奇怪，他只是奇怪这个小矮人是怎样从蜘蛛森林跑到了哈洛加斯？难道是被贩卖来的？还有，她找自己究竟想干什么？
不待沃尔顿发问，这个小矮人就抢先说话了：“咱们有话直说，你就是沃尔顿先知吧？”
沃尔顿听这个小矮人单刀直入，很有些干练飒爽的风度，也不隐瞒，点点头说：“我就是！”
“那就好。我是奉我主人的命令来请你，听说你医术高明，希望你能跟我帮着去救一个人。”
“你的主人是谁？想让我去救什么人？”
“我的主人叫做叶蝶舞，可能你也听说过。要救的那个人我暂时不能说，如果你决定跟我去我再告诉你。”
“叶蝶舞？”沃尔顿将信将疑地把这个名字重复了一遍。
“不用怀疑，我们凯南家族从来没人说谎！如果你去，我们一定不会亏待你的。你赶紧决定，去还不去？”
沃尔顿还在犹豫，却见哈特林伯爵披了件皮衣从屋里走了出来：“沃尔顿先知，既然是救人，你就去吧，我能照顾好我自己的。”
沃尔顿来到外面，一辆黑色的马车正停在门口，小矮人凯南为他打开车门，把他请上了马车。这辆马车从外面看起来朴实无华，还似乎有些破旧，马车内部的装饰也丝毫不奢侈，但是每一寸空间都被合理的利用，作在里面感到非常舒适宽敞。
马车启动，在熙熙攘攘哈洛加斯街道上开始行驶，它行驶得平稳而又安静，让人几乎感觉不到它在前进。沃尔顿将车帘拉开一条缝向外看去，马车迅速穿过了几条街道和小巷，最终拐进一个僻静的胡同里，在一所院落的后门停下，除了几名看守的卫兵，这里并没有其它人的踪影。
凯南为沃尔顿打开车门，然后恭敬地对车夫说：“马席夫先生，谢谢！”车夫“嗯”了一声，声音低沉，马鞭一扬，马车退出了胡同。沃尔顿顺着马车的方向看了一眼，瞥见马席夫身穿深蓝色衣服的背影，相貌好像还很年轻，让人很难把他和大陆最大车行的老板联系起来。据说马席夫虽然富可敌国，但是仍然像个普通车夫一样终日游荡在世界各个角落，普通人想见他一面难上加难，叶蝶舞能请到这个人，可见这个美女的本领非比寻常。
院中正在等候的叶蝶舞已经迎了过来，对沃尔顿莞尔一笑：“沃尔顿大师，您能赶来我真是万分感激！”沃尔顿打量眼前这个大陆闻名的艺人，传闻她的家乡就在泰摩附近，幼时贫寒，后来历尽磨难才获得了今天的地位。她不仅歌唱得好，而且聪明美艳，和各大势力都有良好的关系，深受各方欢迎，无论哪里有什么重大庆典，都会邀请她参加。沃尔顿此前也曾经见过她几面，但是这样近距离接触还是首次。
两人寒暄几句，叶蝶舞把沃尔顿引进屋内，穿过两个房间，到了里面的一个房间，这个房间安静敞亮，屋中只有两个人，一个躺在床上，另一个女子站在床边，这个女子相貌平平，沃尔顿从没见过，但是却隐隐散发出一种慑人的气势。
沃尔顿来到床边，看看床上的病人，却让他大吃一惊：这个人就是在泰摩城和自己有数面之缘的沙利亚。他怎么会到了这个地方？他与叶蝶舞有什么关系？他是生病还是负伤？如果是生病，什么病能将他击倒？如果是受伤，什么人能伤得了他？无数问题在沃尔顿脑中徘徊，他一时间愣在了那里。
站在床头的那个女子显然有些不快，眉头一皱，让沃尔顿自然产生一种对危险本能的防御，当他抬头看时，叶蝶舞把这个女子拉到了旁边，对沃尔顿说：“沃尔顿大师，就是他，不知道您能不能救？”
“我尽力而为！”沃尔顿将所有问题排出脑外，现在显然不是询问这些的时机。他坐到沙利亚床头，看到他双眼紧闭，面色发灰，掀开被子一看，胸前裹着几层厚厚的纱布，还隐隐有鲜血渗出。
沃尔顿仔细检查了一遍，发现沙利亚的身体状况并没有太大异常，只是体内有一股力量在不停侵蚀他的身体。根据自己的判断，这股力量来源于自然之力，正常情况下对人类应该没有任何伤害。他小心翼翼地用自己的力量去接触沙利亚体内的那股力量，但是刚刚接触，就被这股力量吸收了进去，吓得他再也不敢轻易尝试。沃尔顿思索片刻，又认真检查了两遍沙利亚的情况，觉得只有通过生命药剂或者其它方法激发沙利亚本身的力量，才会更安全地把这股力量清除。
当沃尔顿说出自己想法的时候，叶蝶舞摇头苦笑：“生命药剂我们也不是没有，但是几瓶灌下去却没有任何反应。”
沃尔顿抱歉地说道：“那我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如果你们能请到哈洛加斯的马拉长老，或者倒有几分希望。”沃尔顿的话一出口，发现旁边另外一个女子的脸色明显白了一下。
叶蝶舞对沃尔顿说：“马拉长老我们也请过，不过他也束手无策，所以我们才请的大师。”有些话叶蝶舞没说出来，其实马拉长老都束手无策的话，请沃尔顿也不过死马当活马医而已。
沃尔顿暗暗咋舌，这个沙利亚好大的面子，连号称大陆医神的马拉长老都亲自来为他疗伤！可惜良医难救死人，即使马拉长老也没有能救得了他。
又过了一会儿，沃尔顿起身告辞，叶蝶舞亲自送他到了门口，这次停得是叶蝶舞平时乘坐的那辆豪华马车，同样是马席夫制造，坐上去却没有来时那辆返璞归真的舒适。沃尔顿上车之后，发现座位旁边放了一个金色的小匣子，他打开一看，里面只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两行小字：
“诚聘拉姆.利雅得.哈特林到圣殿骑士团任第五大队十三小队队长一职。
爱德华.格瑞斯华尔德”
叶蝶舞回到屋内，却见娜塔亚站在沙利亚的床头，如呆似傻，她轻轻叫了两声，娜塔亚才回过神来，无奈地队叶蝶舞一笑：“多谢！”
叶蝶舞连连摆手：“巴特克是我难得的知音，沙利亚为救他受伤，我能出一分力也是应该的。”
娜塔亚狠狠地说道：“我一定会将鲁斯图和库布桑碎尸万段！”听她说得狠话，叶蝶舞心中冷笑，如果你有那个本事，哪里又会让沙利亚受这样的伤？但是想起巴特克和娜塔亚曾经对她说过得情况，她也感到有些吃惊。
自从库布桑再次出现之后，巴特克和娜塔亚等人就暗中结盟，希望能对抗库布桑，保持杀手组织现在的状况。但是在一次巴特克和娜塔亚等人暗中会面的时候，竟然被库布桑和鲁斯图偷袭，与他们同时出现的，还有库布桑新收的弟子拉普和几个不知身份的高手。
事出突然，库布桑对娜塔亚和巴特克等人的招数了如指掌，加上鲁斯图身上不知从哪里弄来了死灵的克星“大自然的和平”，娜塔亚等三人战斗中缚手缚脚，如果不是外面埋伏的人舍命过来接应，几个人恐怕都难以活着出来。
等回到娜塔亚的杀手组织总部时，众人发现又落入了另外一个陷阱，沙利亚为了掩护巴特克受了重伤，虽然这些人最后都逃了出来，却发现在康斯库特已经没有他们的落脚之地。
好在娜塔亚和巴特克都是追踪反追踪方面的高手，他们如履薄冰逃出了库布桑等人的搜捕来到群魔堡垒。这时凯恩和格瑞斯华尔德都赶往哈洛加斯，只有海因布在家，他与巴特克还算熟悉，把他们安顿下来，为他们治伤。但是沙利亚的伤却逐渐恶化，把娜塔亚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最后海因布和巴特克商议，带着沙利亚到哈洛加斯，看看有“医神”之称的马拉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就算不行教皇和艾柯等人也会赶往那里，肯定会有方法解救沙利亚。
一行人来到哈洛加斯，为了不引人注意，找了个僻静的地方住下。但是这些人与马拉都没有什么交情，正在一筹莫展之时，叶蝶舞来到了哈洛加斯，巴特克眼前一亮，连夜去拜访，说明情况之后叶蝶舞一口答应，亲自请马拉来为沙利亚诊治，谁知马拉也束手无策。此时教皇和艾柯都还没有赶到，巴特克出主意，干脆把所有有希望的人都请来看看，于是他去请凯恩，叶蝶舞派人请来了沃尔顿。
叶蝶舞瞥了一眼昏迷在床上的沙利亚，自从在群魔堡垒昏迷以来，他已经这样昏迷了整整七天，幸亏群魔堡垒和哈洛加斯之间有秘密的传送阵，不然真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命能来到这个雪国。
说实话，叶蝶舞和沙利亚之间的关系并不是非常友好。初次见面，叶蝶舞就是受人所托去警告沙利亚，结果被他无视和挑衅。叶蝶舞成名之后，还从没受过这样的侮辱。在这次找人解救沙利亚的时候，叶蝶舞也有这样的想法：看看这个无礼的家伙会怎样对待我这个救命恩人！
“沙利亚在哪儿？”凯恩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沧桑的声音中透出一丝焦急。沙利亚和他的关系非比寻常，如果沙利亚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那么李奥克王一系在这个世界上的传承就要由此断绝，虽然自己曾经和李奥克王这个师兄不睦，还是不希望看到这种情况发生。所以他甚至都没有和叶蝶舞与娜塔亚说话，径直就坐到了沙利亚的床前。
凯恩曾经也是死灵法师，但沙利亚这种情况他也从来没有遇到过，那股自然之力紧紧依附于沙利亚的体内，把他本身的力量完全压制，一点一滴侵蚀着他的力量和肉体，而沙利亚自身的死灵之力对此竟然完全没有抗拒。凯恩尝试用光明和死灵两系的力量去化解沙利亚体内的自然之力，却没有任何效果，那股自然之力反而嘲弄般的更加强大起来。
他尝试过后，长叹一口气，心想这种诡异的情况恐怕教皇和橡叶大祭司亲至也未必有什么好的方法，只有自己那个疯子师兄复生，才可能用某些特殊的方法解救沙利亚了。
“昏迷之前，他曾说过些什么？”凯恩问旁边的娜塔亚。
“他说负伤的事千万不要让娜吉等人知道，还说这也是他的命运。”
凯恩摇摇头：“这种情况我也从没遇到过，我的力量对此无能为力。”说到这里，他脑中灵光一闪：“不过有个人一定能救得了他！”
西希之王一直跟随李奥克王，据说学到了他所有的魔法和知识，是李奥克王最后的传人，后来她追随迪亚波罗，不知又学到了多少骇人听闻的东西。凭借她对死灵魔法的了解，如果能救沙利亚的，一定就是她了。
终于又能在一种相对安静和平的氛围下见到西希之王了，对于这个迪亚波罗手下的头号助手，凯恩不知道该带什么样的感情去面对。
在西希之王生前，与自己就是在哈洛加斯大会上相识，还与自己和师兄李奥克王颇有交情；后来又是李奥克王亲手把她杀死，把她变成了怪物，为此，凯恩和李奥克王彻底反目，反而被西希之王帮助李奥克王把自己击败，几乎变成废人；此后，西希之王杀死李奥克王，投奔迪亚波罗，自己成了圣殿骑士团的总祭司，站在这样势不两立的敌对阵营之中，两人几次在战场相遇，拼杀得你死我活；现在，为了沙利亚——这个李奥克王唯一的传人，自己又要来求他相助。世事的变幻莫测实在让人不胜唏嘘。
西希之王住在一个距离其他宾客较远的独立院落，南边一点就是哈洛加斯城防军的大营，名义上是优待，实际上也是一种监视。自从来到哈洛加斯之后，西希之王一直深居简出，静静等待着哈洛加斯大会的正式召开。除了马拉和圣女安亚几次到这里与她会谈，从也没有见过其他的人。凯恩的这次来访，也很出西希之王的意料，就算之前有过再多的纠葛，以两个人的觉悟也应该看透，何必又因为一个所谓李奥克王的传人来破坏现在的平衡？那个沙利亚她也曾经见过，除了感觉他与其他死灵法师相比过于俊美之外也没什么特殊的感觉，如果有，就是他和李奥克王相比，实在是太弱了！
出于礼貌与克制，西希之王没有中途打断凯恩的话，听他把沙利亚和他的伤势详细介绍的一遍。听到最后，她对凯恩说道：“反正在这里也是无事，我就跟你走一趟，看看这个沙利亚。不过你要记着，这和他是李奥克王的传人没有任何关系！”
对于西希之王态度的转变，凯恩在旁边观察的清楚，虽然没有人类的表情，但是从西希之王的态度和动作还是逃不过他的眼睛。但是现在他也无心推测太多，连说两声感谢，带着西希之王来到了沙利亚所在的院落。
娜塔亚、叶蝶舞和巴特克都等在房间中，看到西希之王和凯恩进来，都礼貌地向他们打了几声招呼，但是西希之王对他们视而不见，径直走到了沙利亚的旁边，她象欣赏一件艺术品一样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好多遍，才伸出五根洁白的指骨，触摸沙利亚的身体。
娜塔亚觉得似乎是那五把尖刀般的骨头插进了自己的身体，冰凉的寒意直透心底，从灵魂深处，她就不相信这个白骨嶙峋怪物，从来只看过不死生物杀人，难道这只真的会救人么？不过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不相信又有什么别的办法？
西希之王的手上凝聚起一点力量，让它小心地渗透进沙利亚的身体中，感觉着这股力量被沙利亚体内的自然之力侵蚀、消耗、吸收。渐渐的，她的嘴裂开一道缝，看上去似乎在笑，但是这笑声那样诡异，桀桀刺耳的声音在房间中回荡，让人感觉她是在放纵的大笑、嘲笑。
这让人目瞪口呆的笑声停止之后，西希之王问凯恩：“你说你无能为力的就是他吗？”
“对！”凯恩不解地回答。
“可笑，原来你真的变成了教廷的走狗，连这样简单的问题都解决不了。”
凯恩脸色不变，只是心中疑惑：这和变成教廷的人又有什么关系？
西希之王继续问道：“那你说现在这个沙利亚是死还是活？”
“他当然活着，不然也就不必再请你来了！”凯恩的话中隐隐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旁边娜塔亚等人听来，也觉得西希之王不过在故弄玄虚。
“他还活着？在我看来，他已经死了！不，准确的说，他是一直徘徊在生和死的边缘，不死不活，亦死亦活！”
娜塔亚实在听不下去，大声质问：“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是西希之王对她的质问置若罔闻，继续对凯恩说道：“你说马拉也曾经来看过，说她也束手无策？”
“是！”
“好！”西希之王又是一阵大笑：“她救不了的人，就让我来救！”说着，三指并拢如刀，狠狠插进了沙利亚的咽喉。
殷红的鲜血顺着伤口汩汩流淌，将那几根森森白骨沾染成触目惊心的血红，伴随着这三根手指从沙利亚的咽喉拔出，沙利亚的身躯一震，突然完全软了下去。不用靠近，房间中所有的人都能感到，沙利亚原本若有似无的生命痕迹突然消散，原本处于昏迷状态的他这次真真正正、完完全全的死了。
原来西希之王所有的救人其实就是杀人，或者对于她来说，生和死的区别，真的没有那么大！
好！”凯恩心情大快，没想到今天自己又可以知道一个绝对的隐秘！自从李奥克王的死讯传来，他就一直在怀疑这件事的真相：死灵法师对自己召唤出来的死灵生物有绝对的权威，不仅不可能加害，而且还必须主动帮主人抵抗外来的伤害。虽然西希之王的出现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但她还是以死灵召唤为基础创造出来的，怎么会杀死李奥克王？
西希之王慢慢转过那颗骷髅头，安静了一会儿，她对于李奥克王的感情过于复杂，这段往事又在尘埃中掩埋了这样长的时间，以至于她不得不好好整理整理思路，才能把事情说得有条有理。
“当我死的时候，我并不恨李奥克王。谁让我与他站在了相互敌对的立场上？战场中的事情就是这样，如果他不杀我，我一定就会杀他！在我死前，从我内心深处还有一种渴望，渴望我被他杀死，那样我们之间的纠葛也就算终于有了一个了结！所以，当我死的那一瞬间，我长长出了一口气：我终于解脱了！
“但是，李奥克王将我救活的之后，我就却不得不恨他！他不仅再次把我带回了这个无趣的世界，而且把我变成了他的附庸，给我套上了绝对服从他的枷锁！更可恨的，他给我保留了自己的思想，让我不得不每时每刻都承受着痛苦的煎熬！我恨他，比任何人都要恨他！
“但是我再恨他，也不能做出伤害他的事情，即使我思想上想要伤害他，身体上也不可能做出这样的行动！这是他复活我之后造成的必然，也是我痛苦的根源！
“在我成功复活之后，李奥克王很是欣喜了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他还召唤了几个和我一样的死灵生物，但后来都被他消灭了，用他自己的话说，是因为那些家伙有没有保留思想都是一样！不久之后，李奥克王对我的热情和兴趣就下降了，我也渐渐接受了自己变成死灵生物这个事实。李奥克王开始进行新的试验，他要召唤出和普通人类一样的死灵生物，这个，就是那个沙利亚的前身。
“但那时候他的试验很不顺利，因为他的强大和嗜杀，他几乎变成了所有人类的公敌，到处都有冒着生命危险来追杀他的人，其中绝大部分都是那些渴望成名的热血青年。
这些追杀和骚扰，人数少了根本无法伤害到李奥克王，人数多了有无法逃过他的眼睛，所以根本无法造成什么威胁。但这些人就像一群苍蝇般挥之不去，暗杀、陷阱、投毒、魔法、幻术等各种手段无所不用，也让人不胜其烦，特别是干扰了李奥克王的实验让他大为恼火。于是他干脆躲到了庞大湿地的深处。那里地形复杂，瘴气弥漫，毒物怪兽丛生，一般人很难到达，李奥克王终于能专心钻研他的学问，丝毫没有发现，他已经处在了悬崖的边缘。
原来李奥克王的追随者多不胜数，随他进入庞大湿地的却只有三个，他们都是李奥克王的传人，他实验的助手，有时还是他实验的原料。这三个人在李奥克王无穷的黑暗与暴力面前一直表现得忠心耿耿，直到有一天，出外购物的大弟子偷偷传出一个消息：李奥克王的行为已经引起了天庭的震怒，四大天使之一的梅丹佐决定亲自率人来惩罚李奥克王。
开始没人知道这个消息的真假，但后来其他人也陆续从外面带回同样的消息，让人渐渐不再怀疑它的真实性。李奥克王对于这个消息不过置之一笑，仍然将全身心投入到新魔法的研发当中。不过他的那些追随者就开始渐渐起了异心，他们静静等待着时机，准备实现自己各自的野心。
终于，一天正午，一个男子出现在李奥克王的门口，他的面容灿烂如天上的朝阳，虽然刚穿过庞大湿地，身上那件淡蓝色的长袍却一尘不染，他随随便便站在那里，身上就散发出一种无比高贵的气质，让人不得不赞叹，不得不仰视。
随着我巡逻的那队骷髅兵发觉他身上的敌意，各持兵器冲了上去，他手中放射出太阳般的光芒，那些骷髅马上被化成了一堆白骨。这些骷髅都是李奥克王的追随者召唤出来的，已经相当强大，却被这个人瞬间秒杀，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你就是那个有思想的骷髅西希吧？”他望向我的目光清澈如水，让我感觉他已经洞察到了我的内心：“你去向李奥克王通报，就说梅丹佐来拜会他。”
46、末路
“你终于来了，真让我等得心烦！”李奥克王得到这个消息之后，搓着手从实验室中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收拾着他身上的装备。他来到门口，抬头打量打量梅丹佐，眉头一皱：“居然还在用读心术！看来你是个喜欢玩阴谋的。这种家伙最让人烦了！”
梅丹佐对他这种无礼显得有些恼火，脸上闪过一丝愠色，忽然惊异得说道：“你的心境竟然如此平静坦然，毫无设防，在我见过的那些人当中，你还是第一个！”
“哪儿有那么多废话！你是来打架的么？如果是，咱们找个地方赶紧动手，不要耽误了我下面的实验。”
“我这次来，是因为那个教皇约翰三世不停地向天庭聒噪，说什么你的实验侵犯了上帝的领域。我被他吵得受不了，所以才过来看看。不过现在，我到真的想和你较量较量了。什么地方，你找吧。”
“我着急回来，也不想太远，你跟我到大沼泽来吧，我顺便找点儿材料召唤骷髅。”说着，李奥克王拎着“野兽”大步走向了沼泽。
我不由自主跟着他走了过去，但是他回头说：“你留在这里吧，你过去就是两个打一个，这不公平！”
于是我和他的追随者在原地等待，我心情错综复杂，盼望李奥克王最好再也不要回来，但是出于召唤生物对住人的天然卫护，我又盼望他平安无事。他那些追随者的表情也各不相同，有的忧心忡忡，有的泰然自若，有的似乎在犹豫是不是要偷偷溜走。
正在我们犹疑不定的时候，庞大湿地的地面一阵猛烈的颤动，大沼泽上空凝聚起两片阴霾的浓云，一片黑暗、低沉而压抑，是李奥克王死灵魔法完全释放引发的共鸣，另一片则光明璀璨，彷佛里面镶嵌了另外一个太阳，这是梅丹佐光明系魔法绽放出的圣光。这两片浓云纠葛、交缠在一起，互相重装、挤压，使得整个大沼泽甚至整个庞大湿地都在摇摆、战栗。
处在这样伟大力量碰撞的边缘范围，我们感到自己是如此渺小、如此无助，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这股力量吞噬撕裂！
等了大概有两个小时，在几次猛烈的冲撞之后，那两片浓云终于消散，我们的心都悬了起来：到底是谁赢了？梅丹佐，还是李奥克王？
不一会儿，梅丹佐出现在我们面前，他仍然象刚刚出现时那样高贵、优雅，虽然他衣衫褴褛，身上布满了伤痕，虽然他面色憔悴，身上还带着几片金色的血液。他对我们笑笑：“李奥克王很强，不过比起塔拉夏和布尔凯索，他的战斗力还是不行！”
那些追随者的表情随着这句话喜怒不同，我却从心底感到轻松和快意：终于能从这种奴隶身份解脱了，那个恶魔终于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但梅丹佐身后的一个声音却击碎了我的幻想：“不要以为跑得快就可以乱说！就算我不行，不一样把你击败了？你比起地狱的迪亚波罗，战斗力还是不行！”
梅丹佐脸上闪过羞愤的神色：“你不同样也受了重伤？让我们看看谁的回复能力更强吧！”
“不，梅丹佐大人，我们不会给这个恶魔回复的机会！”李奥克王的一名弟子狞笑一声，随手发出了一枚圣光信号弹：“教皇陛下将带领人类的各大强者会聚于此，亲手消灭这个人类的败类！”
“你说什么？！！”梅丹佐愤怒地喝道：“难道你们人类在利用我？”
“不敢，我们只是想帮您传承天庭的荣耀！”教皇约翰三世的声音出现在附近，看来他早有预谋。他身边只有四个人，但都是当时人类中的顶级强者。
“我——不——允——许！”梅丹佐横身站在李奥克王的面前，手中出现一本圣书，里面毁灭性的光明力量随着他的愤怒而彭湃。
“梅丹佐，不要插手他们人类的事情！”半空响起一个声音，抬头望去，那片容光可以照亮地狱的黑暗。
“米迦勒，难道这都是你授意的？”面对天使之长米迦勒，梅丹佐没有丝毫退让。
“不！这都是约翰的主意！但我也同意，李奥克王这样做，很可能会破坏这个世界的平衡！”
“这个世界的平衡？”梅丹佐冷冷一笑：“那因此就采用这种卑鄙的手段么？为什么你不亲自动手？难道你怕输给这个人类？”
米迦勒面色冷峻没有反驳，话语中却露出不容置疑的坚决：“总之，我命令你马上随我返回天庭！”
梅丹佐的脸上闪过几种不同的光芒，终于一跺脚说道：“好！我马上跟你回去，不过在此之前，先让我做一件事情！”说着他陡然闪身，出现在那个叛徒面前，右手凝然弱虚，从他的身体里把他的灵魂生生拽了出来。在梅丹佐手心圣焰的灼烧下，这个灵魂发出凄厉而无声的悲凄，终于化为一缕青烟随风飘散。
梅丹佐邪恶地对约翰三世等人一笑：“我会在天堂等待你们的到来。”约翰三世等人面色大变，眼睁睁看着梅丹佐将手中的圣书合起之后随米迦勒扬长而去。
李奥克王也是嘿嘿一阵冷笑：“欢迎你们的到来，现在我的实验正缺点儿材料！”
话音刚落，李奥克王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七窍中渗出丝丝血迹，身体也痛苦得缩成一团。约翰三世等人面面相觑，没想到李奥克王竟然受了这么重的伤，但这个人向来以狡诈出名，谁知道这是不是他的诱敌之计？
约翰三世一挥手，圣骑士和那个野蛮人战士挡在前面，女巫的火焰魔法和亚马逊的弓箭向着李奥克王和他的门徒袭去，约翰三世则趁着这个机会默念咒语，准备一个大型的战斗魔法。
地面一阵抖动，两米多高的骨墙如雨后春笋般从地下钻出，将五个入侵者牢牢困在当中，李奥克王面前钻出的鲜血傀儡帮他挡住了第一波攻势，然后突然消失，出现在约翰三世面前。和圣骑士斗在一起。
李奥克王召唤出一批死灵生物，虽然我心中不情愿，同样听从他的召唤来到了战场。战场上瞬息万变的形势立刻吸引了我所有的注意，接着，剩下的几个追随者也加入到了战团当中。
这一战是我经历过最为精彩的一战，李奥克王虽然重伤，但是死灵法师的作战方式令他不必冲到最前线，充沛的魔法让他的实力发挥得淋漓尽致。约翰三世等五人都是各自部族的领袖，处于人类等级金字塔的最顶峰，为了这次计划，他们也进行了充分的演练，李奥克王机变百出，他们都能从容应付，他们释放的攻击，也让李奥克王等人疲于应付。
如果不是顾虑身后珍贵的实验品，李奥克王大可以一走了之，他手上的传送戒指可以让他迅速逃离所有人的视野，除了女巫，谁也追他不上，但一个女巫，又怎么敢独自去追李奥克王？
渐渐的，约翰三世等人，占据了上风。李奥克王的伤还是影响到了他的长期作战能力，不时发出的剧烈咳嗽让他无法随时掌控战斗的场面。而在这样的战斗中，任何一点点破绽都是致命的。
李奥克王猛一咬牙，决定潜逃，但是当他发动第一个传送魔法之后，一声惨叫，摔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我和其他召唤生物围在他的身边不知所措，却见李奥克王对着自己一个追随者狠狠骂道：“原来你也是个叛徒！你在我的戒指上布下了陷阱！”
那个刚才还在和教皇等人作战的追随者发现暴露停止了演戏，一个骨矛将另一个追随者击倒，对李奥克王狠狠说道：“跟着你又有什么好处？教皇答应我做圣约翰骑士团的团长！哼，魔法燃烧的滋味还不错吧？”
“不用废话！先把他杀了！”约翰三世在后面大叫，带着其他人向李奥克王冲了过来。地上忽然传来一阵爆炸声，一个追随者的身体变成一片血雾和炸弹，将这些促不及防的人炸得伤痕累累，本来他们也不会这样大意，但杀死李奥克王的巨大诱惑让他们暂时失去了冷静。
这次攻击消耗了李奥克王刚刚积存的魔法，面对再次聚拢过来的约翰三世等人，他倔犟地举起战斧，在火红的狂热光环下和自己的骷髅站在最前排。
箭雨、魔法倾泻而下，中间还夹杂着冷冰冰的骨矛，我还在努力战斗，但我的心中清楚：李奥克王完了！虽然我恨他，虽然我无比希望看到他死，但这时，我感到非常凄凉，那个狂舞战斧的李奥克王，正象征着一个英雄的末路。
他被弓箭击中了七发，中了无数魔法，还被圣骑士和野蛮人各砍了两剑，但即使这样，他仍然没有倒下，当我瞥见他的伤，我甚至怀疑他早已死去，不过把自己召唤成了不死生物……
“群殴啊！真是无聊！”在狂乱的战场上，一个轻蔑的声音带着恐惧传到每个人的耳朵当中：“我感到有两个强者在战斗就匆匆赶来，没想到看到一群和大象战斗的蝼蚁！”
约翰三世带领其他人躲到一旁，看着一个小山般的红发男子冲到他们的面前。约翰三世脑袋一阵眩晕，色厉内荏地对那个人喊道：“迪亚波罗，你来干什么？”
“本来想看看什么人在打斗，现在无事可做了！”迪亚波罗庞大的身躯站在李奥克王面前，把他完全护住：“这是我打架的朋友，不能看他死在这里。”
“难道你忘记了你们和天庭的约定？谁也不能直接干涉人类的内部事务，难道你想再次挑起神魔大战么？”约翰三世搬出与天庭的约定来恐吓迪亚波罗。
迪亚波罗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恐吓？怒眼一瞪，对着约翰三世大声吼到：“好，我不破坏这个条约，但你们谁杀了李奥克王，我一定亲自带你们到地狱！”
身躯几乎残破的李奥克王命令我把他扶起来，积蓄一会儿力气勉强说道：“教皇大人，你们打不过我就来和我玩阴谋？如果我放弃魔法，专心和你玩阴谋，你们一样玩不过我！除非有另外一个我出现，我马上就要死了，我会在地狱等待你们的！”说完，他扭头对迪亚波罗说道：“我不用你帮，如果可以，你就帮我照顾西希吧，他是我目前最杰出的作品，不要被这些肮脏的人类破坏！等我死后，把我的灵魂到地狱熔炉去锤炼，不要让它继续在这个世界漂荡！”
他让我把他靠在一棵树旁边，将一抹鲜血涂到我的头顶，对我说道：“我已经和你解除了召唤关系，现在你是独立的生命，我死后你也不会消亡。我对你下最后一个命令：用你的箭射入我的心脏，我不想被这些肮脏的人类杀死，即使死也要这样站着死去！”
我的思想一片空白，只有他的命令在我头脑中回响，我后退两步，手中的弓弦响动，一根短箭插入李奥克王的心窝，看着他的灵魂从身体中脱离，听到他呢喃着说出他最后的遗言：“可惜，那个实验只差最后一点儿……”
我百感交集，呆立良久，听迪亚波罗对我说道：“西希，你愿意和我到地狱去吗？”
“不！”我本能地回答，作为思想上还把自己当成人类的我，根本不愿意到那个怪物聚集的邪恶地方去。
迪亚波罗眉头一皱，显然有些为难。约翰三世出来说道：“西希，我们知道你的悲惨遭遇，如果你愿意，教廷愿意收留你！”
“什么？”我惊喜交加地问道：“你们还愿意接纳我吗？我变成这样，你们还把我当成人类么？”
“当然！”约翰三世点点头，对旁边的圣骑士说：“凯西尔，以后西希就是你们教廷护卫团的副团长，你要好好照顾她！”
“是！”那个叫凯西尔的大声回答，他的声音坚定、高亢，以至于我跟本没注意到他眼中闪过的寒光。
迪亚波罗看着欣喜若狂的我，没有说话，微微叹了口气对约翰三世等人说道：“既然这样，西希就到你们那里去吧，如果她有什么意外，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们！”他收起李奥克王的灵魂，健步如飞从人们视线中消失。
“参见教皇陛下！”叛变的追随者跪倒在约翰三世面前，恭敬谦卑如同一条摇尾乞怜的狗，虽然我恨李奥克王，却更鄙视他这种人。
“好！”约翰三世温和地笑着，亲自伸手去扶：“以后，你就是地狱骑士团的团长！”
一截剑尖从叛变者的后心露出，约翰三世一松手，将还在痛苦挣扎的身体扔到地上：“如此邪恶的魔法必须从世界上彻底清楚！凯西尔，你去解决另外一个！”
“等等！”那个野蛮人大手一张挡在凯西尔前面，面貌因为愤怒有些变形：“我们不是约定，不杀这个布尔凯索的后人么？”
“布尔凯索和李奥克王，无限野心加上邪恶魔法？不，这实在是太危险了！这个人必须要被清除，还有那个凯恩也是一样！”
“不行！”野蛮人抽出两把巨剑，挡在那个还没起来的追随者面前：“我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早知这样，我也决不会参加你们的行动！”
随着弓弦响动，野蛮人庞大的身躯倒在地上，约翰三世从他身边走过，对着那双愤怒和不甘的眼睛说道：“对不起，虽然你很强，但你还不是哈洛加斯的圣女！这件事你干预不了！凯西尔，”
“在！”
“听着，这次围剿李奥克王的没有我，也没有这位充满正义感的野蛮人，只有你们三个！现在，让我们解决李奥克王最后的残余吧！从此之后，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死灵法师这个称号！”
约翰三世放出一枚天堂之拳击中地上最后的死灵法师，那个身体轰然分裂，散发出一团团绿色的毒雾。约翰三世脸色大变：“不好！”仔细看去，那里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披着铠甲的骷髅！刚才人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李奥克王身上，甚至没有人发现这个追随者是怎样消失的！
“不好！快到李奥克王的巢穴去看看！”约翰三世话音刚落，李奥克王的房屋轰然倒塌，从屋子的各个角落升腾起熊熊的火光。等到其他人赶到的时候，除了火焰再也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